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周,我頻繁夢見兩個男人,都說是我男朋友。
醒來後全身酸痛,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隻是壓力太大,不要緊張。」
他笑容溫吞,給我開了一些藥,「吃完你會早早入睡的。」
後來我發現,夢更長了。
夢裏,另一個男人扣住我的手,輕笑道:
「都說了,讓你量小一點,時間太長,她受不了。」
1
「瞧你這個樣子,真漂亮……」
那隻橫在我鎖骨前的大手漂亮修長。
我卻看不清他的臉。
「羨羨,醒醒!」
突然有人將我從睡夢中喊醒。
室友白璐一臉擔憂地坐在床邊,摸了摸我汗涔涔的額頭,
「羨羨,你是不是發燒了,臉好紅。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此刻,我躺在寢室的小床上,出了一身汗,心臟怦怦撞擊著肋骨,渾身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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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一開口,聲音嘶啞。
寢室的鬧鐘滴答滴答作響。
我動了動手腕,夢中遺留的痛感有些真實。
在被叫醒之前,那兩個瘋狂的男人,正在研究,怎麼捆住我的雙手,吊在落地鏡前……
2
這是一周來的第四次了。
自從搬進這間寢室,我便開始頻繁地做夢。
每次夢裏都會出現兩個男人。
看不清臉。
一個年長一些,溫吞和煦,手指修長,手腕上戴著名貴的腕表,聲音蘇得人兩腿發軟。像個斯文敗類。
另一個要年輕一些,雖然總是笑著講話,卻是個實打實的激進派,對我一點也不心慈手軟。
他們都說是我男朋友。
還卯足了勁折騰人。
每次醒來,我都會感到渾身酸痛,甚至下地的時候需要撐著床柱子緩一緩。
「羨羨,解剖課要遲到了,走嗎?」
白璐抱著課本,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是個醫學生,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所以那些奇怪的夢,我一律認為,是自己開學壓力太大了。
但我不敢告訴白璐。
她嬌嬌柔柔的,連看恐怖片都要縮在角落裏,這種事還是不要說了。
3
週五的下午,解剖教室裏人擠人。
白璐已經在教室第一排找好了座位。
「羨羨,你去哪?」她在人群裏招呼我。
我腦子裏還在想著做夢的事,發現自己走過了。
四周流動的人比較多。
搬著東西後退時,不知道誰從後面絆了我一腳。
眼看就要連人帶書一起倒下去。
突然,後腰多出一隻強勁有力的手,炙熱寬厚。
輕輕一頂,便止住了我向後傾倒的衝力。
「小心點,把自己弄濕就不妙了。」
輕慢低啞的笑聲,聽得我兩腿一軟。
因為在夢裏,我無數次聽到這個聲音調戲我。
這不見鬼了嗎?
白璐正朝著我的身後比了個口型——學長。
我慢慢回過頭。
是大我們幾屆的學長段衍,博士在讀,目前是解剖課的助教。
他站在我身後,微微側頭,低垂的眉目清雋好看。
長長的睫羽之下,是帶著笑意的黑眸。
「用不用我幫你?」
我條件反射般地冒虛汗,急忙後退兩步,「不……不用了,謝謝學長——」
他視線落在我的臉上,微微一笑,「坐好,要上課了,同學。」
之前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
學校裏追逐他的狂蜂浪蝶數不勝數。
但從沒聽說他有過女朋友。
有傳言說,他的喜好很不一般。
陽光篩過窗扇。
段衍站在講臺前,穿著白大衣,身影宛若神祇,將光線切割成一段段。
他已經戴好白色的乳膠手套,捏起手術刀。
手套材質與他的肌膚無縫貼合,五指遊刃有餘地穿梭在血肉之間。
白璐羞怯地攥住了我的手,「羨羨,你知不知道,學長的解剖手法遠近聞名。」
她聲音大了些。
段衍好像聽見了,淺笑著望過來。
淺色的瞳仁落在我臉上,卻並不覺得溫暖,反而帶著耐人尋味的審視,幽深的視線莫名讓人頭皮發麻。
我小心地縮到白璐身邊。
講臺上,段衍五指靈活翻動,解剖動作麻利幹練。
清冷的聲線回蕩在教室裏,他開始為我們講解課本知識。
我不禁回憶起夢裏——他也是用這樣的手法,遊刃有餘地,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直到你崩潰求饒……
真是瘋了。
我得去看病。
下了課,我不顧白璐的喊聲,收拾好課本落荒而逃。
4
校醫院就在學校南側,距離校區不遠。
週五下午是醫院的人流高峰。
我掛了心理科的號,等叫號才走進去。
診室裏很安靜。
夕陽的光輝從窗子裏照進來。
隻剩下滑鼠點動的機械音。
入眼,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搭在圓潤的滑鼠上。
腕表折射出耀眼的光線。
逆著光,我勉強看清他模糊的側臉,和肩寬窄腰的優越輪廓。
這是我們學校知名的心理學教授——徐宴。
年紀輕輕,不光有出色的學術頭腦,還有一張迷人的皮囊。
渾身上下,散發著清冷禁欲的氣息。
「哪裡不舒服?」他輕輕地問。
我心一顫。
蘇到讓人腿軟的聲線,在一個平靜的黃昏,平和地灌進了我的耳朵。
我想到了那隻把我禁錮在落地鏡前的大手,還有笑著要我抬眼看鏡子的聲音……
我真的瘋了。
看見誰,都懷疑是自己夢裏的男人。
「同學,你在聽我說話嗎?」
徐宴溫和的視線透過眼鏡框上方掃過來,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發現他並沒有低頭寫病志,而是抱臂,好整以暇地準備聽我的陳述。
「對不起,我在聽的。」我犯了錯一般,乖乖坐好。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對他的褻瀆。
「別緊張,有什麼問題告訴我就行。」
他的聲音溫醇悅耳,輕易地撫平了我的焦躁。
我點點頭,吞吞吐吐,「我最近總做噩夢,已經連續一周了……」
說完,臉不受控制地燒起來。
徐宴的眼神一點點變得嚴肅,「噩夢?有什麼細節嗎?」
我張口結舌,「也……不能算噩夢……就……就是被調戲……」
徐宴清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啞然,鋼筆輕輕地敲擊著桌面,節奏規律。
他似乎來了興趣,身子前探,「嗯……所以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我緊張得攥緊了手,「可能是……壓力過大,導致睡眠品質下降。」
「醒來累嗎?」
徐宴聲音輕緩,讓人不自覺地跟著他的思維走下去。
「是的,教授,我……很累。」
他了然一笑,低頭在病歷本上寫了點什麼,
「你隻是壓力太大,不要緊張。我給你開些藥,要按時吃,它會讓你早早入睡的。」
我如釋重負,「謝謝老師。」
希望用完藥,這個令人面紅耳赤的症狀能得到一絲緩解。
5
當晚,我坐在桌子前,把買到的安眠藥掏出來,擺在桌面上。
白璐盯著我,欲言又止:「你今天,是不是去找徐教授看病了?」
「你怎麼知道?」
「沒什麼。」她目光暗淡,給我遞了杯帶著甜味的水,「對了,羨羨,我覺得段學長人不錯的,你覺得呢?」
不錯嗎?
也許吧。
我就著白璐遞來的水,吞了一粒安眠藥。
藥效很快上來,我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混沌。
本以為今夜終於能睡個安穩覺。
可是——
夢境捲土重來。
又是那兩個男人。
清冷的聲音傳來:「……她今天精神不太好,收斂一些。」
視野明晃晃的,我想到了段衍。
卻沒有力氣喊出他的名字。
耳邊突然傳來另一個成熟男人的低笑聲,安撫道:
「乖,隻是例行檢查,不會傷害你的。」
我迷迷糊糊應了聲,胡亂掙扎著,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空氣中飄浮著三種味道。
白松香混著柑橘和消毒水。
那是他們兩人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救命,就連做夢,我還在被他們逼著復習考試內容。
另一個男人在旁邊輕聲說:「真可愛。」
說完低頭吻住了我。
我急了,拼命地抵抗。
突然唇瓣一痛,血腥氣散進口腔,我悶哼一聲,差點被嗆死。
我感覺喘不過氣來,像隻脫水的魚,不停地張嘴。
男人的手墊在我後腦勺下,拍了拍我的臉,
「羨羨,呼吸,你要把自己憋死了——」
段衍無奈輕笑,「都說了,讓你量小一點,時間太長,她受不了。」
……
咚——
伴隨著一陣巨大的聲響,夢境戛然而止。
我醒來,發現自己坐在寢室的地板上。
還打翻了放在床邊的水盆。
白璐迷迷糊糊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今天週末,羨羨,你不睡懶覺,折騰什麼呢……」
「對不起……」
我嘟噥著道了歉,發現自己渾身虛弱,仿佛剛跑完一場馬拉松。
這才後知後覺。
昨晚又做夢了……
做夢的症狀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更長了。
我扶著床欄,渾身都在抖。
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虛弱,讓我連站起來都覺得吃力。
緩了幾分鐘後,我強撐著爬起來,接了杯水。
嘴唇碰到水的那一刻,稀稀拉拉的刺痛令我皺起眉頭。
好痛……
我走進衛生間。
隻見——鏡子前的女孩子穿著簡單的吊帶純棉印花睡衣,發絲淩亂,臉頰緋紅。
在嘴唇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很小的傷口。
咬傷?
破了?!
我哆嗦著抬起手腕……
手腕內側,細嫩的肌膚上浮現出極淡的紅痕……
鏡子裏的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頓時臉色煞白。
這一切……真的隻是夢嗎?
6
我陷入了自我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