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也很甜美,“宋少爺,可不可以一起跳支舞呢?”
她的臉頰透著胭脂的微紅,精致的卷發隨著她自信的言語輕輕擺動,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纖長漂亮,伸在宋沅言的面前。
“少爺,我去那邊坐一坐。”許其琛率先開口,交代了一下,然後徑直走到大廳邊緣布置的類似吧臺的地方。
坐在高椅之上,許其琛隨意挑了一杯酒,抿了一小口,味道還不錯。看向舞池之中的宋沅言,小提琴悠揚的聲音環繞著整個大廳,他的手紳士地繞過那位小姐被洋裝裹緊的纖細腰肢,步伐交錯,緩慢地旋轉著。
很養眼的場景,但許其琛由衷地覺得不舒服。
怎麼看怎麼相稱,所以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耳邊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這位先生,您一進來便坐著喝酒……”
許其琛應聲側過臉,是一位穿著深紅色旗袍,肩披狐狸皮草的女子,她的長發如綢緞一般垂下,耳垂上的兩點翠玉耳墜輕輕搖晃。
看起來風情萬種。
“看來是不愛跳舞呀。”
許其琛沒有回話,將那根手杖抬了抬,當做回答。
“原來如此。”
他的冷淡和溫和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十分勾人的氣質。女子晃了晃手中的酒,綴滿珠寶的手輕輕地覆蓋上許其琛的右膝上,“是這隻腿嗎?”
許其琛的心沒有絲毫的波瀾,眼神不自覺去尋找舞池中的那抹白色,一切都太過恰好。
在撩人的小提琴聲中,他正好對上了那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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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眼底的不滿太過明顯,以至於不小心踩到了那位小姐的黑色高跟鞋。
“是。”
許其琛收回視線,終於微笑著給出了一個回答。
女子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勵,手輕輕搭上許其琛的肩膀,“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語氣中似有關切,隨即又補充一句,“如果覺得冒犯,先生便不說好了。”
許其琛刻意地沒有躲,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像是在同誰賭氣一般,卻又樂在其中。
一種風險很低的遊戲。
他的聲音並不沉鬱,低聲訴說時有種天然的溫柔。
“被車子碾了過去。”許其琛低頭喝掉了最後一點酒,“所幸做完手術,保住了這條腿。”
女子用英文說了一句抱歉,語調帶著這裡的口音,聽起來很是婉轉撩人。
許其琛低頭不語,感覺對方越來越靠近,手指在黑色大衣上輕輕摩擦,宛如一株美豔的菟絲花。
“先生的香水味好聞極了,不知是什麼牌子?”
低垂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熟悉的皮鞋。
下一秒,那雙攀在自己肩頭的手被人捉了去。
被握住手腕的女子神色有些錯愕,但在看清來者的面貌時又不禁柔軟下來,“宋少爺?”
宋沅言微笑著松開了她的手,紳士地頷首示意。
讓許其琛十分想笑。
“你問他吧。”
許其琛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叫那女子一下子沒有會過意,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
許其琛將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回到臺面,嘴角勾起,“你方才說好聞的香水,是他的。”
女子一臉的不解,隻覺得現下的氣氛有些奇怪。
劍拔弩張,又曖昧不清。
舞會上的人越來越多。
音樂聲忽然停止,跳舞的一對對也都停了下來,人群之中出現議論聲,尋聲望去,長長的迂回的樓梯頂端,站著一位女子。
墨黑色的長裙,裙擺綴著碎鑽,如同星河一般璀璨。利落的短發上斜戴著巴掌大小的禮帽,一小塊黑色的網紗半掩妝容精致的左眼,一雙紅唇尤其美豔動人。
和初次相見時的英姿颯爽判若兩人。
“何小姐來了。”
“這位便是何小姐?真是個美人啊。”
“這場宴會的主人終於來了……”
許其琛輕輕咳嗽一聲,示意眼前站著的宋沅言。
你的Miss Mission來了。
身邊的那位女子看見兩人都望向了何小姐,自覺無趣便離開了。
何小姐款款走下來,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最是出挑的宋沅言,可他似乎並不是她的最終目標,而是一個路標。
找到他,就可以找到許其琛。
果然,何小姐目不斜視地朝著這場宴會的雙子星走來,冷面拒絕了一個又一個公子哥兒的邀請。
高跟鞋的聲音一步一步,敲打著反光的地面。
最終停在了許其琛和宋沅言的面前。
“孫先生。”何小姐展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你來了。”
許其琛沒有料到她竟會先同自己打招呼,於是禮貌性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朝她微微鞠躬,“何小姐。”
“我說過了,叫我Nancy。”相較於上一次的見面,今天的何小姐更多了一分女子的溫柔,隻是這樣的溫柔和友好,在宋沅言看來更像是惺惺作態。
許其琛沒有更改稱呼,隻是回以微笑。
何小姐落落大方地向他伸出了手,“可以陪我跳今晚的第一支舞嗎?”
許其琛看了看她的手指,餘光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宋沅言。
企圖從宋沅言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中尋找訊息,確認他此刻的情緒。
當他感覺到這顆強裝優雅與紳士的定時炸·彈快要倒數至最後一秒時,許其琛開口拒絕了邀請,“抱歉,在下腿腳不便,恐怕不能同小姐跳舞了。”
何小姐看了一眼許其琛的雙腿,看到了他手上的手杖,非常禮貌地微笑,“實在是太可惜了,我今晚隻想與你跳舞。”
這樣的直白,反而讓許其琛有些尷尬了。
明明原文裡,這位小姐算得上是他的情敵,現在卻變成了他的愛慕者。而面前這兩個人……
這是什麼情人變情敵的劇情啊。
他也沒有忘記宋太太的囑託,於是用手杖輕輕敲了敲宋沅言的後腳跟,在他旁邊輕聲道,“邀請何小姐跳支舞吧。”
宋沅言看了他一眼,許其琛的眼神很是坦蕩,反而讓他心頭堵得慌,像是塞了厚厚一團海綿,吸收了潮湿的水汽,愈發地膨脹,愈發地阻塞。
“我酒喝得有些急,出去吹吹風醒一下酒。”許其琛朝何小姐微微行禮,“失陪了。”
看著許其琛離開,宋沅言朝何小姐伸出手,也不說話。
何小姐戴著黑色長手套的手輕輕放在了宋沅言的掌心,兩人走近了舞池的中央。
鋼琴聲陡然一轉,音符間的間隙與停頓充滿了節奏感。
兩人的舞步交錯,每一個停頓都與鋼琴和鼓點吻合,這樣的默契在外人的眼中不過是金童玉女之間的相互吸引,可隻有他們自己清楚,是對同一個人的追逐,以及相互排斥。
宋沅言握著何小姐的手,迫使她跟隨著音樂轉了個圈,“你喜歡他?”
何小姐瞟了他一眼,相當坦率,“對。”
宋沅言竟然有些佩服她的直率,不過隻有不到一秒,扶住何小姐腰身的手將她輕推出去,“他不會喜歡你的。”
何小姐轉了半圈又回到他身邊,“是嗎?宋少爺這麼篤定?”
宋沅言笑了笑,“我和他一同長大。”
“那也不過是朋友關系。”何小姐扶住宋沅言的肩頭,看起來十分親昵,“你決定不了他喜歡上誰。”
鋼琴聲越發急促,兩個人的舞步也越來越快,像是互相較著勁似的。
最後一個八拍。
宋沅言的皮鞋輕推了一下何小姐紅酒杯一樣的高跟鞋鞋跟,她毫無防備地後仰。
被宋沅言彎腰接住腰身。
“我決定得了。”
音樂停止,惡作劇結束,何小姐驀然起身,宋沅言靠近她的耳邊,用一種在觀眾眼中十分親密的姿態輕聲說道。
“他會喜歡上我。”
何小姐的眼神閃過一絲驚愕,宋沅言卻玩世不恭地挑了挑眉,雙手插兜離開了這個閃耀華麗的舞池。
何公館很大,許其琛從大廳出來,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個黑暗處,這裡是兩棟房子的夾縫,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黑暗狹窄的小巷,他站在巷子口,背靠著灰白磚塊鋪就的牆壁。
酒喝得太快,腦子發懵,冷風讓他的頭腦稍微清醒了點,不過實在是太冷了一些,他用大衣裹緊了自己,決定在站一會兒就離開。
正要走,忽然聽見人的聲音。
下意識地後退幾步,躲在陰影之中。
“看見剛剛和宋沅言跳舞的那位小姐了嗎?那就是何老的獨女。”
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一定的年紀了。
“那又什麼用,何老頭有三個兒子,到時候分家產他女兒能繼承多少。”
許其琛微微皺眉。這個人的聲音,好耳熟……像是在哪裡聽到過。
“你怎麼這麼蠢,滿腦子就是家產家產,你知不知道他多寵這個女兒,要是能跟這個何小姐結成親家,等於和都督攀上了親戚。”
“娘,我知道,可是這個何小姐一下樓就直奔宋家那小子,我有什麼辦法。”
“說到底,你就是差副好皮相。”那女人嘆口氣,“一身橫肉隨了你爹,真是不中用。”
“皮相好有什麼用,嘁,就他那副病歪歪的樣子,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三十歲!就跟舅舅似的,遲早有一天……”
“噓!”那女人突然制止了他兒子的話,“這是哪兒,你就在這兒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