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如果我們先假設存在這樣的實數a,又有已知條件f(1)=1……”
聽著夏知許一步一步給他推導證明,許其琛一直微微皺著的眉頭舒展開,露出豁然開朗的欣然神色,“我明白了,這個輔導書上的證明方法太繞了,我看了好幾遍都沒看明白。”琥珀色的瞳孔在教室的白熾燈下閃著漂亮的高光,“還是你講得比較清楚。”
被許其琛誇獎,夏知許的心尖上開了一朵小花,迎風招展,他忽然想到今天是周五,於是對著低頭誊寫證明過程的許其琛說,“對了……這周末你……”
“許其琛。”
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兩個人齊齊抬頭,原來是班上一個叫岑希的女生,她微微笑著,臉上明顯掛著求助的表情。
許其琛跟她並不是很熟,準確得說,許其琛跟誰都不是很熟,所以他有些疑惑地睜大了眼睛,“找我嗎?”
“嗯!我有點事……想找你幫忙。”
之前夏知許參加奧數競賽,這個岑希也參加了,兩個人說過幾次話。在他的印象裡,岑希就是個文靜好學的女生,聲音很好聽,也挺有禮貌。
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她衝著許其琛笑,還露出微微有些害羞的表情,夏知許心裡對她的印象分刷刷刷地就降低了。
“什麼事?”許其琛和剛開學相比,已經變得平易近人了很多。岑希欲言又止,“可不可以……出去說啊?”
夏知許立刻說道,“外面那麼冷,你就在這裡說唄。”
見岑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許其琛十分體貼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哎,外面真的很冷。”夏知許拽了拽許其琛的胳膊,可他也隻是嗯了一聲,把掛在椅子背上的藍色棉服拿起來套在身上,跟著岑希一起出去了。
兩個人剛走出去沒多久,許其琛的同桌轉了過來,對著夏知許的同桌開始八卦,“哎,你說,岑希該不會是那什麼許其琛吧。”
“哪什麼啊?”
“哎呀,就那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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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邊的夏知許聽不下去了,“你們倆能不能說人話。”
許其琛的同桌嘖了一聲,小聲說道,“我覺得,岑希可能是喜歡許其琛的。”
“不可能!”夏知許斷言。
“欸?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難不成……”同桌捂著嘴,做出一臉不可置信的做作表情,“難道你喜歡岑希!”
“我喜歡你大爺。”夏知許翻了個白眼,“一天天的不好好學習,就知道八卦。”
倆女生一點也不介意被夏知許損,還是繼續著自己的八卦事業,“岑希平時看起來文文靜靜的,沒想到居然這麼主動?”
“那也得看對方是誰,我同桌長得在咱班,不,在咱們年級都是數一數二的,就是弱不禁風了點,不過現在的女生就喜歡這種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
“我也覺得,許其琛是那種耐看的男生,相處久了人也挺好的,就是話少了點,但是沒關系,看臉就夠了。”
夏知許的忍耐值終於到了極點,“你們倆有完沒完!”
“你怎麼了?火氣這麼大。”同桌看向夏知許,還以為他是不滿她倆誇許其琛長得好看,“你也帥,你是全年級最帥的。”
“你們倆吵到我學習了。”
同桌湊到跟前看了看他的書,“學習?你書都沒轉過來,成績好還能倒著看字啊。”
夏知許尷尬地將書轉過來,正巧方才出去的兩個人也推開門進來了。
“別說,長得還挺配。”
“是吧。”
就為這一句挺配,夏知許一上午都難受,胸口像是塞了隻半死不活的兔子,要蹦不蹦的,憋得慌。
最後一節地理課,他全程沒有聽老師講課,滿腦子都在琢磨許其琛和岑希出去究竟說了什麼,甚至都幻想出兩個人結婚現場的畫面,就像剛剛那樣,穿著西服婚紗,朝著他們走過來。
瘋了。
瘋了,瘋了。
“好,這節課就到這裡,你們回去自己畫一畫這個圖,下課吧。”
許其琛收拾了書包,回頭拿棉服的時候看見夏知許還在發呆,於是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腦門,“你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夏知許抓著書包站了起來。
他總不能告訴許其琛,自己幻想到了他結婚的樣子,在證婚人詢問是否有人反對的時候,他出現並砸了整個現場吧。
說出來不是被他笑死,就是被他斷交。
看著夏知許愣愣地抓著包往座位外走,許其琛哎了一聲,“你不穿外套啊。”
“哦對,對。”夏知許又返回來兩步,套上了外套。
兩個人走出教學樓,天色陰沉沉的,既沒有太陽,也沒有任何更為嚴重的氣象預兆,處在一種灰色的曖昧區,說好不好,說壞不壞。
許其琛怕冷,習慣性將手縮進了袖子裡,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嘆息,“還以為今天會下雪呢。”
“你喜歡雪嗎?”夏知許問道。
“算喜歡吧,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我才上小學,有一年冬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可以到我這兒。”許其琛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那兒,“我印象特別深,放了三個月的寒假。”
“我也記得,我當時可激動了。”
許其琛嗯了一聲,語氣又沉了下來,“不過我後來才知道,那場雪原來是一場很嚴重的自然災害。”他嘆了口氣,腳步滯緩,“知道真相的我,就忍不住為當時的開心和激動感到愧疚。”
“可是這不是你的錯,你也不知情啊。”
“我知道,正是因為我不知情,所以我當時是真的感到興奮,連否認都否認不了。”
夏知許看他還是縮著手,看起來像個可憐的小動物,於是將自己的毛線手套取了下來,抓著許其琛的手腕,將手套塞到他的手上,“不要這樣想,你那個時候還是小孩子,開心很正常。”
具有文學天賦的同時,上天也賦予了他一顆敏感的心髒。
不知是好是壞。
為了轉換話題,也為了讓自己這顆心落地,夏知許還是忍不住開口,“剛才岑希找你……幹什麼啊?”
許其琛不好意思用他的手套,握在手裡半天也沒帶上,“就是說校慶的事,岑希她想報個節目。”
“什麼節目?怎麼還要找你?”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車,許其琛解釋道,“她想報一個詩朗誦,可是沒有喜歡的詩,想讓我幫她寫一首。”
夏知許立刻反駁道,“這怎麼行!”
他的聲音大了些,引得周圍的人都轉過頭來看。覺得有些尷尬,夏知許又壓低聲音,“你不可以給她寫詩。”
給她寫詩?這樣的表述未免也太曖昧了。
許其琛將手套塞回到夏知許手裡,手扶住柱子,覺得好笑,“你別亂說,不是我給她寫詩,是我寫詩,她朗誦罷了。”
在夏知許看來都一樣,他松開了拉住吊環的手,抓上了許其琛的胳膊,“你別去給她寫,你看,到時候上臺表演的就她一個,你就成了幕後工作者,多不值當啊。”
許其琛望著他的眼睛,“幕後也沒關系啊,總是得有人做幕後的,何況我從來都成為不了表演者。”
夏知許想到了自己。
可這並不是此刻他所擔心的問題,他的語氣有些急,“總之……”
還沒說完,司機一個急剎車,沒有抓住任何支撐物的夏知許被慣性狠狠一扯,撲到了許其琛的身上。
和上次許其琛的“投懷送抱”不同,夏知許下意識地伸出手臂抱住了許其琛的後背,是一個完完全全、嚴絲合縫的擁抱。
最尷尬的是,撲上來的一瞬間,夏知許的嘴唇擦過了許其琛的臉頰。
短短不過幾秒,快得幾乎捕捉不到接觸時的觸覺。
不,其實還是有感覺的。
涼涼的,軟軟的。
舒服到他不敢承認自己感覺到了。
隻覺得心髒猛烈地跳動,比任何一次異常的震動都要來得強烈。夏知許緊緊地抱著許其琛的身體,腦袋僵硬地停在他的耳側,腦子裡一片空白,都忘了現在應該做的第一件事。
是松開他。
許其琛的手攥著那根柱子,一直沒有松開,攥得骨節發白。
公交車停止前行的時候,就好像被童話裡的仙女施了魔法,一切都被迫靜止。
重新開動的時候,魔法的效力也該結束。
許其琛終於開口,“你……抱得太緊了……”
第82章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十)
他的聲音又輕又緩, 傳到夏知許心裡的時候卻變成了無比尖銳的警鈴,一下子喚醒了胸口那隻原本停止聒噪的寒蟬。
夏知許猛地松開許其琛, 手僵硬地伸到那根被他抓住的柱子上, 匆忙地握住。
“對不起。”
許其琛沒有說話, 隻輕輕地搖了搖頭,把自己的臉縮進棉服的領口裡。
車窗上積了薄薄一層白霧, 車內的暖氣烘烤著兩個人的臉頰, 滾燙滾燙。
極力地在對方的面前掩飾自己的反常, 匆匆告別後立刻回家。吃午飯時, 許其琛收到了夏知許發來的一條微信。
[你真的要給她寫詩嗎?]
都說了不是給她寫詩了。許其琛咬著筷子頭,回復了信息。
[我本來就沒有答應她,後來她退而求其次,說自己寫底稿, 讓我幫她改一改,我就同意了。]
剛發出去, 就收到了夏知許的回復。
[那可以。]
許其琛幾乎可以腦補出他說這句話時勉強滿意的小表情。
之後的幾天,岑希一有空就跑到四組, 找許其琛幫她修改, 實際上對於許其琛而言, 為了校慶而寫詩這件事本身就不太吸引他,畢竟功利性和目的性都太強了, 失去了寫詩本身的意義。但他還是非常認真且耐心地幫岑希參謀, 從遣詞造句到隱喻立意, 盡心盡力。
就為了這個節目, 夏知許最近都插不上話,隻能坐在後面默默看著兩個人湊在一起寫詩,還得聽著旁邊的同桌樂此不疲地八卦。
苦不堪言。
節目報了上去,學校的審核也順利通過了,就等著校慶表演。幫著寫完了詩,許其琛也自認為任務完成,沒再管節目的事,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到了校慶的前一天,岑希卻病倒了。
晚自習的時候,班長站到了講臺上,“岑希生病了,她的節目明天肯定是沒辦法照原計劃進行了,大家還有沒有什麼才藝可以表演的,最好是不需要怎麼排練可以直接上的那種。”
臺下的眾人議論紛紛,事態緊急,誰也不敢輕易站出來接這個燙手的山芋。
同桌小聲開口,“說是直接燒成肺炎了,現在還在醫院吊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