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畢,他把自己的臉懟到鏡子跟前,仔細地檢查自己還沒完全收回去的獠牙,還特意用手指摸了摸,果然很尖。
這種感覺太新奇了。
一個人在浴室裡折騰了半天,許其琛回到客廳時發現蘇凜靠在沙發軟墊上,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邊,發現地上比上次多了一個羊毛地毯,於是他就盤腿坐在地毯上,拿起遙控器將電視的音量調小。反正也是無事可做,許其琛打算看一部電影,搜索了半天,看到左邊的推送欄出現了一部很老的片子。
夜訪吸血鬼。
這個電視機也真夠智能的。
正好許其琛之前也一直沒有抽出時間看這部電影,他按了按遙控器,靠在沙發上靜靜地看著。
整部電影的色調陰鬱而華麗,金色微卷的額發,雍容華貴的中世紀禮服,還有紙醉金迷的舞會。許其琛很快沉入到劇情之中,懷裡抱著一個大大的抱枕,下巴抵在上面。
直到看見Lestat初擁Louis的那一幕,許其琛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再一次不對勁起來。邪惡而充滿誘惑的Lestat用自己潔白的尖牙刺破Louis跳動不息的動脈,被吸食鮮血的Louis臉上露出被快感和恐懼淹沒的迷離和恍惚。
許其琛的喉嚨再一次變得幹渴,他站了起來,打開了冰箱。
真是奇怪,上一次來的時候,冰箱裡除了純淨水什麼都沒有。
許其琛呆呆地看著滿滿一冰箱各式各樣的蛋糕和果汁,一下子有點懵。他拿了一瓶西瓜汁,又拿了幾塊蛋糕,再一次坐回到剛才的位置。
蘇凜還在睡著,似乎很疲勞的樣子。
許其琛轉過頭,眼睛盯著電視屏幕,隨便從拿來的蛋糕裡挑了一塊,整個塞進嘴裡。
奇怪。這個蛋糕怎麼不甜。
許其琛不太滿意地皺了皺眉,勉強將嘴裡的蛋糕嚼了嚼咽下去,有些噎得慌,又擰開西瓜汁的瓶蓋灌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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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西瓜汁也是假的吧。
一點也不甜。
許其琛低頭,看著剛剛自己拿過來的蛋糕,挑了半天拿了一個黑糖磅蛋糕,這總不可能不夠甜吧,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又吐在手心。
真的不甜。
他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蘇凜。
該不會是他搞的惡作劇吧。
許其琛放下了西瓜汁,拍了拍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蘇凜的跟前,仔細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看他究竟是真睡還是假裝。
蘇凜的頭靠在沙發扶手的軟墊上,金絲眼鏡掉到了鼻梁,嘴唇不像平時那樣抿著,露出了很小的縫隙,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許其琛趴在沙發上看著他,忽然聞到了一股甜蜜的香味,喉嚨深處的幹渴重新被喚醒,他深吸了一口氣,追尋著這氣味的來源。
直到他湊到蘇凜的手邊,輕輕撩開他黑色上衣的袖口,才發現他的手腕纏繞著紗布,上面還有微微滲出的血跡,這就是甜蜜氣息的發源。
許其琛的喉結不自然地滾動著,胸口燃起一股難耐的火,愈燒愈烈,明明自己已經沒有了體溫,卻感覺到燥熱。
嘴唇也變得幹燥異常,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終於體會到望梅止渴的感受。
他嘗試著克制自己心底的渴望。
我一點也不渴。
不想喝他的血。
不想吸血。
可是這樣無力的說服似乎起到了反作用,他的臉頰不自覺地靠近,仿佛是罂粟燃燒的嫋嫋煙霧,將他一點點勾著,毫無知覺地貼近了蘇凜的手腕。
等到他有所反應的時候,他的嘴唇已經貼上了那個滲著血液的紗布。
許其琛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手撐在地毯上往後挪了幾步。
幹燥的雙唇沾染了一點點血液,許其琛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
好甜。
渾身都被快感包裹住,毛孔都顫慄起來。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壓倒性地凌駕於所有的感官之上,將他變得完全不像他自己。
嗜酒者最難捱的時刻不是滴酒不沾數十日,而是在他的舌尖滴上一滴佳釀卻就此收手的時候。
這樣的淺嘗輒止簡直可以把他逼瘋。
沉睡中的蘇凜感受到一陣刺痛,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他皺著眉睜開眼睛,這才搞明白疼痛的緣由。
他中指的指腹被許其琛用獠牙咬開了一個不小的傷口,殷紅的血液順著手指流淌到指縫,而隻穿著一件白色襯衫的許其琛就這樣跪在羊毛地毯上,雙手捧著自己的手,臉上露出幹渴而虔誠的神色。
他太過於渴望,以至於吸血的時候都沒了章法,先是急促而貪婪地吸食著傷口,可又不忍放過那些流淌出來的紅色液體,於是伸出舌尖,順著血液流過的痕跡,自上而下,緩緩舔舐著他修長的手指。
這副畫面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蘇凜難堪地抽出自己的手,輕輕咳嗽了一聲,表示被他當做食物偷食的自己已經醒了。
誰知這個新生的小吸血鬼根本沒有一點點被撞破偷食的尷尬,他的嘴唇上全是鮮紅的血跡,配上那張有些發懵的臉,倒像是被人搶走了吃得正香的草莓果醬,滿臉的委屈。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蘇凜坐了起來,雙腿踩在地毯上,刻意壓低了聲音。
沒想到許其琛竟然趴在了他的膝蓋上,一雙血紅的眼睛湿漉漉地望著他,聲音又急又輕,“蘇凜,我餓了。”
蘇凜的胸口悶悶的。
他一貫都是叫他蘇醫生,極少數情況下才會直呼他的姓名。
“真的,”他的手指抓著蘇凜的膝蓋,一副可憐到不行的表情,“我好難受,再給我喝一點好麼?”
被中斷進食的吸血鬼很難消除強烈的食欲刺激,對一個完全沒有控制力的初生吸血鬼來說,這種刺激更加明顯。
就像是難以消除的癮。
蘇凜微微嘆了口氣,面對許其琛這樣的哀求,他根本就隻有妥協這一個選擇。
他將剛才被許其琛咬開的手指湊到了許其琛的跟前,他的表情一瞬間就變了,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像個好不容易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許其琛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蘇凜的前臂,仿佛是尋找依託。
或許是剛才遭到了蘇凜的拒絕,越發覺得這甜美的食物來之不易,許其琛並沒有像剛才蘇凜睡著時那樣貪婪地吮吸,而是試探性地伸出粉色的舌尖,輕輕地舔舐著他白皙的指尖,眼睛有意無意望了望蘇凜。
他隻是想看看蘇凜的反應,看他會不會覺得不高興再次收回自己的手指。
可這樣的動作和眼神,在蘇凜看來完全不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而是欲言又止的撩撥。
蘇凜的眼睛盯著許其琛,也不說話,快被飢餓感吞噬的許其琛根本沒有餘地去思考和判斷他眼神之中的弦外之音。見他沒有給出回應,許其琛習慣性當做是默認,將整個指尖含入湿軟的口腔之中,餍足地吮吸著,甜蜜的氣息充斥著口腔,讓他的大腦開始因為興奮而暈眩。
蘇凜看著許其琛臉上神色的微變,視線自然而言的順著他的嘴唇下移,從漂亮的下颌線條到不斷滾動的喉結,再到流暢白皙的脖頸。
指尖被他的舌尖包裹著,粘膩感從手指蔓延開來,仰視的視角讓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透過他過於寬大的襯衣領口看到他跟著身體微微起伏的鎖骨,和變異後越發蒼白的肌膚。
這種純潔而脆弱的美感衍生出一種天然的誘惑,讓蘇凜在某一個瞬間丟失了應有的克制,忍不住將手指整個送入許其琛的口中。
突然深入的手指讓許其琛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眉頭微微皺著,感覺蘇凜的手指輕輕地按壓著他的舌頭,在他的口腔裡越發囂張地攪動著,他覺得有些難受,於是將原本握住蘇凜前臂的雙手松開,握住了蘇凜的手,將它固定住。
蘇凜以為他會因為不適而結束吸血,可沒想到的是,許其琛竟然自己自發地將他的手指整根吞入,深深地吸吮之後,又含著手指一點點吐出。
盡管蘇凜心裡清楚,他並不是有意的,可這樣前後來回的動作實在是充滿了具象化的暗示意味,他深吸一口氣,感覺腦子裡最後一根神經已經繃到了極限。
他猛地將自己的手抽離,整個人站了起來。
“你不能再吃了。”
許其琛不明白哪裡沒做對,他扭著頭看著蘇凜進了房間,臉上有些委屈,盡管飢餓感已經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緩解,但他覺得這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等到蘇凜從房間出來時,已經換上了一身新的衣服。
“我還沒吃飽……”許其琛兩腿分開坐在地毯上,用一種無辜至極地眼睛看著蘇凜。
蘇凜看見襯衫下擺下白皙的皮膚,撇開了視線。
說什麼從頭到腳都看過了,這種欲蓋彌彰的感覺更讓人難受。
他覺得自己真是吸血鬼裡的柳下惠。
看著蘇凜走到了玄關,許其琛也跟著站了起來,走過去看著他換鞋。
“你要出門嗎?”
蘇凜嗯了一聲,“我出去辦點事,晚一點才會回來。”他指了指廚房,“冰箱裡有一些食物,你如果想吃的話……”
“我吃過了。”許其琛的一隻手抓著玄關的櫃子,“不好吃,不甜……”
蘇凜看了一眼許其琛,他的眼神裡分明就是在說[都沒有你的血甜]。
他嘆口氣,換好鞋站了起來,“你早點睡。”說完手放在扶手上,正要開門,忽然被他從背後抱住,還因為抱得太急撞了一下,把原本開了一半的門又砰地一聲撞得關上了。
蘇凜低頭,看了看環在自己腰間的雙臂。
“我等你。”
他還是沒忍住,略帶安撫地摸了摸許其琛的小臂。對方依依不舍地松開,然後目送他離開公寓。
初生吸血鬼對於初擁他的父系吸血鬼會產生不由自主的依賴感。
雛鳥情結把還算淡然冷靜的許其琛變成了一個黏黏糊糊的小孩,真是可怕。
手機震動起來,蘇凜將耳機戴上,接通了電話。
“喂?你怎麼才接電話?”
蘇凜嗯了一聲,“剛剛有點事。”
電話那頭的人也沒在意太多,“你讓我找的人,我盯了他好久了,現在他已經下了地鐵,你過來嗎?”
蘇凜打開車門,“把定位發給我。”
“好。那我繼續盯著他,在這邊等你。”
蘇凜很快就趕到了朋友所在的地址,這裡是老城區,有幾處房子正在拆遷,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讓他感覺非常舒適。
將許其琛捅死的人渣沒有絲毫的愧疚和恐懼,就像平常人一樣下班後乘坐地鐵回到這個破舊而陰暗的居民區,他滿腦子都想著晚上回去之後要怎麼好好發泄,蠟黃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期待的欣喜。
穿過正在拆遷的破敗房屋,就是他租下的房子。拎著那個陳舊的公文包,他心情愉悅地走過這個沒有路燈的小路。
忽然聽到了腳步聲,他警惕地回頭看看,隻有一隻野貓溜了過去。
他狐疑地轉過來,走了沒幾步,再一次聽見了腳步聲,這一次更加清晰,他確信自己的聽覺一定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