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我哥壓在墻上吻,威脅我哥說退一步懲罰一塊冰。
我怕極了。
那個對我一見鐘情的公主,不會也這麼強取豪奪我吧。
1
在皇上向我發出「你是要保你哥的命,還是要保你自己的命?」的質問前。
我原以為自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畢竟,我醉酒調戲了當朝公主。
聽說還能選,我立刻指向院中大缸。
「我哥就藏在那裡,說好了哈,殺了他就不能殺我了!」
大缸被人推翻,跌出來一個面色蒼白的公子。
——正是我哥。
夏葉,大昭「已故」多年的靖安侯。
皇上身後站著無數鐵甲兵,但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哥:「夏侯爺,一別經年,無恙否?朕找你找得辛苦至極。」
我哥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嗯?
他追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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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月前才從閉關十三年的朝雲峰返回京中,此前忙著接管靖安軍,對京中一切不熟。
見此不僅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怎麼,我哥假死是為了躲皇上?
皇上卻忽然欺身向前,他一手抓住我哥的雙腕,一扭一壓。
「你何時變得如此弱了?」皇上眸露驚訝,他拎起我哥一隻胳膊,冷笑一聲,「朕記得,就是這隻手,一劍刺穿了朕的胸膛。」
我驚訝住了。
少時他為了承襲靖安侯的爵位,親手殺了爹娘,我恨他至今。
誰想長大後竟更加放肆,還敢弒君了?
皇上猶捏那隻手無縛雞之力的胳膊把玩,還不忘嘲諷我哥:「怎麼,你現在連反抗都反抗不得?」
呵,何止不得反抗。
就他這破身體,估計都沒幾年活頭了。
我哥苦笑一聲,下意識往後退。
皇上壓下一抹鬱色,沉沉在我哥耳畔道:「退一步朕就罰你吃一塊冰,朕知道,夏侯爺最怕這個了。」
我哥身子一僵,就這麼被皇上堵在墻角,眼角泛紅,插翅難飛。
纖長的睫毛因不安而顫動,好像狂風下無助的蝴蝶。
卻也一動也不敢動。
空氣間靜得仿佛連落下一根針都聽得到。
皇上像是終於滿意了,伸出手捏了捏我哥的耳垂。
「這就對了,雖然正值暑伏,但你如今身體不比從前,更不可貪冰了。」
「你說是吧,阿葉?」
2
如今他像是被這稱呼激到了,劇烈地掙扎起來。
皇上挑眉,一把扣住哥哥細白的頸子,逼他抬頭。
「怎麼?隻能你背叛朕,還不許朕報復你?
「抬頭!看朕給你準備的轎子。」
我哥的臉被皇上的大掌掐著,被迫望向院中。
隻見一頂火紅鎏金的轎子被抬了進來,暖色的陽光打在轎沿上,泛出金色的光。
交頸而臥的鴛鴦熠熠生輝,旁邊還綴著並蒂蓮花。
這……這是喜轎?
哥哥的臉色「唰」地變白。
「怎麼了?」皇上微微一笑,湊近我哥一字一頓道:「朕來娶你了呢。你不高興嗎,阿葉?」
呵,我哥何止不高興,我看他都要哭出來了。
「陛下……求你放過臣吧,臣不敢了。」
一句話。
皇上的臉色一下冷了。
九五之尊,天家威嚴。
一瞬間,我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皇帝忽地提高聲音,雙手一寸寸收緊:
「是不敢再愛朕,還是不敢再殺朕?嗯?
「朕看在往日深宮相伴十餘年的份上,給你些面子。
「這喜轎是你自己走進去,還是朕把你抱進去?」
我雖恨我哥,但也不願他被人折辱。
更何況,我瞧著他,感覺他如今的狀況真的很差。
眼看事情變得更加不可捉摸,我嘗試開口:「陛下,夏葉他身體……」
「阿寺!」
我話未說出口,就被我哥截斷。
不就是快死了嗎,有什麼不能說的?
皇上終於注意到了我。
「哦對,夏寺是你妹妹。阿葉你『故去』這麼多年,靖安軍竟還完完整整地交到了夏寺手裡。那個時候我就該想到,你分明就在朕眼皮底下!
「怎麼,假死好玩嗎?看了朕發了瘋似的找你好玩嗎?」
面對帝王的質問,我哥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似乎已經辯無可辯。
可皇上卻一指我:「現在你最親的人不就是她嗎?來人,把夏寺綁起來!」
「不行......」我哥忽然出聲,聲音滿是悲愴,「阿寺已經承襲爵位,是靖安軍的首帥,陛下如此,不怕動搖軍心嗎?!」
鐵甲衛揮舞著鎖鏈,我的手腕腳腕被纏住。
巨大的力道朝四處拉扯,哪怕我從小習武,也抵擋不過。
「怕啊,可她今日當眾調戲了公主哎,應得的。」皇上掐住我哥的臉,「而且啊,她是你的妹妹,你會為了救她而順從朕啊。」
我哥目眥盡裂,怒道:「陛下,您怎可如此不擇手段?」
「哦?」皇上玩味一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是阿葉你教朕的嗎?」
「朕用你教的來對付你,你可欣慰?
「你說話呀,親愛的摯愛的......小師父。」
3
師父?
皇上竟然管我哥叫師父?
這究竟是一段什麼樣的君臣師徒關系?
我願意用震撼來形容。
但現在,我更想找出個詞來形容現在的局面。
「夏葉,你能不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要假死,為什麼要召我回京?
又是為什麼,同皇上鬧得如此難堪,身體還差成這個樣子?
轎中顛簸,我的質問也顯得格外刺耳。
我哥搖了搖頭,滿臉窘態。
「對不起,阿寺,讓你見笑了。」
好了。
我知道了。
我不在的這些年,他估計和皇上有一腿。
我仍不死心,繼續問:「當年你殺爹娘,可跟皇上有關系?」
我哥一愣,再次輕輕搖頭。
爹和娘,是橫亙在我們兄妹間的坎,也是永遠的傷疤。
那次之後,我遠走朝雲峰,一走便是十三年,而他留在京城承襲爵位,我們兩不相知。
見我主動提起這往事,我哥有些恍惚。
他剛要說些什麼,轎子轟然落地。
皇上掀開轎簾,將我哥一把扯了出去。
這是一座偏殿。
朱紅的宮門爆了漆,隨處可見的蜘蛛網交錯著,一座金絲織就的籠子藏在灰塵間。
無數明珠點綴其間,碧玉瑪瑙裝點著,就連門檻都是翡翠修成。
哥哥卻在看見籠子的一瞬間,跌坐在地。
「怎麼了師父?」皇上大掌扣著我哥脖頸,淡淡道,「物雖舊,但人卻不如故。這個籠子朕準備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逢恩殿都荒蕪了,才等來他的主人。」
「咱們當年怎麼說的?白首相依,永不背叛。若有人生異心,另一個便打一座金絲籠,將人鎖起來。」
我哥輕輕顫抖。
「你看,與你的誓言,朕都記得清清楚楚。哪怕你曾經偽造屍體騙朕,朕也給你打造了這金籠,可見朕多麼寵你。」
我在一邊心驚膽戰。
就目前來看,他二人不隻是有一腿。
還離心離德因愛生恨了。
「好……」我哥終於點頭,「還請陛下先放開臣。」
皇上臉上出現一絲松動,一邊結著繩索,一邊道:「這才乖嘛……」
話音未落,我哥忽地一個閃身,從皇上懷中抽身而出,轉瞬竟騰躍至宮墻之上!
他竟是要跑!
皇上冷笑一聲,向後一招手。
一把弓箭遞了上來。
他挽弓搭箭,瞄準我哥,自言自語:「虧朕念他體弱,沒想到他還是這麼厲害,真不愧是朕的小師父,一點都放松不得。」
我連忙向上阻攔。
傳言皇上精於箭術,百發百中,而我哥重傷許久,隻有我能看出他這幾步逃得有多勉強!
箭在弦上,飛駛而出。
我的心提在嗓子眼。
卻見離弦的箭僅是擦著我哥手臂過去,隨之而來的勁風將我哥推下墻來。
「砰」的一聲響,我哥落在地上。
他怒道:「阿葉,你竟還敢逃?你也會怕嗎?堂堂靖安帥,竟是先皇的好暗衛,你替他做了多少腌臜事?你的劍插在我胸口的時候,你猜我怕不怕?」
過往一切好似被撕開,我震驚於我哥的身份。
沒想到,他背叛宥王殺死爹娘,以此投誠先皇。
而先皇竟拿他當暗衛使喚。
這真是貽笑大方。
思及此處,我心頭湧起嘲諷。
我哥似乎也覺得不堪回首,難堪得閉上了眼。
「好,很好。」皇上氣極反笑,問身邊侍從,「夏侯爺剛才逃了幾步?」
「回皇上,不出十五步。」
「好。」皇上面色不善,「朕姑且給師父你讓一步,十四步如何?」
一盤冒著森森寒氣的冰塊被端了上來。
皇上拉過我哥,將他大力摜在墻上。
「都說了,一步一塊冰,朕倒要看看師父,能撐到第幾步。」
4
冰塊澄明剔透。
在日光下泛著細碎的光,氤氳白氣隨風抖著。
我哥被兩個太監扣住手腕,抵在墻上動彈不得。
皇上緩緩踱過去,一手撿起一塊冰,一手掐開他的嘴。
冒著森森寒氣的冰被囫圇塞入口中。
一塊、兩塊、三塊......
我眨著眼睛,有些懵逼。
得,是我沒見識,這也算是刑罰?
卻見我哥脖子上青筋暴起,呼吸聲急促起來。
額上浮出一層冷汗,面上慘無血色,像是要受不住了。
皇上臉色似有好轉,雙手抱胸端詳著我哥,「沒想到,先皇對你用完就扔啊。」
我卻心中一動。
朝雲峰有暗檔千萬,用以記錄世間詭秘之事。
其中一條,便是皇族豢養暗衛,以火炎毒御之。
火炎毒畏火怕冰,一旦觸碰便如烈火焚燒。
我哥他……
「你看著我!」皇上大力掰過我哥的臉。
「你說你當年是被他逼迫才向我動手,他連解藥都不肯給你,可見你是被脅迫的!你說啊!」
我哥忍過一陣苦楚,勉強抬頭。
他虛弱一笑:「陛下,這話你信嗎?我不信這麼多年,您沒有查過。」
「我殺你,是一直的任務。你不會缺愛到這種地步,念著我曾經對你的幾分好,便對我一心相許了吧。」
「你!」皇上臉色沉如墨色,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我哥的頭發,迫使他抬頭。
「朕總是懷著一絲希冀,隻要你肯解釋,不管是真是假,朕都信你,卻忽略了狗就是狗,你隻是先帝養的一條好狗,朕跟一條狗浪費什麼情感!」
我哥額上浮了一層冷汗,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都沒說。
皇上怒氣難平,他猛地松手,任我哥後腦勺撞到墻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他滿眼疲憊,向後招了招手。
太監立即得令,抓起冰塊強塞入我哥口中。
我哥悶哼一聲,兩眉蹙起,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我也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心中說服自己,他弒君殺父,罪孽滔天,這都是該得的。
忽地,傳來一聲隱忍至極的呻吟。
我急忙抬頭,卻見我哥咬著嘴唇,不受控制地噴出一大口血來!
「夏葉!」
皇上幾乎瞬移過來,接住哥哥軟倒下的身子。
我這才發現,我哥已經暈過去了。
皇上抱著我哥,視線在我哥臉上繞,從眉到唇,最後停在嘴角邊殷紅的血跡上。
他長嘆一聲,抱著我哥。
不是,這就走?
陛下要帶我哥至何處?真的鎖在金絲籠子裡?
我忙上前,拱手道:「陛下,夏葉雖有罪,但到底是臣的哥哥,可否交給臣?」
皇上斜了我一眼,冷冷道:「朕在處理的是朕與他的家事。侯爺你想以什麼身份參與進來?」
家事……我……
我無語凝噎。
皇上往身後看了一眼,冷笑道:「看,侯爺你的家事也需要處理了。」
我:?
身後適時地傳來一聲宣:「既雲長公主到!」
身體快於腦袋,我撒腿就溜,身後衣領卻被人輕輕一勾。
我膽戰心驚,緩緩回頭。
既雲公主露出明媚的笑容,指向一旁的金絲籠:「還跑?怎麼,夏小侯爺也想要一頂嗎?」
5
我與公主的淵源,起於朝雲峰。
當時爹娘慘死,兄長叛道。
五歲的我無依無靠,被朝雲峰的人接了去。
作為最小的師妹,我被寵慣得無法無天。
於是,在看見新來的小團子公主時,我直接上前掐了人家臉蛋,揚言要娶人家。
我信口胡說,過了幾天就忘了。
誰料公主被我這颯爽英姿迷得魂牽夢繞,竟留在了朝雲峰,隨我一起學武。
幾年的糾纏,我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