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蹇:“媽的。”
江子蹇把手機扔在茶桌上,抬頭,望向秋日裡燦爛的陽光,閉上雙眼,桂花的香味隱隱傳來,碎花瓣落在天和的鍵盤上,天和隨手把它掃開,沉默片刻。
江子蹇:“想找個地方,安放自己無處可去的靈魂,實在太難了。”
天和手指放在鍵盤上,卻側頭望向江子蹇。
江子蹇:“怎麼?你也想談戀愛嗎,寶貝?”
天和:“我隻是在想一個算法相關的問題!不要胡亂給我加戲。”
江子蹇忽然靈機一動,說:“來,我給你介紹!寶貝,包在哥哥身上!”
天和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擊劍場上,天和一式撥擋,逼開對手,退後,雙方行禮。
吳舜摘下頭盔,說:“比我想象中的厲害多了。”
天和真想揍死江子蹇,還以為要介紹什麼人,最後又找了濃眉大眼的吳舜。而且吳舜就沒事做麼,超長時間待機,隨叫隨到,一接電話,比他們來得還快。
“覺得我怎麼樣?”吳舜笑道,“勉強能陪練不?”
天和說:“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兩人都笑了起來,吳舜與天和到場邊坐下,教練正在糾正江子蹇隨便約來的一個男模,江子蹇則在一旁無聊地等著,對方第一次來,江子蹇反而成了他的保姆,小心翼翼,怕把人給打哭了。
吳舜倒是很厲害,什麼都會,而且都玩得很好。天和聽江子蹇說過,這家伙當年在波士頓讀書時,打臺球還是全美斯諾克業餘組的亞軍。
天和的擊劍則是關越手把手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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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看江子蹇與男模對劍,那場面簡直慘不忍睹,天和卻從對方的動作裡看出,那男模非常重視江子蹇,並努力而笨拙地配合著他的動作,吳舜側頭端詳,說:“小江最近似乎被情所困。”
天和有點意外:“他告訴你了?”
吳舜:“看出來了,其實像他這樣挺幸福,我就不行。”
天和一時不知道怎麼接這話,心裡突突地跳,該死的江子蹇,不會把自己和關越的事告訴吳舜了吧?
普羅在耳機裡說:“你該接話了,不然氣氛會很尷尬。”
“為什麼?”天和自然而然地接了話,心想你這AI成天到底在想什麼,太多管闲事了。
他用了一個模稜兩可的追問,將話題繼續下去,吳舜卻笑道:“小江是個浪漫主義者,可我呢,從小到大,不知道為什麼,在對一個人動心後,苦苦追求,直到總算告白的那一天,捅破了窗戶紙,就會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興致。”
天和聽出吳舜話裡隱藏著的某種信息,他用“一個人”來模糊了性別概念界限。
“好像有許多人都有這樣的問題。”天和眉頭微蹙,說,“我見過不少。”
吳舜笑道:“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而對我來說,‘兩情相悅’才是愛情的墳墓吧。”
天和點了點頭,兩人看著江子蹇在場上伸手,把那小男模拉起來。摘下頭盔後,對方長得很帥,氣質也很好。
天和:“這麼說來,一個永遠不會接受你告白的戀人,會比較適合你。”
吳舜想了想,笑著說:“最好呢,對方還有點小手段,時不時給我點甜頭,欲拒還迎,若即若離,三不五時給我發張好人卡,失戀時再借我肩膀,大哭一場,我非常吃這一套,簡直就是死心塌地。”
天和認真地說:“剖析自己的內心需要非常強大的勇氣,吳舜,我非常地欽佩你。”
吳舜笑了笑,看天和,天和在這一刻忽然覺得,他們也許可以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於是側身過去,隔著一身劍服,與他擁抱了一下。
但擁抱過後,普羅提醒道:“如果你與他隻是當朋友,走得太近以後,江子蹇覺得吳舜取代了他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一定會嫉妒他,最後和他翻臉,說不定會卸掉吳舜一條腿,接下來,吳舜的爸爸則會報復江子蹇,江子蹇的父親江潮生,又會不顧一切地報復吳舜的家庭,這樣一來,你有小概率像海倫一般,挑起了兩個家庭的永不能化解的仇恨與無法彌補的創傷。”
天和:“……”
吳舜:“明天打桌球去?”
天和換完衣服出來,答道:“明天入職,要上班了。”
吳舜意外道:“恭喜,公司打算重開?”
天和:“獨自去青松資本報到,目前看來……嗯,我覺得關總不會允許我擅自招人,去禍害他的公司。”
吳舜大笑起來。
當夜江子蹇與天和坐在車後座上,天和朝江子蹇說:“我決定以後不再和吳舜走得太近了,對我們彼此都不好。”
江子蹇身邊坐著那男模,當著男模的面,他還在挑選今晚上床的對象,最後心煩意亂地把手機上的照片全刪了,點點頭,說:“知道了,明天上班?你用我家的車吧,我送你入職。”
天和自然一口拒絕,江子蹇示意車停,讓那男模下車,朝他笑著說:“謝謝你啊,今天過得很高興,真的謝謝你來陪我。”
對方也笑了起來,說:“江總,下回見,有需要隨時叫我。”
天和十分意外,看來江子蹇今晚決定獨自一人了。
天和:“這男生挺好的,我建議你嘗試談戀愛,別急著上床。”
“我也是這麼想的,”江子蹇說,“所以才不想帶他去我家。”
車內,兩人沉默。
“關越要結婚了,你知道嗎?”江子蹇忽然說。
“你們的消息怎麼都這麼靈通?”天和道,“這也太快了。”
江子蹇道:“吳舜說的。他們的圈子裡,八卦總是傳得很快。”
天和:“昨天我才剛知道。”
江子蹇漫不經心地翻手機裡的聊天記錄,說:“昨天?關越上周已經和那女孩見過兩次了。還一起吃過飯呢。”
“哦。”天和點點頭,說,“原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江子蹇:“關越真是太了解你了。”
天和:“掌握了所有激怒我的方法嗎?不過我還挺平靜。”
普羅:“我想這不是報復,他隻是在你這裡沒有得到幫助後,需要另想辦法……”
江子蹇:“不,是仗著你還愛他。”
天和樂道:“那他隻能失望了,難不成還希望,結婚以後再找我復合嗎。”
普羅:“……應付一下家裡,你如果不確定,可以親自問他。”
江子蹇:“結婚了可以離婚。”
天和:“不要這麼揣測他吧,他的人品應該沒到這地步。”
普羅:“天和,你需要我推薦給你幾個上門服務的公司麼?”
江子蹇&天和:“普羅!”
江子蹇:“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天和想了想,補充一句:“二婚男在婚戀市場上行情不會太好。我總不至於當個收破爛的。”
江子蹇忍不住又說:“我要是關越呢,我心裡清楚得很,無論二婚三婚四婚……哪天隻要服軟了,朝你低頭,回來找你,你還是會不計前嫌地接受他。”
天和深吸一口氣,想說點什麼,但他知道在江子蹇面前,沒必要爭那點無謂的面子。
“你說得對,”天和也總算承認了,“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
江子蹇側頭看天和,伸出手,攬著他的後頸,讓他靠過來,兩人的額頭稍微碰了下,便即分開。
“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
下車前,江子蹇朝天和說。天和笑了笑,朝車裡的江子蹇揮手,與他告別。
普羅:“我建議你與關越面對面的溝通一下這個問題。”
“我又不愛他,隨便他做什麼,如果被我抓到他騙婚,我也許會順便舉報他。”天和總結道:“這是個小概率事件,但不代表它不會發生。”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一句話是什麼嗎?”天和回到家,燈開著,方姨回去睡了,桌上放著宵夜。
普羅:“‘我愛你’嗎?”
天和:“不,是‘有需要隨時叫我’。這是‘我愛你’的另一種含蓄的表達。朋友之間專用。”
國慶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早晨。
天和差點被房間裡突然響起的貝多芬嚇出心髒病來。
“普羅!”
天和從床上爬起,抱著被子,憤怒道。
普羅:“我隻是想讓你提前熟悉一下環境,抱歉。”
天和:“……”
天和在貝多芬的《G大調小步舞曲》中洗漱完畢,坐到餐廳裡開始吃早飯。方姨為他準備了個斜垮的公務包,電腦收好,給他看文具,說:“不知道這些你上班用得著不,前幾天去逛街,聊了幾句,店長聽說你要上班,送了我這一套東西。”
天和知道他去“上班”的這件事,一定讓方姨的老朋友們都覺得很有趣,大家也都在鼓勵他,於是隨口道:“怎麼就像小時候去上幼兒園一樣?有種‘我們家天和要上學了’的感覺。”
方姨笑道:“有區別嗎?小江家的車來接你了,人沒來,他早上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讓司機送你去,每天接送,這樣上下班你都不用親自開車,路上正好休息會兒。這是你的午飯,微波爐熱三分鍾就行,別熱久了。”
天和說:“你們太會替我安排了。”
“關越死了。”鸚鵡叫道。
方姨一邊為天和收拾文具,一邊朝鸚鵡說:“從今天開始,要說‘老板好’。小天,白律師早上打電話來,已經先去你公司了,這幾天對方法務已經打電話找他溝通過,他會為你提前最後一次檢查好新合同。”
天和:“謝謝。普羅,貝多芬來一首就夠了,現在能換首歌嗎?再播歡樂頌我就要打你了。”
音響裡放起了巴赫,一切終於變回正常了。
“我出發啦。”天和吻了下方姨,換好衣服出門去,門口停著江家的勞斯萊斯。
天和:“……”
天和本來想從勞斯萊斯後面繞過去,卻被等在車外的司機看見了,為他拉開車門。
天和隻得上車,開始了他人生裡的第一天職場生活,即將前去面對那個本該是他未婚夫,卻在談婚論嫁的關越,以及熙熙攘攘的一整個陌生公司。
普羅:“有什麼感覺?”
天和認真地說:“人生第一天上班,前任成了新老板,簡直意義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