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許在他的旁邊洗著拖把,眼睛有意無意地往他身上瞟。
淋湿之後的白襯衫變得透明,隱隱約約露出少年胸口的形狀。
嘴唇忽然變得幹燥,忍不住想舔一口。
“許其琛,你等一下我。”夏知許忽然把自己手裡的拖把塞到他的手上,“別走開,就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說完他就離開了盥洗室,走到隔壁的男廁所裡。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根拖把,許其琛看了看湿淋淋滴著水的拖把頭,又看了看湿淋淋滴著水的自己,腦子還是暈暈乎乎的。
沒一會兒,夏知許就出來了,他將手裡的白襯衫遞給了許其琛,“你去把這件換上。”見許其琛迷迷糊糊不接衣服,夏知許走近,將衣服強行塞給了他,“你身上這件不能穿了。”
許其琛抬眼看他,夏知許穿著校服外套,可是他剛才低頭的時候從領口看不到他的襯衫衣領,直接看到了鎖骨。
他裡面什麼都沒穿。
意識到這一點的許其琛一下子清醒了,整個人都有些不自在,夏日的光從盥洗室的玻璃窗投射進來,照在他的耳垂上,燒得慌。
他攥著手裡的襯衫,不太願意穿,“天很熱,你穿外套會……”
“沒關系,反正一直開著空調,我都嫌冷呢。”夏知許笑著催促,“你快去廁所換下來吧。”
說完他從許其琛的手裡將自己的拖把拿回來,飛快地離開了盥洗室,腳步快到好像生怕晚一步,許其琛就會追上來把襯衫還給他。直到走到教室門口,回頭看後面並沒有其他人,夏知許才松了口氣。
“洗拖把洗了一個世紀啊。”坐在教室裡的陳放打趣道,“真不愧是小少爺。”
夏知許白了他一眼,覺得教室裡悶熱極了,他抓住衣領扇了扇,皺眉問道,“誰把空調關了,剛剛不是還開著呢嗎?”
“快別提了,剛才新班頭來了,說我們一個個穿著外套吹空調,浪費國家資源,強行給我們關了,說都不許開。”
真是太令人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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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許,快拖地啊,等會兒要上課了。”
吹不到空調還隻能穿著校服外套的夏知許生無可戀地拖完了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好熱。
他將校服外套的兩個袖子撸起來,擰開了水瓶灌了一大口。
同桌見他還穿著外套,忍不住開口,“喂,夏知許,你不熱嗎?”
不熱才怪。
“嗯,不熱。”
“真的嗎?我都快熱死了。”
我也是啊……
“我感冒了,怕冷。”
“可是這是六月份啊。”
“快寫你的作業吧,吵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最後一節課,教室裡的同學一窩蜂衝了出去,夏知許也跟著陳放一起去了食堂。兩人打了菜端著餐盤,陳放一刻不停地在他耳邊叨叨著自己的假期安排,夏知許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眼睛望著周圍的空座位,卻一不小心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哎哎哎,你要去哪兒啊。”陳放順著夏知許的方向,也看見了那兩個人,“不是吧,你要跟夏習清一塊兒吃飯啊……”沒辦法,再不願意,陳放還是跟在了夏知許的後面。
夏知許端著餐盤,心裡悶悶的,像是被人揍了一拳。
這麼長一段路,許其琛居然一刻也沒有抬頭看看。
哪怕抬一下下頭,也能看到自己朝他走過去了。
不知道夏習清那個家伙跟許其琛說了什麼笑話,許其琛咬著筷子聽得入迷,眼睛裡全是笑意。
看得夏知許刺眼極了,連胃也跟著擰巴起來。
薄情寡義的家伙。
正聽著夏習清繪聲繪色地講著夏知許小時候的事,砰地一聲,許其琛嚇得抬頭,看見身旁的空位上多了一個餐盤,桌子還持續了剛才摔盤子的震動,他抬了抬頭,看見了臉色鐵青的夏知許。
“你、你來了啊。”
夏知許發現,分班之後的許其琛對著他說的開場白永遠是這一句。
“怎麼,食堂這麼大,我不能來嗎?”
這還是許其琛頭一次聽見夏知許用這種語氣說話,他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被甩在後頭的陳放隻能硬著頭皮坐在夏習清的旁邊,夏習清嘴裡叼了根豆角,笑了一聲,“這是誰給我家大侄子灌了毒藥啊,說出來讓小叔叔我樂一樂。”
“滾蛋。”
夏習清笑得一臉端莊,“講講理,這個座是我先佔的,要滾也不該是我滾啊。”
陳放看著臉色越發難看的夏知許,立馬出來打圓場,“哎呀吃飯吃飯,都別吵了。”
“是,吃飯~吃飯~”夏習清見許其琛不說話,從自己的碗裡夾了個雞翅放在他的碗裡,“多吃點,看你瘦的。”
語氣親昵得詭異,許其琛疑惑地看了一眼夏習清,“這……”還沒來得及給他夾回去,這個可憐的雞翅就被坐在身邊的夏知許夾了起來,扔回到夏習清的餐盤裡,“他不吃雞翅。”說完將自己碗裡的糖醋裡脊全夾給了許其琛,“吃這個,都給你吃。”
許其琛一頭霧水地看著自己盤子裡的菜,感覺身邊的人都怪怪的,又不知道哪裡怪。
夏習清是個沒皮沒臉的,伸手就從許其琛的盤子裡夾了一筷子糖醋裡脊,不顧夏知許的阻止就塞進嘴裡,還故意嚼給他看。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啊。”夏知許皺著眉看著夏習清。
夏習清咽下嘴裡的菜,也皺起了眉,“哎喲喂,真酸,酸死了,這是放了多少醋啊。琛琛你快別吃了。”
琛琛?
琛琛???
你們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了。
夏知許的眼睛快冒火了,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個桌子掀了。夏習清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哎喲喲叫了好幾聲,“琛琛你快點吃,我肚子好難受,你吃完陪我去醫務室啊。”
“嗯。”
嗯?
嗯??
夏知許的心態徹底崩了,他這麼一個大活人坐在旁邊,當他是死的嗎?為什麼都像是看不見他一樣啊。
一直小心觀戰的陳放忽然看見許其琛襯衣衣領下半掩著的胸牌,露出的部分寫著一個夏字。
為什麼是夏……不應該是許其琛嗎?
他有些納悶,忍不住開口問道,“許其琛,你、你穿的襯衣是夏習清的啊?”
——砰!
夏知許同學心髒裡的小火山終於爆發了。
“是我的,襯衫是我的!”
桌上的其他三個人手裡的筷子都頓住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格外尷尬。
不一會兒,夏習清就笑了出來,整個人都後仰了過去,陳放一臉懵逼,許其琛則是低頭默默吃著一根胡蘿卜絲,一句話也不說。
看見許其琛什麼話也不說,夏知許覺得又氣又悶,索性不吃了,端著餐盤站了起來,許其琛見他要走,剛想開口把他叫住,對方就氣鼓鼓地離開了餐廳。
夏習清笑得眼淚花兒都冒了出來,“原來我們假笑小王子的真身是河豚啊,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許其琛低頭翻開了襯衣領,這才發現自己衣服換得急,忘了換胸牌,他將領口拽了拽,蓋住了那個小小的銘牌。夏習清沒問他為什麼會穿著夏知許的衣服,許其琛也沒提這件事。吃完飯,許其琛從餐廳裡買了一個飯團揣在兜裡,兩個人一起走到四樓,他的腳步頓了頓,還在猶豫。
夏習清兩隻手揣在兜裡,靠著樓梯扶手懶散地開口,“想去就去唄。”
許其琛回頭看了夏習清一眼,覺得他好可怕,自己的心思全被他看透了。
“不是,我買給自己的。”說完許其琛就直接上了五樓,夏習清跟在後頭,長長地故意嘆了口氣,然後又笑了起來。
晚自習的時候終於是開了空調,夏知許悶著頭不停地算題,一分鍾也沒有把頭抬起來,同桌看了都覺得可怕,“哎,你也要勞逸結合啊學霸。”
夏知許沒搭理他,他現在隻要一闲下來腦子裡全是夏習清調戲許其琛的畫面。
他都還沒隨隨便便攬過許其琛的肩膀。
也沒有叫過比[許其琛]三個字更加親密的稱呼。
越想越覺得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對於夏知許來說是一種既陌生又可怕的情緒,凌駕於他的掌控力之上,可以在一瞬間吞噬掉他的理智,讓他變成一個討厭至極的易怒的人。
為什麼會這樣?
夏知許想到了過年的時候夏習清來自己家,非要跟他搶一個新買的機器人,那個時候他也很生氣,可是隻是生氣而已,並不覺得有現在這樣難過。
他沉默地盯著草稿紙上算了一半的題,上面雜亂的代數符號在眼前跳動起來,變成了一個個渺小的光點,最後化作許其琛淡淡的笑容。
是啊,機器人不會對著夏習清笑,可是他會。
他為什麼要對別人笑?
要是能一輩子隻對著自己笑就好了。
夏知許冷不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尤其是一輩子三個字,他從來沒有想過把誰的名字和自己的[一輩子]聯系在一起,這太奇怪了。
一直到晚自習結束,夏知許都沒能想搞明白自己究竟怎麼了。
一出教室門口,他就看見了站在樓梯轉角的許其琛,他背著書包靠在牆壁上,看見夏知許,他的眼睛亮了亮,張了張嘴,又沒有說話。
夏知許也欲言又止,短短的十幾秒裡腦子裡冒出了一大堆的開場白,又一一被他劃掉,隻低聲說了句,“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身邊走過的學生們討論著各式各樣的話題,大多是馬上就要到來的假期,這原本也是夏知許早就想要和許其琛談論的事,可現在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光是看著他,就覺得心裡堵著一塊石頭。
可是看不到他,就感覺堵了兩塊,不,十塊。
夏知許覺得難過,難道自己不開口說話,許其琛也就不說話嗎?為什麼和夏習清在一起的時候就有話可說,還可以笑得那麼自在呢?
剛在腦子裡怪罪了許其琛兩句,很快又開始反駁自己,怎麼可以這樣想他呢?他願意和誰做朋友,都是他自己的事啊。
自己憑什麼過問。
又有什麼資格生氣?
煩死了。
為什麼交個朋友會這麼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