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嗯……也許吧,因為大家都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影響心情。”
江子蹇說:“有時候熱鬧點也不錯,隻要店裡別太吵就沒關系。”
現在員工們基本可以摸到這群死有錢人的習慣了,首先要求的是清淨,即到哪兒,最好都別有其他人。其次對態度也沒有什麼特別要求,隻要別太過分。再次是自己從不拎東西,提倡各種上門服務。
“人太多了你會覺得被冒犯嗎?”前臺妹妹笑道。
天和打趣道:“那倒不至於,人該多的時候還是要多點才有氣氛。譬如說蹦迪,兩個人在家裡蹦迪的話,感覺也實在太傻了。”
眾人開始大笑,天和心想下次倒是可以拿這個來捉弄關越,要求他陪自己在家蹦迪,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正午時分,山腰上視野開闊起來。隊伍前面,關越走走停停,刻意放慢了腳步,混進下屬裡,越走越慢,經理們卻以為關越要休息,又想喊停,天和心想現在關越頭上一定三條黑線,你們也太不識趣了。
佟凱也受不了了,這個活動是他提議的,一起徒步的目的,就是與員工們鍛煉下,走上個十公裡,能夠讓大家有同甘共苦的回憶,上班後也會更團結點。原本提議的是四十五公裡環湖,瞬間就被天和一臉驚恐地阻止了,幾十公裡對他們自己來說很輕松,但長期在青松與投行上班的員工可不這麼想。
現在看來要把十公裡走完都有點難度,天和正考慮著要不要叫車提前來接算了。
環道來了一隊競走隊,大伙兒便紛紛讓開,供他們過去。
“累嗎?”佟凱站在隊伍前喊道。
眾人忙道不累不累。
梅西的女兒擦擦汗,坐在石頭上,哎呀哎呀的,累了。
關越低頭,與梅西的女兒對視。
江子蹇低頭發消息,嘲諷佟凱:早跟你說了走不下來,還好沒定四十五公裡。
天和在後面喊道:“再休息五分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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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凱:“好!休息五分鍾!待會兒大家打起精神,走到大巴停車點!讓司機直接開去免稅店!作為副總,我送每人一套法爾曼套裝禮盒,數量有限,先到先得,裡面包含面霜、眼霜、精華……”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梅西的女兒唰地起身,沿著環湖道絕塵而去。餘人一語不發,同時起身,健步如飛,滿公司的人一眨眼走得幹幹淨淨。
江子蹇:“……”
天和:“……”
佟凱:“很好!你們倆累嗎?”
天和一手扶額,佟凱道:“你們看?我就說,才十公裡,肯定能走下來!”
人一走完,關越便過來了,天和坐在一塊石頭上,被陽光照得很舒服。
“我們先走啦。”江子蹇朝天和擺手。
關越把斜挎的運動背包轉到胸膛前,單膝跪地,掏出驅蚊水,在天和腿上噴了幾下。
“沒被叮。”天和說。
“以防萬一。”關越見江子蹇與佟凱走遠了,說,“累?”
“怎麼可能?”天和笑道。
等人走了以後,天和稍稍躬身,在關越側臉上親了下,關越臉上發紅,摘下墨鏡,等天和一起。
“上次來就把環湖道走完了。”天和說。
關越:“堅持一下能走下來。”
天和與關越都沒有說話,並肩在環道上走著。經過松林時,天和吹了聲口哨,逗樹上的小松鼠玩,關越便停下來等他,兩人走走停停,走了一會兒,關越又拿出運動水壺,給天和喝水。兩人碰到一對停下來喝水看風景的俄羅斯老夫妻,闲聊了幾句,天和聽不懂俄語,卻覺得關越說俄語很有趣,讓他多說幾句。
“你們在聊什麼?”天和問。
關越:“聊他們在一起四十三年了。”
天和:“哦……我不信你沒說別的,你鐵定朝他們炫耀什麼二十年之類的。”
天和四歲與關越認識,仔細想想,居然已經二十年了。
關越彬彬有禮道:“怎麼能撒謊?我說的是,咱們剛認識,在一起第一天,所以你看,不要再亂跑,不然金婚的印花都攢不夠,讓人笑話。”
天和回了一句:“不會的,我相信你可以活很久呢,這是你們的種族天賦。”
關越:“……”
天和哈哈笑了起來,朝前頭張望,以前他就喜歡說關越是兇巴巴的鱷龜,過了這麼多年,還總忍不住調侃他,說著又往前看,心想公司的其他人呢?全跑光了?
關越選了個風景好的地方,與天和在樹下的草地上坐了,和風習習,新西蘭的夏天陽光照得山野一片嫩綠,十分涼快。關越拿出三明治,在湖泊的美景中吃了午飯,天和順便掰了點喂鳥,忽見關越嚴肅地看著自己,知道他一定想起了那年在特拉法爾加廣場上喂鴿子的狼狽。
其間天和到欄杆邊上,去用手機拍了幾張照,關越則依舊坐在原地,戴上耳機,目不轉睛地看著不遠處的天和。
“走吧!”天和說,“得盡快追上他們!”
關越便收拾了垃圾,站在路邊等天和,天和見他似乎在打電話,過去道:“找到人了麼?”
關越:“還沒到,走這邊。”
關越帶著天和,走了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裡落下來。又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天和看見了先前那隊戶外競走團。
競走團成員累得喘氣,說:“你們的同伴,剛剛在山腰下,走得實在太快了!”
天和:“……”
關越禮貌道:“我們在舉辦有獎競走。”
天和:“別失禮。”
又走了一會兒,他們終於追上了江子蹇,江子蹇與佟凱兩人正躺在樹下曬太陽聊天,朝他們“嗨”了一聲,說:“喲,老板,你速度可真快!沒閃著腰吧。”
佟凱坐起來,江子蹇給他拍拍身上的草和葉子,關越答道:“沒有發生你想象中的事。”
天和才意識過來,怒道:“江子蹇!”
四人又開始結伴,最後這段路很短,關越的手背稍稍碰了下天和,終於把他的手牽了起來,天和心裡好笑,早不牽,沒人那段路幹嗎去了,現在都快到終點了。
結果抵達停車場時,兩車人已經到了,齊刷刷等著他們,一起望向佟凱。
“佟總好!”
“哎,終於走下來了。”佟凱說,“實在太累啦!年紀大了!馬拉松都跑不動了!你們辛苦了!”
“不辛苦!”大家一起喊道。
佟凱:“去免稅店!出發!”
歡呼聲中,期待已久的環節來了,天和也不奢望你們買完就走,可千萬別耽誤晚飯就謝天謝地了。他根本不想逛,奈何老板們帶隊出來,總不能自己先回去。
梅西道:“先逛一個小時,然後大家在這兒集合吃飯,吃完再逛三個小時。”
天和:“……”
關越與天和隨便看了眼,天和隻買了包小餅幹,坐在店外拆了吃,隨手投喂給關越一塊。天上下起了小雨,兩人便在免稅店隔壁的咖啡茶座裡,坐著看雨。
管家把電腦送了過來,天和看了眼破解進度,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關越:“還在擔心普羅?”
“對啊。”天和輕輕地說,“今天我總忍不住想,如果他知道咱們……應該會是最高興的那個吧?”
天和看了眼關越,關越想了想,沒說什麼。
天和試過了所有的破解方式,這已經是最快的了,這些天裡,他從來就沒有忘記過普羅,也許那幾個晚上,明明可以主動去按關越房間門鈴,最後卻沒有做,原因也是在等待普羅回來——畢竟他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們重歸於好,這麼重要的時刻,普羅卻沒有在場,令天和幸福之餘,又有點小難過。
“在這個世界上,最希望咱們能重新在一起的人,也許就是普羅了。”天和看著屏幕,低聲說。
關越注視天和動作,說:“錯了,應該是我。”
天和說:“咱倆不算。”
上一次天和朝關越解釋時,已經原原本本地朝他解釋過,關越說:“我覺得有一點吃醋。”
天和:“你終於忍不住說出來了,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找到機會,把這話說出口。”
關越:“說老實話,你是不是把他當成我了?或者說,其實你愛上的是他。”
天和望向關越,眉頭一揚,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的?真聰明!”
關越:“……”
天和:“我還以為你從來不會因我而吃醋呢。”
事實上從小到大,每次主動挑起戰爭的,幾乎全是天和。關越有時會不爽江子蹇,但這種不爽,往往隻針對於江子蹇在兩歲半的時候,提前認識了天和的命運的安排上。而不在於江子蹇與天和是親密的好朋友。
天和與關越曾經很認真地努力溝通過這個問題,為什麼天和自己就很少有追求者,而關越的傾慕者則能排成長隊。原因是天和雖然很禮貌,氣質卻實在太拒人於千裡之外了,眼神裡總帶著笑,仿佛無聲地嘲諷著整個世界,於是大部分人縱然有追他的心思,卻很少會訴諸行動。
關越捍衛領地的雄性氣場又相當囂張,於是天和在英國讀書的這些年裡,一個追求者都沒有,反而總因關越身邊的人而動氣。
“普羅對於你來說是什麼?”關越說。
天和隨口道:“第一天就要爭吵嗎?”
關越:“你看,你會因為他和我吵架。”
天和:“還沒有吵起來呢。”
關越:“修改一下,因為他威脅要和我吵架。”
天和:“你今天的話實在太多了,我經常因為家裡那盆仙人掌和你吵架,可我並不想和仙人掌談戀愛。”
關越想起了因為給仙人掌澆水澆死了,而被一盆仙人掌支配的恐懼,於是隻好作罷。
片刻後,關越又說:“他對你來說,在你人生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天和抬眼看關越,本想回敬他幾句,你到底在想什麼?這種懷疑實在是太沒禮貌了,但想想算了,認真溝通吧,這麼多年裡,他們最大的問題就出在溝通上。
“家人。”天和說,“接下來你要問,和你比起來誰更重要嗎?拜託不要這麼問,皇後鎮的店真的太少了,待會兒你還要冒雨跑出去買東西來給我賠罪多麻煩。”
關越:“當然不。”
天和:“你是不是覺得他像另一個你?在我們分開的時候,我把他當作替代品從而移情了?”
天和的話正中關越的心事,於是關越今天第一次從天和身上移開目光,望向細雨紛飛的街道。
天和:“他不是你,真的不是,他是另一個復雜的人。如果一定要給一個位置的話,我想他也許被我當作了……你的同胞哥哥,或者弟弟,又或者說,像你兒子。”說著笑了起來,又道:“每天在我耳邊念叨,老爸其實是這樣的、那樣的,老爸是個溫柔的人……”說到這裡,天和自己的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觀察關越的神態。
這個回答讓關越打消了所有不快的念頭,關越的眼神裡帶著些微寂寞與委屈感,安靜地看著天和。在這眼神面前,天和隻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融化了,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麼狠心,讓他一個人過日子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