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微塵語氣隨意:“現在進行到哪兒了?”
左邊的青年明顯一愣,避開寧微塵的視線,不是很自在,別扭說:“說到昨天,你帶你的這位朋友去了44車廂。”
寧微塵重復:“朋友?”
“嗯。”
葉笙:“……”
不出意外,旁邊傳來一聲涼薄諷刺的低笑。
寧微塵勾起唇角,偏過頭去看向葉笙。跟第一天車廂上那種眼巴巴、期待著跟他搭訕的乖巧注視不同,這一次寧微塵眼眸脈脈含情,笑意卻仿佛帶了雪,侵略性鋒芒畢露。
他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抵著下巴,視線上下審視打量著葉笙,語氣不無惡意地說:“徐警官,你是在開玩笑嗎?”
“我和這位……”他舌尖掃了下牙齒,想出一個合適的詞,燦然一笑說:“哦,先生。我和這位先生,無論是從哪一方面看起來,都不像是一路人吧。”
字裡行間卻都是輕慢、嘲弄和居高臨下。
“……”
咚!
葉笙面無表情重重關掉手機。
他本來因為寧微塵後面喂血的動作而生出的幾分困惑軟化,這一次消失殆盡。
抬頭,直視寧微塵不帶任何笑意的眼,神色冷漠開口說:“確實不是一路人。”
葉笙說完,又偏過頭問:“徐警官,你們非自然局除了管理邪物,還管一些其他糾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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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臉:“???”
程法:“???”
徐警官:“???”
他們現在完全看不懂這個少年了。
寧微塵就坐在葉笙旁邊,他們離得很近。
葉笙俯身靠過去。
第一次是他主動接近寧微塵。
寧微塵不退不避,桃花眼深如寒潭看著他。
葉笙望向寧微塵的脖頸處。那裡解開了兩顆襯衣扣子,露出一點冷白的肌膚。他伸出手指,很簡單地就從從寧微塵衣服裡,勾出一個粗糙簡陋,單純用細線穿掛的魚鱗項鏈來。
葉笙說 :“徐警官,你們這裡管偷盜嗎。”
“這位和我不熟的寧先生,在列車上偷了我祖傳的項鏈。開過光的,闢邪的。這項鏈對我來說非常珍貴,我想報案。”
葉笙:“我剛才說錯了。”他面無表情,語氣冰冷:“我們怎麼會是朋友呢,我們是原告與被告。”
寧微塵:“……”
娃娃臉:“…………”
程法:“…………”
徐警官:“…………”
第10章 分別
那條魚鱗項鏈過於粗制濫造,也過於廉價和簡陋,一看就不可能是寧微塵的東西。
在場的三人都是啞然,一時間對現在的情況一臉懵逼。
讓他們怎麼相信這位世界財閥的太子爺去偷東西,可是這玩意兒又確確實實掛在他脖子上。
李管家拿著一張紙走進會議室時,看到的就是這僵持的一幕,他眉毛不受控制抽動了下。
葉笙不習慣和人靠太近,可是每次隻要一跟寧微塵接觸,距離總是莫名其妙就打破他劃定的安全線。
他移開視線,松手,打算坐回去。
手腕卻在抽離時被輕輕抓住了。
“那開個價吧。”被指認的被告朝他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微笑來。
寧微塵依舊維持著一手支下巴的姿勢,唇角揚起耐人尋味的弧度,他說:“我很喜歡這條項鏈,先生,我們私了。幾百萬,你說。”
葉笙:“……”
從小飽受貧窮折磨的葉笙:“…………”
他承認他這一刻竟然有點心動,氣都差點生不下去。
寧微塵動作輕佻曖昧地點在他腕骨上,凝視他片刻,忽然又眨了下眼,放輕聲音撒嬌道:“對不起,別生氣嘛,剛剛我就是開個玩笑。”
葉笙大概是被之前的幾百萬砸蒙了,現在見他這副賣乖的樣子,居然覺得還挺好看。
這大概就是金錢的力量。
寧微塵漫不經心地撬開葉笙的手指,維持這乖巧的笑湊身上去。瞬間一股清冽冷靡的味道將葉笙籠罩,讓他逃無可逃。
呼吸落在葉笙臉頰上,調情一般,唇貼著耳朵,聲音整個會議室都能聽見。
“還有,說朋友會不會太見外。哥哥,你可是我的,”他吐出的字眼聽不出情緒,一字一字,語調涼薄:“partner in crime。”
“……”在葉笙面無表情將他推開前,寧微塵已經幹脆利落收回手,優雅地坐回去了。
“抱歉,因為我和這位先生的私人恩怨耽誤了一點時間。”寧微塵展顏一笑,抬頭看向對面已經完全懵逼的三人,語氣隨意。
“繼續。”
“我將他帶進44車廂,然後呢?”
徐清不是很想面對寧微塵,他硬邦邦說:“然後就是另外一個問題需要這位葉先生回答了。”
寧微塵彎唇,淡淡道:“哦,看來還不到我的問話環節。”
徐清把視線重新落回葉笙身上:“我們問過17車廂的人,你那天晚上23點是單獨離開的。去幹什麼?”
葉笙:“找東西。”
徐清:“找什麼?”
葉笙道:“我有東西忘在那裡了。”
徐清語氣更為嚴厲:“什麼東西?!”
葉笙稍微皺眉。
李管家這時拿著那張紙和一支筆上前,彎身遞給寧微塵,溫聲道:“少爺,您的私人醫生安德魯先生剛剛給我發來一份關於您身體情況問卷,需要您現在填一下交給他。”
寧微塵面無表情,接過筆和紙,直接在會議室裡填寫起來。他靠著椅子,冷白修長的手指握著筆,垂下眼眸,一目十行地在問卷上畫勾寫字。
葉笙旁邊就是寧微塵沙沙寫字的聲音,筆跡凌厲又快速,看得出主人的心情並不好。
會議室裡現在所有視線都落到了他身上。
娃娃臉少年、程法、徐清,還有李管家意味深長的注視。
非自然局嚴格意義上並不屬於國家機構,他們歸屬於世界組織。神秘特殊,冷酷無情,執法完全不會在意公民的意見,多少有點不近人情。
徐清說:“葉笙,27號那一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葉笙心裡的不耐煩越來越嚴重。
他在腦海裡快速分析情況,如果把鏡子裡遇見胎女的事情如實說出來,勢必會牽扯到一堆後面的事,比如符紙、比如他的app、比如縫屍針。
就算有完美的理由解釋這些,那人光是一句“你遇到異端那麼冷靜”,就能讓他啞口無言,被非自然局盯上。
在這場靈異事件裡他必須表現得像個正常人。可是正常人現在應該怎麼樣——崩潰、哭泣、六神無主、語無倫次?
他演不出來。
他沒有任何演技。
葉笙咬了下嘴唇。
這是他煩躁的時候會喜歡做的動作。
好像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徐清注意到葉笙的心神不寧,眼神更為陰冷,他厲聲道:“葉笙,你現在卷入的是一起非常嚴重的異端事件。如果你不能如實作答、含糊事實,我們將代表世界組織對你進行逮捕。”
葉笙快速理清脈絡,閉眼又睜眼,漠然說:“27號晚上我去44車廂找東西,結果聽到了一陣嬰兒的哭聲。很快,一個由器官拼縫而成的怪物從廁所跑出來,打算殺死我。廁所的門是開著的,我眼睜睜看著裡面一個女鬼把一個鬼嬰縫在肚子裡。鬼嬰被縫進去後,哭聲停止,外面的怪物突然就不動了,我活了下來。再然後,”
他舌尖發僵。
“寧微塵就過來了。”
他腦海裡構思出當時二人的場景,面無表情說。
“他質問我發生了什麼,我嚇到說不出來。再之後,你們便來了。”
葉笙抬起頭,漆黑的眼眸像浸水的玻璃珠。
“徐警官,我27號晚上,去44車廂想找的,就是項鏈。魚鱗項鏈。”
對。
這就是他,27晚上、從頭到尾、所有的前因後果。
徐清眉頭緊皺,死死盯著他。
“葉笙,你是第一次遇到非自然情況嗎?”
果然……
葉笙壓下心裡的戾氣,剛想張口,突然察覺喉嚨一陣刺痛。他的口腔本來就在吞咽妹妹時受了傷破了皮,剛才說了那麼一長串話,應該是扯動到了傷口。
瞬間一股腥甜的血味彌漫,火辣辣的刺痛,讓葉笙整張臉都蒼白了幾分。
徐清見此驟然眼眸一厲。
他們處理異端情況來,基本上沒有一個在災難中表現冷靜的“普通人”是單純受害者。尤其這一次事故還牽扯到怪誕帝國那位行事作風妖異的故事大王。44車廂更是發生了C級異端殺死A級異端這種天方夜譚的事。
這個少年的出現尤其詭異。
徐清嗓音都拔高了幾個度,滿含冷意怒意。
“葉笙!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還在說謊,我們將——”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