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耐心地問:“那您還想要什麼?”
佟薔:“拿點青銅器來看看,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青銅器您帶不出境,大姐,”吳舜說,“明清以前的古董禁止出境。”
司徒靜以眼神示意吳舜別插嘴,佟薔說:“那瓷器呢?等等,照片背景裡頭,那個是什麼?暗紅色那個,什麼年代的?拿出來我看看?”
張秋禮貌地說:“消防栓。”
司徒靜:“……”
吳舜:“……”
佟薔說:“再來點別的看看,這個呢?”
張秋:“這是配電箱。”
佟薔:“……”
吳舜起身,離開貴賓室,到外頭去看玉。張秋又按開一個圖,說:“清嘉慶年間十二生肖,粉青釉,一套十二個。”
“差強人意。”佟薔說。
“四百二。”張秋說。
“都幫我包起來吧。”佟薔說,心想總算正常了。
司徒靜看了眼,張秋又調出一對大瓶子:“歲寒三友,釉下彩,一百三。”
佟薔:“乏善可陳,還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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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屏風,”張秋,“民國末期,八十。”
佟薔:“行,都要了。”
佟薔隨便挑了些,司徒靜說:“白玉茄子把件挺好看,我奶奶以前就有一個。”
佟薔嘆了口氣,說:“原本想買來給弟媳婦當禮物的,現在想想還是算了。”
張秋通知工作人員過來,讓佟薔刷卡,打開本子對單子,司徒靜隨口道:“送女孩確實挺好。”
佟薔:“男孩,人不錯,可惜就是感情經歷太豐富了。應該不會在一起吧?”
張秋看完單子,遞給佟薔籤字:“真遺憾。”
佟薔:“怎麼了?這年頭,選弟媳婦的標準可不輕松,議論的人多了去了。”
張秋親切地說:“看上去也是家裡有王位要繼承的呢。”
佟薔:“對啊!真的有王位要繼承!說出來就怕你嚇得噤若寒蟬呢!”
司徒靜:“……”
佟薔朝司徒靜認真地說:“真的有王位要繼承。”
“哈、哈、哈、哈!”張秋發出一陣大笑,“醒醒吧!大清早就亡了!哪兒來的王位等你繼承?!”
吳舜回來了,身後跟著個工作人員,打開匣子,讓司徒靜挑,裡頭全是好玉,準備給司徒靜結婚戴的。
吳舜說:“所以佟總決定回家繼承王位了?”
“你認識他?”佟薔遺憾地說,“是啊,荷蘭人民都等著,王者歸來呢。”
張秋看了眼佟薔的籤名,嘴角開始抽搐,又瞥了一眼佟薔。
“你是佟凱的姐姐?”張秋終於想起來了。
佟薔疑惑地說:“你們都認識他?”
司徒靜說:“何止?我還抱過他呢,橫抱。”
美好時光足浴城裡,江子蹇自顧自坐著,給佟凱按腳,兩人一時都沒說話,那氣氛實在有點尷尬。
江子蹇當然明白佟凱的沉默意味著什麼,從得知這個消息開始,佟凱就沒有再主動找過他。平日裡江子蹇與天和哈哈哈地開玩笑,說自己要成為王夫之類的話,說來說去,不過是在自言自語。佟凱既沒有開這個玩笑,也沒有問過江子蹇意見。
潛臺詞很明顯,雙方也都心知肚明,他們不會在一起。江子蹇雖然是個樂天派,卻半點不傻,當然不會上趕著死纏爛打。
“什麼時候走?”江子蹇問。
佟凱:“還沒想好……哎喲!輕點!”
江子蹇停下動作,懷疑地看佟凱,佟凱說:“至少幫著關越,把越和撐過去。”
江子蹇點點頭,說:“很快了,不超過下個月。”
佟凱沒吭聲,江子蹇說:“回去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佟凱安靜地看著江子蹇,江子蹇卻避開他的目光,稍稍低下頭。
“國王啊。”江子蹇自言自語道。
佟凱很想說點什麼,譬如問江子蹇願意和他一起去阿姆斯特丹嗎,但佟薔提醒了他,江子蹇如果和他一起回去,也許會遭到兩院議員問詢,或是遭到無關人等的某種暗示與嘲諷。到時讓江子蹇不爽,又達不到目標,還不如不提這件事。
於是佟凱採取了一個折中的方案,自己先去面對兩院,再走一步看一步,慢慢計劃吧。
別人好歹也是家裡少爺,佟薔的意思是,你確定隻要你開口,他就會跟著你去阿姆斯特丹?
佟凱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他的人生經歷過眾多的抉擇,卻每一次都不如今天這般艱難。
他看著稍稍低下頭的江子蹇,在心裡自言自語道:其實我也沒多愛你,不,老子一點也不愛你。
江子蹇又說:“王儲妃有候選對象了麼?”
佟凱冷淡地說:“沒有。”
“嗯。”江子蹇說,又稍稍低下頭去。
佟凱在那沉默裡說:“咱們算什麼呢?”
“什麼?”江子蹇有點意外,繼而笑了起來。
佟凱把腳抽回來,用毛毯蓋著,示意江子蹇不要玩了,江子蹇便到一旁去洗手,佟凱聲音稍大了點。
“我說,咱們現在算什麼關系!”
江子蹇低頭洗手,從鏡子裡看了眼佟凱,便轉過去,說:“炮友嗎?”然後又笑了起來。
佟凱從鏡子裡看見江子蹇的嘴角帶著弧度,忽然就沒來由地生氣起來,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嗯?”江子蹇有點茫然,側頭看佟凱,又避開了他的目光。
佟凱:“你隻是想把我騙上床,對不對?”
“唔。”江子蹇點點頭。
佟凱:“上了床,確定關系,你就覺得沒興趣了,追下一個去了,說吧,現在是不是要提分手了?”
江子蹇笑道:“怎麼知道的?來打個分手炮嗎?我會讓你這輩子都永遠記得。”
“滾——!”佟凱大怒。
佟凱起身,很想上前去揍他,卻終於忍住,說:“一個談了這麼多前任的人,這種想法很合理吧?無時無刻不在追求新鮮刺激、尋求浪漫。算了,反正我也沒虧。”
江子蹇沒說話,關上水,貴賓室裡一片靜默。
佟凱說:“我走了。”
江子蹇說:“一起逛逛吧?”
佟凱沒有接話,也沒有拒絕,轉身出了足浴城,江子蹇穿上黑風衣,拿了佟凱的雨傘撐起來,與他在小雨裡慢慢地走著。
佟凱越想越氣,越想越混亂,自己居然成為了江子蹇眾多獵物中的一個,開始就不該相信他。他知道有許多人都是這樣——追逐愛情甚於得到愛情本身,沉浸享受於追求的過程,且樂此不彼,一旦確定關系後,便將很快迎來分手。
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辦法?
江子蹇與佟凱路過公園,公園裡湿漉漉的一片,冷風吹來,空空蕩蕩,樹葉貼在水泥地上,他們便踩著落葉穿過公園。
古董店裡。
說來說去,眾人居然發現大家互相都認識,張秋的態度便好轉了不少,吩咐上了下午茶,大家開始在貴賓室裡喝茶吃點心了。司徒靜選了一塊玉,吳舜拿卡過來刷,張秋便給他打了個一折。
吳舜:“!!!”
張秋以眼神示意,擺擺手,意思是送給你了,順便給佟薔也打了個極低的折扣,佟薔倒是無所謂,隻點點頭道謝,開始喝下午茶。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去當女王呢?”張秋說。
“我結婚啦,”佟薔說,“他們不會接受齊德龍當親王的,我老公劣跡在外,隻有我弟弟最合適。”
張秋懷疑地看著佟薔,佟薔喝了點茶,被她看得很不舒服,大家心裡都想著一句話:那你怎麼不離婚去當女王呢?非要拆散弟弟和他男朋友?
佟薔終於忍不住,自問自答道:“我幹嗎要離婚?”
“我們可是什麼都沒說。”張秋道。
吳舜連忙道:“對啊,我們什麼都沒說。”
佟薔放下茶杯,又嘆了口氣,說:“江子蹇不是不好,我也不討厭他,佟凱喜歡不就行啦。可是你知道的,社會就是這樣,馬克思說,人就是所有社會關系的集合。”
張秋:“有這麼多錢還不夠麼?還想當國王?”
“你懂什麼!”佟薔放下茶杯,朝張秋怒目而視,“這是為了荷蘭人民的福祉!”
張秋:“哈!哈!哈!哈!”
眾人:“……”
張秋不鹹不淡地說:“算了吧,連自己的愛人都給不了幸福,還說什麼給人民幸福,反正我是從來不信這一套的。”
佟薔忽然就卡殼了,張秋說:“什麼為了老百姓,合著自己媳婦就不是老百姓了,我呸!”
司徒靜:“這個道理我相當贊成。”
吳舜:“好了……容我打斷一下……”
佟薔:“你懂什麼!家國大業,總要有所取舍!我才呸!”
張秋:“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