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吃過飯和許其琛隨便轉了轉便回了家,夏媽媽一開門就問道:“你們這麼早就散了嗎?我還以為晚飯也不回家吃呢。”
夏知許嚇了一跳,他把和陳放他們的聚會忘得一幹二淨。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將手機掏出來,剛關閉了飛行模式,陳放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喂……”
“我去!你小子怎麼回事,你買書買到美國去了嗎?肚子疼疼到重症病房了啊!給你打了二十幾通電話都無法接通,你到底去哪兒了!”
夏知許捂著電話,看了一眼一臉狐疑的夏媽媽,溜進了自己的臥室。
“不是的,我先是去買書,肚子疼上了個廁所,然後從書店出來的時候遇到一個人搶包,然後我就騎車幫忙追啊,好不容易追到了,我就和一個騎電瓶車的叔叔一起把小偷制服了,結果跟小偷周旋的時候我的手機掉出來摔壞了,然後警察叔叔又把我們弄去做筆錄,我在那兒等了好久才出來,修手機又修了幾個小時,所以現在才能打電話了……”
謊話編得天花亂墜精彩紛呈,陳放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那你現在在哪兒?”
“手機維修店啊……”剛說完,就聽見臥室外頭夏媽媽喊了一聲,“知許,吃不吃火龍果啊!”
“你還敢騙我!”
夏知許把手機拿遠了些,等那邊嚷嚷夠了,又拿回來,笑嘻嘻地說,“不是,我剛從手機店回來,現在在家……”
被陳放死命罵了一通,第二天夏知許被迫按照他的“補償條款”在校門口的蛋糕店買了五塊蛋糕,給上次聚會的女生們一人一塊,又給陳放買了好幾套新的遊戲皮膚。
幾個女生雖然對他的失約感到不滿,但高一年級人氣最高的男生當著全班人的面給送蛋糕還是很有面子的,趁著送蛋糕的時候又圍著夏知許說了好久的話,夏知許表面上笑眯眯的,內心一遍又一遍地罵著陳放。
等到上課鈴聲響起來,那些女生才終於舍得離開。夏知許輕輕蹬了一下前座的椅子,正在整理筆記的許其琛愣愣地轉過頭,看見夏知許指了指自己桌子,“下面。”
“嗯?”許其琛微微皺眉,表示不解。
夏知許貓著個腰,又指了指,“下面,你低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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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其琛這才低頭,看見夏知許從桌子下面遞了個盒子給他。他有些疑惑地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塊精致的小蛋糕。
老師走了進來,許其琛將盒子關上,放進抽屜裡,後背靠在夏知許的桌子前沿,小聲問道,“為什麼送我?”
夏知許輕聲道,“謝謝你的牛奶。”
許其琛想了好久,才想起昨天給他買的牛奶,他抿了抿翹起的嘴角,後背離開了後座的桌子邊緣。
不過他並不知道,夏知許買蛋糕的時候,彎腰在玻璃櫥櫃仔細挑了好久,選了一個最漂亮看起來最好吃的包起來送給許其琛,而那幾個女生的蛋糕則是隨便選了一款買了五塊,總共也沒花兩分鍾。
這樣的區別對待,夏知許想讓他知道,又不想讓他知道。
短暫的假期一晃而過,緊張的高中生活正式拉開序幕。明明可以騎自行車上學的夏知許堅持每天坐公交車,一周兩周過去,他也漸漸摸清了許其琛每天上學的時間點,從經驗中總結了規律,然後每天按時按點在公交車站等著許其琛。
直到有一天,他在公交車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他,自己還差點遲到,早自習的時候又正好碰上最愛碎碎念的英語老師。
“不要以為自己成績好就肆無忌憚,現在才剛上高一,一切都說不準的。”
夏知許半低著頭,眼睛掃過教室,發現許其琛還沒到。
“進去站著,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嗯了一聲,灰溜溜地走進教室,瞪了一眼嘴巴快咧到耳朵根的陳放,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站著。
後座的男生也跟著開玩笑,“正好,知許你給我擋一擋,我數學作業還沒寫完現在補一下。”
夏知許無精打採地耷拉著腦袋,看著桌子上的英語書,念經似的念著課文,等到英語老師打著轉走到了一組,夏知許用筆戳了戳許其琛同桌的肩膀。
“許其琛呢?”
“不知道啊,剛才老師進來的時候班長上去跟他說了什麼,估計就是給許其琛請假吧。”
“哦。”夏知許又低下了頭,找到了剛剛自己念到一半的地方,重新讀起來。
他有點後悔,那天放假的時候為什麼不找許其琛要一下聯系方式,手機微信什麼的,這樣就可以隨時聯系他了,也不至於傻傻地在那兒等著。
可是他又沒讓自己等。夏知許忽然意識到這一點,覺得更加沮喪。
根本就沒有說過一定要和自己一起上學,這件事原本就是他自作多情了,就算要了手機號,他又不是班主任,許其琛憑什麼事事都要跟他報備呢。
唉,交朋友真不容易。夏知許決定以後對陳放好一點,畢竟上小學的時候是他先主動跟自己交的朋友。
直到上午的最後一節課,許其琛才回到教室。正是數學課,快五十歲的數學老師拿著三角尺黑板上畫著圖,聽到一聲報告,頭也沒回就說了句:“進。”
許其琛在全班人的注視下走進教室。覺得數學課無聊透頂正在轉筆的夏知許一看見他,手裡的筆啪地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
原來他是去取石膏了。
同桌站起來給許其琛讓了位置,他右手抓著左臂,進來坐下。
夏知許用腳輕輕地蹬了蹬他的椅子,小聲問道,“你去醫院了啊?”
許其琛背對著他點了點頭。
夏知許想告訴他,他今天早上等他來著,還為了他遲到罰站,可是他剛開口,就被轉過來的數學老師叫了名字,“夏知許,你伸著脖子幹什麼?”
“沒幹什麼啊。”夏知許慢慢縮回來,“老師我脖子難受,轉一轉。”
“別轉了,上來給我把這題做了。”
夏知許悻悻地哦了一聲,走上去,他根本沒有聽課,拿了粉筆站在黑板跟前看了看。
黑板上是一道函數的大題,有三個小問,光是題目就寫了半黑板。
“沒聽講吧?”數學老師推了推眼鏡,打量著夏知許,“我就知道,上課不好好聽……”
“老師。”夏知許打斷了他的話,“你這道題條件……”他沒把話說完,直接拿著粉筆走上去,將題目裡的定義域(0,1)改成了(0,1],然後刷刷刷開始解題。
數學老師見他改題目,皺著眉看了黑板一眼,又低頭去翻講桌上的教案,還沒等他翻到,夏知許已經把答案寫完了。
他笑著將粉筆放回講桌上,“老師肯定是為了考驗我,特地把條件寫成這樣對吧。”
數學老師清了清嗓子,又看了一眼黑板,“對,改條件是我隱藏的一個小問,就看你們能不能發現。行了,回去吧,好好聽課。”
夏知許笑眯眯地說了句謝謝老師,走回了座位。
“嘁,明明是他自己搞錯了,還說呢。”同桌撇了撇嘴。
夏知許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說,“誰還不犯個錯啊。”
許其琛坐在前面,呆呆地看著滿黑板的解答過程,心裡對這個人的印象又多了一些,不再僅僅是奇怪和麻煩了。
下課鈴聲響起,許其琛轉頭對身邊的同桌說,“可不可以借一下你這四節課的筆記,我中午回去補一下。”
女同桌有些驚喜,他們在一起同桌了好幾個星期,許其琛跟她說過的話屈指可數,沒想到現在他竟然會主動找自己借東西了。
夏知許卻急匆匆地拍了拍許其琛的肩膀,“你管我借啊。”
夏知許的同桌笑道,“你都沒聽課啊,前兩節物理老師在上面講你在下面做物理競賽題,數學課你也在發呆,你哪有筆記啊?”
被戳穿的夏知許瞪了她一眼。
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
要不明天就跟張正心說想換同桌。
不行,萬一把他換走了怎麼辦啊。
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了好幾種可能。一回神許其琛已經將自己同桌的筆記本塞進了書包裡,背著包就要回家了。
夏知許趕緊站了起來,“哎哎,等等我。”
下次上課一定要好好記筆記,以防萬一。
公交車上,夏知許習慣性地站在許其琛的左邊,許其琛意識到了,輕聲提醒道,“我的手已經好了。”
“哦對,”夏知許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忘了,看你把手放下來,還覺得有些不習慣呢。”
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別人受傷吊著胳膊總是覺得很狼狽,可是許其琛不一樣,看著他那樣,夏知許總會被激發出一種難得的保護欲,現在胳膊好了,他反倒覺得自己的某種權力被剝奪了,有些不自在。
這一天的729 格外地擁擠,夏知許無意中看到車窗上貼著的修路公告,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修路,好些公交臨時更換了路線,729的客流量就比平時多了許多。
許其琛的手原本攥著頭頂的拉環,誰知司機剎車太猛,一下子脫了手,整個人撲在夏知許的身上,他有些尷尬地說了句對不起,站穩之後再一抬頭,之前自己抓住的拉環已經到了別人的手裡。
他隻能勉強抓著別人的座椅靠背,身子搖搖晃晃的。
又到了一站,一下子湧上來一大堆乘客,嚷嚷著“往後走走”,把他們倆擠得挨在了一塊,尤其是沒有拉環的許其琛,整個人被擠到沒有落腳的位置,隻好微微側身減少空間,面對著夏知許。
夏知許也無奈地轉過來衝著他笑笑,“今天人真多啊。”
車猛地啟動,又是一陣劇烈搖晃,本來就站不穩的許其琛在慣性地作用下,不偏不倚撞入夏知許的懷中,本能的求生意識讓他伸手抓住了夏知許的雙臂。
面對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夏知許有些不知所措。
許其琛尷尬地松開自己的手,可密不透風的車廂卻無法讓他拉開一點點距離。貼靠得太近,夏知許皮膚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襯衫傳遞到他的身體上,讓許其琛不由得低下頭。
夏知許是一個討厭無序和堵塞的人。
但這一刻,他卻有些感謝這個城市擁擠的交通。
下車後,兩個人並肩走到十字路口,許其琛拐進街角之前忽然開口。
“上一次你給我聽的鋼琴曲很好聽,是誰寫的?”
夏知許一下子有些懵,他以前學鋼琴,手機裡有一大堆的曲子,那天也是隨機播放了一首,並沒有特別在意。他努力地回想著,“好像是肖邦的,具體哪一首就……”
“沒事。那我回去了。”許其琛很快轉過身,沒有給夏知許再繼續回憶和思考的機會。
夏知許覺得奇怪,平常他的記憶力很好,就算是走在路上聽某首曲子,回想起來也不會完全沒有印象,怎麼偏偏跟他在一起的那天,就忘了究竟放的是哪一首了呢。
不管他怎麼回想,腦子裡都是寂靜無比,隻有許其琛回頭望著的自己的那個畫面。
他走過了馬路,飛快地跑回了家,從自己的抽屜裡拿出手機,翻了翻歷史記錄,找到了那首曲子。
肖邦的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
第79章 不如我們從頭來過(七)
許其琛發現, 自從上了高中,時間就變得格外地快,明明回想起來軍訓還像是昨天的事,可現在,校園裡的銀杏葉都忽然間變得金黃, 從教室的窗外看去,像是北歐神話裡的金葉子樹, 耀眼極了。
“夏——知——許——”
“今天你值日,快擦黑板!”
聽見衛生委員催促, 正低頭看書的許其琛抬眼看了看滿黑板的粉筆字,又側了側頭,看見夏知許還趴在桌子上睡覺。
他總是這樣, 懶洋洋的,可勁頭足的時候又特別精神。
再不去衛生委員要罵人了。許其琛用手推了推夏知許腦袋下頭墊著的胳膊肘,“喂,去擦黑板了。”
夏知許一下子抬起頭, 臉上還有一道紅印,看起來又懵又好笑。
女同桌見夏知許要出去, 一邊起來給他讓道一邊無情地嘲笑,“喲,衛生委員叫了三遍叫不動你,我叫了三遍也叫不醒你, 許其琛說一句你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