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氣很好,太陽當空,春意正濃。街道邊的樹叢開出茂密的繁花,雖然模樣普通,但在林晝眠的眼裡卻美的耀眼。林晝眠想起了自己曾經見過兩面的白羅羅,他睜開眼睛的時間不長,白羅羅的模樣卻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裡。白羅羅不算太好看,但面容清秀,氣質溫和,眼神迷離的看著他時格外的誘人。林晝眠想到這裡,心情更好了,也更加的迫不及待。
司機已經將車開的飛快,可林晝眠卻還是想要快點見到白羅羅,然後將手裡的東西給他。他的手裡捏著塊漂亮的玉兔玉佩,是之前他想送白羅羅離開時周致知還給他的。而現在,林晝眠想要再次將這個東西交在白羅羅的手中。
終於到了目的地,林晝眠腳步匆忙的上了樓。樓裡原本住著的四個人已經走了三個,就剩下了白羅羅。
林晝眠到了白羅羅的臥室門口,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伸手敲了敲臥室的門——門沒關,直接開了。
林晝眠有些疑惑,遲疑片刻後,還是踏入其中。
白羅羅躺在床上,似乎正在睡覺,林晝眠走到了他的身邊,叫出了他的名字,他說:“周致知。”
沒有回應。
林晝眠臉上溫柔的笑意開始褪去,變成如同雪雕一般的僵硬寒冷,他伸出手,探向了白羅羅的脈搏。他的指尖觸碰到了白羅羅的手腕,那上面一片冰涼,沒有一絲溫度。
而林晝眠的手指,也感覺不到任何脈搏的跳動。
那塊漂亮的玉兔玉佩,忽的發出一聲清響,在林晝眠的胸前直接碎成了兩半。
第73章 聽說我五行缺你
林家起初定下的家主,並不是林蟄,而是林晝眠。他出生之後,在短暫的幼年時光裡, 就展露出了驚人的天賦。
風水堪輿, 相術道法,林晝眠學習起來如有神助, 簡直像是天生就是為這一行而生。
當時所有人都看好他,除了林家家主, 也就是林晝眠的親爺爺。他爺爺在林晝眠還沒出生之前便有些擔憂,說這孩子陽氣太甚,可惜這話誰也沒有放在心上。
林晝眠出生在正午, 當時正值八月炎熱之季, 窗外蟬鳴連綿,火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所有人都等在產房門口,表情焦急且期待, 幾個小時的煎熬後,產房裡傳來了嬰兒的啼哭,大家都露出會心一笑。在場的林爺爺掐指一算,表情卻微僵,林晝眠的父親見了這情形心中微驚,叫了聲:“父親?”
林爺爺說:“不太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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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道:“到底怎麼了?”
林爺爺道:“你過來,我有些事情想要同你說。”他已經算出了一些事情,臉色難看到極點。
最後他們兩人到底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隻是林晝眠的名字卻定下了——晝眠,寓意白日長眠,躲過正午最烈的陽光。
少年時的林晝眠前途一片坦途,他什麼都學得會,什麼都學得快,很快成了林家人目光的聚焦之處。風水這東西,最怕的就是後人逐漸失去了天賦導致家族沒落,所以每一個天才都是家族裡最寶貴的財富,可以獲得最好的資源和最優等的保護。
林晝眠雖然天賦奇高,但並未因此驕傲自滿,性格反而不錯。因此在少年人中十分受歡迎。即便是性格內斂的林蟄,也很喜歡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二叔。
可惜天妒英才,林晝眠絕好的天賦隨著年紀漸大開始出現瑕疵。他年級越大,陽氣越足,極陽體質的弊端開始展露出來。
林晝眠的父母,為這件事焦慮非常。
他們在林晝眠五歲時就開始尋找破解之法,待到了林晝眠八歲的時候,終於尋到了一個古老的方子說是可以延長林晝眠的性命。他們不知道做了什麼,竟是真的將陽氣封在了林晝眠的眼睛裡。
林晝眠的極陽體質暫時解決,用他爺爺的話來說就是活過三十是沒什麼問題,隻不過之後的路,就不知道是何種情形了。
而林晝眠的父母,則因為在世界各地尋各種藥材,造了太多的殺孽,損了陰德,很快就死於一場意外。
知道這些的時候,林晝眠的心情其實是很平靜的。自從他的陽氣被封印在眼睛裡後,他的情緒就淡了許多,好像之前原本十分感興趣的事情,都沒了興致。
林晝眠雖然沒了眼睛,但是可以敏銳的利用捕捉陰陽之氣和敏銳的四感來進行定位,行動倒是和常人無異。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其他人都沒有覺得林晝眠是個有缺陷的人。
林晝眠的爺爺死後,林蟄代替失去視力的林晝眠,接替了林家家主的位置。
林蟄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個問題就是到底是痛苦的長久活著好,還是快樂的短暫死去好。
然而這個問題的答案,林蟄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得不到了。
林晝眠還是住在那棟陰氣迷漫的小樓裡,隻是樓裡沒了三個吳姓的徒弟,也沒有那個叫周的騙子。
而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林蟄就很少見到林晝眠。
四姐這個秋天也要出嫁了,她出嫁之前回來了林家一趟,提起了那年發生的那件事,說林蟄,我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林蟄說:“哪裡錯了。”
四姐說:“我後來思來想去,覺得那孩子面目純良不像騙子。”
林蟄冷冷的說:“不是騙子,那些資料難不成能作假?我看他不過是個偽裝的特別好的騙子。”
四姐抽了口煙,不說話了。
林蟄說:“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是沒有想到二叔竟是會喜歡上他。”
四姐說:“所以你後悔了麼?”
林蟄不語。
四姐眉目間透出些疲憊,她道:“行了,如果你有空去他那兒看看吧。”
“二叔怎麼了?”林蟄竟是從他四姐的語氣裡聽出了絕望的味道。
“我沒法告訴你,你自己去看。”四姐沒有在說話,熄滅了煙起身離開。
林蟄看著她的背影,神色間露出些許恍惚之色,他想,是二叔做了什麼,能讓向來沉穩的四姐焦慮成這副模樣?
於是林蟄懷著忐忑復雜的心情,去了林晝眠的住所。
不得不說,他在再次踏入哪裡時,心中竟是有些虛,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緩步踏入其中。
院子裡很靜,燈也關著,完全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樣子。
林蟄記得自己上次來這裡時,還有個叫吳推三的小孩出來接待他,樓中也亮著橙黃色的燈光至少看起來還有幾分人氣。此時的院子,安靜的讓人心裡發緊。
林蟄到了林晝眠住的地方,抬手輕輕的敲了三下——沒人回應。
三下之後又是三下,林蟄有些焦慮的舔了舔嘴唇。
還是沒有人回答,四周黑漆漆,隻能聽到風吹過林間那沙沙的聲音,林蟄正欲開口叫出二叔兩字,他面前的門卻開了。
林晝眠出現在了林蟄的面前。
一年多未見,他的模樣清減了許多,頭發也有些長了,清雋的臉龐瘦的嚇人。原本就冷淡的氣質,此時更像是寒冬裡最凌冽的風,割的人生疼。
“二叔。”林蟄幹巴巴的叫了句。
林晝眠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有什麼事?”
林蟄道:“我……我有些擔心你……”
林晝眠道:“我沒事。”他說完這話,停頓片刻後才道,“你不用擔心我。”
怎麼可能不擔心,這一年裡,林晝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有的單子都推掉了,根本不再管這些事情。風水界甚至傳出了他要隱退的說法。
“二叔——”在林晝眠準備關上門的時候,林蟄終於伸出手攔住了他,他道,“二叔,我知道那件事是我不對——”
林晝眠不語,他的神色裡並沒有責怪的味道,不過正是這種無視一切的漠然,卻更讓林蟄心裡發慌。
林蟄說:“二叔,你、你最近在做什麼?”
林晝眠道:“沒什麼。”
林蟄道:“四姐很擔心你,我也很擔心你……”他從小,就把林晝眠當做了榜樣,而前任林家家主也就是他們的爺爺去世前,就曾將一件事託付給了他。林爺爺說,林晝眠而立之年時,會有一線生機,讓林蟄千萬要抓住,若是沒有抓住,林晝眠的缺的命就改不了了。
林晝眠道:“謝謝你們。”他的頭發也有些長了,就這麼束在腦後,他似乎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我隻是想一個人待著。”
林蟄看著林晝眠的模樣,心中卻起了懷疑,他道:“二叔……我可以進去坐坐麼?”
林晝眠道:“裡面亂就不請你進去了。”
林晝眠的反應讓林蟄有些恐慌,他其實已經從四姐的憂慮的言語神態之間猜出了這件事情的一二。在看了林晝眠的表情後,更是幾乎瞬間確定了心中所想。
林家人都聰明,林晝眠現在大約是太過疲憊,才在表情上讓林蟄看出了馬腳。
“那我就先告辭了。”林蟄道,“咦,二叔,你的肩膀上怎麼有根紅繩。”
林晝眠聞言低頭看自己的肩膀,林蟄趁著這機會直接衝進了林晝眠的住所。屋內關著燈,但林蟄卻將屋內的場景看的一清二楚。
隻見寬闊的客廳裡,補著一個血紅色的陣法,陣法的八個角上,分別放著形態各異的玉雕。林蟄隻看了其中一個,便確定這玉雕雕的是地獄裡的惡鬼。
陣法中心放著一個木盒,看盒子的形狀,顯然就是裝著人骨灰的骨灰盒。
林晝眠見林蟄看見了,也不攔了,他道:“既然看見了,就懶得瞞著你了。”他緩步走到桌子前,抽出一根煙慢慢的點起來。他的臉隱匿在黑暗之中,隻有聲音是清晰的,他說,“我要招回周致知的魂。”
“二叔——你瘋了麼?”林蟄聽完林晝眠的話滿目不可思議,他道,“這時間哪裡有魂魄,人死如燈滅,世間之事皆有緣法,你這樣做不會有好結果的。”
林晝眠道:“你又如何知道沒有?”
林蟄道:“那你招出來了麼?”
林晝眠道:“沒有。”
林蟄隱約間松了口氣,他正欲再說什麼,卻到林晝眠繼續道:“他……不願意見我。”
林蟄渾身上下竄起了一陣涼意,他說:“二叔……”
“你走吧。”林晝眠聲音又慢又冰,他說,“我累了。”
林蟄面露狼狽之色,他道:“二叔,你要好好活下去,若不是這樣,怎麼對得起周致知……”
他話還未說完,林晝眠便砰的一聲砸碎了桌子,他森然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還在這兒?”他在黑暗中渡過了漫長的歲月,然而當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卻是周致知蒼白的臉,還有手臂上數不清的針口。
林晝眠當即跪下不斷的嘔吐,恨不得將自己的內髒都嘔出來,他吃著周致知的血肉活了下來,竟然還有臉問他願不願意同自己在一起——周致知一定覺得惡心吧,一定是覺得惡心透了吧。
“二叔,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林蟄道,“你……你之前不就說過麼!”
林晝眠道:“那是我錯了。林蟄,你走吧,我不想再說話了。”他砸碎了桌子後,語氣裡的疲憊之意愈濃。
林蟄湿著眼眶從屋裡退了出來。
他出來之後,立馬給四姐去了個電話,說:“四姐,你為什麼不勸勸二叔?”
四姐道:“你記得小時候的林晝眠曾經被嘲笑過怕鬼麼?”
林蟄怎麼會不記得,事實上隻要是和林晝眠關系比較親近的人,都知道他很害怕那些髒東西,雖然做的就是這一行,可林晝眠卻一直告訴自己沒有鬼。
四姐說:“當時他父母想盡了法子,都沒能扭轉過他這一習慣,最後還是眼睛看不見了,才沒那麼怕了。”
林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