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夫自殺了。死後他的日記偶然被我看見,我才知道他和我離婚的真相。
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小三,沒有出軌,有的隻是他支離破碎的短暫人生。
一次意外,我回到了15年前,重新見到了十一歲的裴崧。
在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我選擇了擋在弱小無助的他面前,告訴他:
「別怕,我保護你。」
1
離婚不到一年,前夫裴崧自殺了。
我接到國內打來的一通電話,那人說他是員警,他說裴崧死了,跳海自殺,讓我回國去認領他的屍體。
跳海自殺?怎麼可能?他遊泳都是我教的,更別說,他昨天還往我的卡裏打了筆贍養費。
才過了一天,就死了?
以為又是什麼國際玩笑,我回道:「他不是又結婚了嗎?不找他現任老婆,找我這個前妻幹嘛?」
電話那頭在報了自己的單位和警號和我確定之後,又道:「裴崧先生並沒有結婚,您是我們唯一找得到的裴崧的聯系人。」
意識到是真的,我的眼淚猛地流出,整個人好像被雷給劈中了,之後,員警再說什麼,我都聽不清了。
我和裴崧結婚四年,發現他出軌之後,我們和平離婚。他主動想要凈身出戶,我拒絕了,給他留了房子,隻拿走了家裏一半的存款,去了德國。
他除了每個月會把工資打給我,就再無聯系。
我連夜趕飛機,渾渾噩噩飛回國,卻隻見到了一個已經巨人觀且面目全非的裴崧,海水泡得他腫脹潰爛,隻依靠他手上的我們的婚戒才能勉強地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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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裴崧安葬之後,他的律師何平找到我,他把裴崧養的貓交給我。
這貓,叫松松。是裴崧二十一歲生日,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裴崧自殺前,把貓拜託何平幫忙養幾天。松松不知道,它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何平說,裴崧給我留了一套房子和七十三萬的存款,這是他給我的補償。而這些,幾乎是他的所有。
2
我追問何平:「裴崧為什麼自殺?」
何平說:「分離轉換性障礙,長期積累的抑鬱情緒失控。」
我不信,裴崧分明是那樣理智的人,到底是什麼能將他一步一步推向死亡?
何平面色凝重:「我也不知道我這麼做對不對,但我想你有資格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遞給我一個U盤:「你人在國外可能不清楚,這U盤裏面的視頻在過去的一年內,被人惡意在網絡上瘋傳散播。」
「還將它發到了裴教授工作的大學的論壇上,他也因此失去工作,再之後裴教授的分離轉換性障礙復發,這也許是裴崧先生自殺的原因之一。」
U盤裏,有幾百個視頻,是十二歲的裴崧被人侵犯欺辱的畫面,視頻裏的他,幾乎絕望無助到了極點。
隻一個視頻,就讓我覺得煎熬無比,深深的無力感蔓延四肢百骸,一瞬間有密密麻麻的針猛地刺向我,五臟六腑都在猛烈地絞痛。
我不敢相信我視若珍寶的丈夫,曾經被人這樣殘忍地對待,他該有多疼啊。
我帶著哭腔,顫抖著指著視頻裏面的那個施暴者,問何平:「他是誰?視頻也是他傳播的嗎?」
何平:「他叫朱默,是裴崧的繼父,在裴崧的母親患癌死後,就開始對裴崧開始長達一年的侵犯,之後將裴崧扔到福利院,並用這些視頻威脅裴崧,每年向他索要大量錢財。」
直到一年前,朱默因為賭博欠債,獅子大開口,向裴崧索要兩百萬。被裴崧拒絕後,朱默惱羞成怒把視頻傳到了網上,然後偷渡逃到了國外,至今還未抓回。
我默默地聽著這一切,心如刀割。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一個人竟承受了這麼多。
後來,我找到裴崧的日記,日記上密密麻麻記載著他被折磨的日日夜夜,還有他無數個難以掙脫的噩夢。
他的父母,老師,同學,朋友……所有人都不曾善待過他,他們的淩辱也成了裴崧一生都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卻把我視作昏聵無望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亮,他悲戚一生中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短暫的二十六歲戛然而止。他卻說:「我終於解脫了。」
他說:「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我的妻子。」
看完所有的日記,我揮淚如雨。我應該早點發現的,我不該讓他獨自一人面對這一切。
3
房間裏我們的結婚照仍舊掛在墻上,看著他望向我時微微揚起的唇。我忽然想起大一那年,我猛烈地追求他的第二年,我和他坐在圖書館角落靠窗的座位上。
他看書,我看他。他抬起眸子看我,聲音輕而苦澀:「謝嶠,我真的值得你如此喜歡嗎?你又不了解我。」
而我當時是怎麼說的呢?我貼近他,附在他耳邊說:「你當然值得,你值得這世界上最好的。」
他臉色一慍,浮起微紅,本就發白的唇被他咬得有些發紅,隻深深地看著我,又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謝嶠,我同意了。」
我走神沉浸在他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中:「同意什麼?」
等反應過來時,我驚喜得差點跳起來。
「真……唔……」
還沒說完就被他修長的手捂住了嘴,他怕我會高興得滿圖書館亂跑。
我扒開他的手,對著他的唇就吻了上去。他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後根,像是能滴出血來。
我得意,又往他臉上親了一口:「你都是我男朋友了,還怕我親啊?」
我以為,在我和他的這一段感情中,我才是那個被動者。可日記裏,他說:
「嶠嶠,還好你來了。我踽踽獨行,以為會永墜暗夜,隻有你提著燈朝我走來,想牽著我的手往更光亮處走去。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我偷來的,於是我如履薄冰,怕你不愛我,又怕你太愛我,怕你知道我破敗不堪的過去,怕你會厭棄我。」
我抱著日記哭,原來就連我以為的出軌,也都是他為了和我離婚而想出來的蠢辦法。
4
我反反復復看著記載著裴崧一生的日記,不知何時沉沉睡去。
夢中有個聲音問我:「你想再見到他嗎?」
「想啊!」
然後我的意識猛地清明。再睜眼,我回到了十五年前。
彼時,我十二歲,他十一歲,一切都還來得及。
原本我應該是在十七歲高三下半個學期時轉學,在新學校和裴崧成了同桌,但現在,時間必須得提前。
在我的執意要求下,爸媽終於同意我,轉學到裴崧初中時讀的學校,我和他的相遇提早了五年。
岸楓中學,初一(1)班。
我站在講臺上向全班同學介紹自己:「我叫謝嶠,是新轉來的。」
眼睛卻一直在這群孩子中間來回搜索,終於在最後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位置,看見了一個黑黑瘦瘦矮矮的孩子,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和周圍的同學相比,完全就是一個醜小孩的樣子,和大家格格不入。
但我一眼認出,那是小裴崧。
眼眶還是濕潤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和高三時的裴崧一樣瘦,隻那時的他沒現在黑矮。
老師讓我選一個空座位坐下,我徑直朝裴崧走了過去,不顧他人的眼光,直接坐到了他的旁邊。
他不看我,隻低頭在抽屜裏找東西,可找了半天什麼都沒找出來,我知道他是在躲我,他不擅長和陌生人接觸。
我和他打招呼:「你好,我叫謝嶠,你呢?」
聽到我和他說話,他才停了手上的動作,畏畏縮縮道:「裴崧。」
裴崧依舊不看我,並不想和我多說一句話。
我隻盯著他還沒我胳膊粗的細腿,十一歲的少年卻隻有八九歲孩子的身量。枯黃的頭發,有些凹陷的面頰,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我看著都心疼。
裴崧的親生父親在裴崧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之後,他就跟著改嫁的母親過活,繼父當裴崧是拖油瓶,對他又打又罵,母親也不會制止,有時他們兩個人吵架,還會一起拿裴崧出氣。
直到他母親在他十二歲的時候得癌癥去世後,裴崧被繼父侵犯欺負,被繼父丟到福利院裏。
這些,都是裴崧死後,我在他的日記裏面才知道的事情,在我面前,他從不肯提起自己的過去。
既然我回來了,裴崧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絕不能讓他再重蹈覆轍。
我必須要讓欺辱過裴崧的人都付出代價,要在裴崧的母親去世之前,想盡辦法讓我爸媽收養他,徹底擺脫日記裏,後來那個讓人窒息的人生。
5
早餐時間,大家陸續拿自己的早餐出來吃。
我打開我媽準備好的早餐,一盒壽司,兩個雞蛋,一盒牛奶,還有三個燒麥,外加一個蛋糕卷。
還得是我媽,對我的胃口瞭若指掌。
旁邊,裴崧從他破舊的書包裏面掏出一個白色的塑膠袋,裏面隻有一個小饅頭,顯然也不像是學校的早餐。
喪盡天良的,在那個家裏,裴崧要幹活伺候他們,可他竟然連飯都吃不飽。難怪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隻有裴崧瘦瘦小小的。
可能發覺我在看他,還用手臂把東西遮了遮。
早餐隻吃一個小饅頭,不管是誰,等到中午放學的時候,不都得餓得前胸貼後背。
想到這,我氣不打一處來。
我熱情地叫住坐在我前面的女孩:「這是我媽媽做的壽司,味道可好了,你們嘗嘗。」
給她們每人分了兩塊後,順勢再把盒子裏面最後兩塊壽司推到了裴崧的面前:「裴崧,你也嘗嘗,真的很好吃的。」
裴崧搖頭:「不用了,我有吃的。」
他固執地把頭偏向窗那邊。
我又把盒子推過去些,笑嘻嘻道:「我保證,真的很好吃,騙你是小狗。」
裴崧猶豫了一下,但看到前面兩個女孩也十分自然地吃了,他也就學著夾起一塊壽司才放進嘴裏。
「好吃嗎?」
裴崧點頭:「嗯。」
我依舊揚著臉期待地瞧著他:「好吃那再吃一塊。」
裴崧才又夾了一塊吃掉。
雖然費了點勁,但好在裴崧是吃掉了兩個壽司,總也能填肚子,可終究還是不頂飽。
我指了指被指裴崧用手遮住的饅頭:「裴崧,我想吃你的饅頭。」
裴崧有些不解地看著我,眼裏滿是疑惑。
可他一想到,剛才吃了我的壽司,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隻磕磕巴巴道:「饅頭有點硬。」
「沒事,我牙好。」我乾脆直接從塑膠袋裏拿過來,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