房東醒過來,完全沒記憶,被掐死前幹什麼事,她現在就幹什麼事。
房東說:“談什麼啊?快點說,別浪費我時間,你們打算退房了?”
楊宗血液冰冷,僵直站在101門前。
寧微塵望著這一幕,卻是微微一笑,他作為一個給錢給的最多的貴公子,在房東這裡的說話權可以說是排行第一了。
“我們想和你說一件事。”
寧微塵說。
“我們公館之中,好像出現了一個偷窺者。”
第124章 怪誕都市(二十四)
“偷窺者?!”
房東臉色大變, 恨恨不休:“好啊,我就知道這群窮鬼沒一個好東西。不要臉, 居然敢在我的房子裡搞這些, 真不要臉。”
寧微塵拿出那串鑰匙,笑說:“二樓撿到的,應該是偷窺者從你房中偷來的。”
寧微塵為了取信於房東, 展顏一笑解釋說:“我們早上下來的時候,發現203的房門開著, 進去後看到這把鑰匙落在地上, 一開始以為是進了賊, 直到在牆壁上看了一個攝像頭。我才明白, 我們之中,應該是出現了一個偷窺者。”
“203有個攝像頭?!”房東本來就氣得語無倫次,看到那串鑰匙,聽完這句話,更是瞳孔縮成一個點。房東氣炸了。
她猶如被侵犯領地的野獸, 胸腔劇烈起伏, 眼神恐怖猙獰, 重重奪過鑰匙,從牙縫裡崩出字眼。
“賤人!賤人!這個陰溝裡的死老鼠,死雜種,我一定要找到他弄死他!”
對於房東來說, 她才是最害怕出租房裡出現一個偷窺者的人。因為她也有秘密。而且她的秘密一旦曝光,她的寶貝歪樓就會跟著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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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笙在聽到寧微塵說“偷窺者”的時候,就隱約知道了他接下來幹什麼。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 不光是寧微塵對他更加了解, 他對寧微塵也是越發熟悉。
而楊宗傻了眼, 寧微塵顛倒黑白說公館裡有個偷窺者可鑰匙明明就是他偷的啊。大佬不會是要把他供出來討老太婆歡心吧?不,不要。楊宗嚇得臉都白了,試圖求饒:“哥……”
洛興言已經受夠上一個豬隊友了,他怕楊宗壞事,直接拎著他的領子就把他揪到旁邊來。
“閉嘴!不該你說話的時候就閉嘴!”
楊宗苦兮兮閉嘴。
寧微塵說:“203被人翻了個遍。”
房東抬步就往二樓走。
203的房門還沒有關。
她怒氣衝衝地一腳踢翻旁邊的花盆,進去看到櫃子上方那顆眼珠攝像頭後。
房東尖叫一聲,臉色出奇地扭曲!
她個子矮小,找來椅子,佝偻著腰踩在上面,眼睛充血,像是從人臉上挖眼珠一樣,把那顆攝像頭活活挖了出來。
《他人之眼,他人之舌》中就寫到過,這叫eyes,是一種早就落後於市場的攝像頭,它除了便宜外沒任何優點。
eyes傳輸的距離有限,還需要用線纜連接顯示器。平心而論,用eyes做隱藏監控是一件很蠢的事,因為它會有很長一截裸露的線,很容易被發現。
但是在長明公館,再沒有比eyes更適合這裡的監控器了。
畢竟長明公館的電線都是亂拉的。
天花板上是黑色的霉斑,潮湿的青苔,和時不時掉落的牆塊。屋中間電燈泡邊上的電線都理不清,到牆櫃上方,更是一匝又一匝的線,像細密緊纏的黑蛇,分不出走向也分不出頭尾。
“不要臉!不要臉!”房東拽著那條線,本想順藤摸瓜地找出那個該死的偷窺者。但是很快,她就敗給了歪樓裡錯綜復雜的線路。
房東要氣死了。
寧微塵環顧了下四周,微笑說:“他在程小七房間裡安了監控器,應該很了解值錢的東西放在哪裡。床、櫃子,箱子都被翻了一遍。看來他是早有預謀啊,程小七剛退租,東西都沒來得及清理,他就過來了。”
房東說:“居然真的有個偷窺者!我一定要找出這個殺千刀的老鼠!我一定要找出他!”房東低頭看著自己的鑰匙,想到什麼,臉色更扭曲了:“他是怎麼從我房間裡偷走鑰匙的!這個雜種是不是也在我的房間裡安了監控器!不!”
她跳下椅子,幾乎要把那顆眼珠抓裂,彎著腰,火急火燎下了樓。
等房東下樓後,楊宗終於可以說話,他快要哭了:“大大大佬,你這是在做什麼?”
嚇死他了,他差點以為自己就要被賣了。
洛興言卻很快明白了關鍵點:“你想引起長明公館租客內讧?”
說道內讧兩個字,洛興言想到什麼,愣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昨晚回來看到的畫面:
房東拿著錘子,臭著臉不情不願取出廁所的攝像頭。旁邊是一群神情各異,抱胸仰頭看戲的租客。天黑了後,長明公館的租客一般都會自覺回房的,懶得在一樓看老太婆那張死人臉。
可是昨天,他們難得的在樓下呆了很長一段時間。
因為吵架。
對,因為吵架。
寧微塵漫不經心說。
“在怪誕都市裡,比起規則,更重要的是情節。”
洛興言不再說話了。
一直以來,他們都將怪誕都市當做一個S級危險地來闖關。
對他們來說,這裡的租客白天怎樣根本無所謂,他們隻關注晚上。
畢竟隻有在晚上,租客們才會變成極其恐怖的異端、擁有詭譎荒誕的能力。
人頭氣球的蠱惑、纏繞;臃腫的吞噬、血盆大口;負屍的替命、毒泡泡;小男孩的夢遊、筆畫眼睛;絕望妻子的哭泣、聲音攻擊和王小胖的換皮,用書吃人。
每一個都讓人毛骨悚然。
租客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好像就是晚上變成異端殺死他們。
但真的是這樣嗎?
他們在嘉和商場毫無反抗地被扯入這個空間,如果故事大王的能力真那麼變態,可以隨隨便便把人扯入一個空間,再創造出一堆A級A+級異端追殺他們的話,那它也不用避開非自然局,躲在暗處了。
故事大王的能力來自於故事。
對於第七版主來說,情節永遠凌駕於規則之上。
或者說,故事情節才是世界的本源規則。
“情節?可這是十篇都市鬼故事啊。”洛興言說:“之前舊體藝館的地下室,我們是知道童話故事全貌才能利用結局對付他們。但是在這裡,長明公館的七個租客都沒有結尾。難道答案在《棺中棺外》這裡?我們要去故事雜志社問一下第十篇寫了什麼?”
“不,故事雜志社也沒人知道棺中棺外寫了什麼。”葉笙忽然淡淡開口。
《棺中棺外》的內容,他和寧微塵那天早就問過了。
寧微塵愣住,笑容燦爛:“寶貝,你終於能說話了。”
葉笙沒理他,冷漠至極道:“一個故事排除情節外,其次重要的是人物。”
他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因為嗓子剛恢復,又輕又慢,冷淡像是始終不起波瀾的死水。
葉笙關掉手機,一雙冰冷的杏眼望向窗外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低聲說:“怪誕都市是一個系列。程小七用七篇章節,把公館的每個租客都寫了一遍。每個租客都是主角。我們一開始方向就錯了,白天的他們,遠比晚上的他們更值得關注。”
楊宗徹底傻掉了,他看著葉笙,磕磕巴巴地道:“可白天……所以我們要了解租客們的生平過往,再逐個擊破?但來不及了啊,現在就隻剩半天了。”
葉笙不是個喜歡回答別人問題的人,但是這幾天他當啞巴快要當瘋了。
葉笙解釋:“了解他們的生平過往沒有用。”
這裡的每個人都是純純粹粹的惡人,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貪婪姿勢懦弱殘暴的一面。知道他們的生平過往沒用,知道他們的欲望本身才有用。
楊宗快哭了:“所以……什麼叫白天的他們更值得關注?”
洛興言一點就通,出聲道:“這就解釋了,我們編造出一個偷窺者,他們互相猜忌然後內讧的可行性。”
長明公館的租客在晚上成為異端會在規則作用下,對於血肉的垂涎壓過本身的欲望。可根據人物第二重要的原則,如果他們在白天因為生活中的一件事一直吵到晚上,就能拖延他們變異端的時間,讓他們一直是“角色”本身。
這個邏輯漸漸清晰,洛興言卻又搖了下頭,他說。
“我覺得長明公館的租客,沒那麼容易內讧。”
長明公館的租客每天都在吵架,早就已經撕破臉皮。
可租客們的本性都是冷漠而自私的,真的會有人因為長明公館出了一個偷窺者就吵起來,吵一晚上嗎?
不。
他們確實很討厭偷窺,但大不了在房間檢查一遍,再鎖緊門窗就行了。
房東一定會喋喋不休纏著這群人不放,但是她沒化為地獄房東前,對這群租客的約束力根本不夠。
租客們頂多和她對罵兩句,就掉頭回房間。
剩下房東一個人在原地,氣得跺腳罵娘。
她糾纏無果,也隻能趕緊回房間死守著自己的“地獄之門”,在床上捏著鑰匙繼續疑神疑鬼,恨的牙痒痒,盤算明天把這群人掃地出門。
這是最可能的走向。
洛興言開始構思一個可能:“我們可不可以創造出一個讓他們吵架的理由。”
楊宗說:“什麼理由,栽贓嫁禍嗎。”
葉笙否定了他的想法。
“沒用的。”
“我們是外鄉人,我們從來都不是故事裡的主角。我們創造‘爭端’引不起任何爭端,這一次房東那麼生氣,信以為真,是因為203確實有一個攝像頭。”
葉笙抬頭看著這個城市,看著它灰撲撲的天空,看著它節節生長的高樓,看著它在時代動蕩裡飽吸鮮血日漸繁華。
《棺中棺外》
他於一座棺材中,看著外面一座棺材。
都市怪誕的每一篇都很重要,但他現在卻一直還不懂什麼叫《他人之眼,他人之舌》。
他人之舌,是鋪天蓋地的紅唇標志,是辦公室那些層出不窮的戲謔挖苦,是最後的偷竊汙蔑。
是把程小七壓垮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麼,他人之眼呢?
他人之眼僅僅指的是長明公館被房東裝在廁所裡的攝像頭嗎。
怪誕都市第九篇的內容裡,“我”說這裡有一個偷窺者。
【小武疑惑說:那真的不是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