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張臉都纏滿了白色繃帶,隻留下一雙漂亮眼睛。
那眼睛也極像沈肆,隻不過他的眼神要更加陰鬱病態。
我揉腰呻吟:「我的腰要斷了。」
他輕飄飄看我一眼,繼續垂頭彈鋼琴。
大觸手輕輕把我放在鋼琴架上,我迅速開始觀察四周。
剛剛我的監獄離門比較近,所以看清了它的具體樣貌。
是一道密碼鎖門。
而這道房間唯一的線索,隻有彈鋼琴的boss。
我小心翼翼扒著鋼琴邊緣往下看。
看見了一排健碩腹肌,和濕漉漉的胸膛。
我吹個口哨:「帥哥,身材不錯。」
Boss聽見這話,也不知抽了什麼風,越彈越兇。
我也因此注意到他手指上的文身。
左手一排是「love」,右手一排「0520」。
5月20,這不是我生日嗎?
不對,也有可能是我愛你的諧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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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怪物還怪浪漫的。
我縮回身體,看向鋼琴架上的另一個線索。
一枝玻璃罩下的枯萎玫瑰。
既然這個副本的名字叫「美女與野獸」的話,那肯定與玫瑰有關。
畢竟這個童話中,玫瑰花是故事的關鍵。
玫瑰給予野獸絕望,也賜予他希望。
我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玻璃罩,玫瑰迅速起死回生,嬌艷綻放。
與此同時,鋼琴聲停止,恐怖boss站起身來。
他拎起驚恐的我,走回去將我甩進監獄。
所有玩家的監獄大門被重新關閉。
而我的監獄逐漸扭曲放大,直到他也能進來。
繃帶怪物跪下拿起電擊器,赤紅的雙眼直直盯著我。
「你不乖。」
05
尖叫與抗議被隔絕門外,四周又重新長滿了鏡子。
明亮的燈光下,我終於看清他的全部。
寬肩窄腰,比例完美。
緊實飽滿的肌肉上疤痕遍布,全部用粗糙的繩線縫補。
雖然身材讓人血脈僨張,手卻依舊白皙修長,指節分明。
我腦子亂成一團,戒指、眼睛、相似的身材與手……
我試探性地叫了一句:「沈肆?」
回應我的是他舉起電擊器,按到我身上。
電流不大,剛好讓我軟下身體,顫抖著流下生理性淚水。
我被刺激得簡直銷魂,淚水糊了滿臉。
四面鏡子映出我潰不成軍的樣子,而他漠然拿著電棒和鞭子。
簡直色情。
觸手們像是失控的瘋狗,躥到我腳下。
勾住我的腳踝,再緩慢上移,纏繞至頸部。
原本疲軟耷拉著的紅色吸嘴此刻興奮至極,在我皮膚上印下一道道紅痕。
這不是沈肆,或者說,這是失了憶的沈肆。
一個合格的前男友,就該像死了一樣。
可此時,我卻在怕沈肆真的死了,隻剩一具高大可怕的軀殼。
怪物看我一動不動,似乎有些緊張,湊過來看我的傷勢。
我反手「啪」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你簡直有病!分手了還要繼續折磨我!」
他被我打蒙了,半天反應不過來。
在聽到「分手」時默默垂下頭,神情有些委屈。
我咬牙,「你他媽裝蒜是吧……」
我拎起他身下的一把斧子就開始砍。
高大威武的boss瞬間破防,抱著頭砸破一面玻璃就開始跑。
我追他逃,他插翅難逃。
門外的玩家剛還叫囂著「都是這個新人害了我們」,現在目瞪口呆,安靜如雞。
我拎著斧子追了他二裡地。
「沈肆!你行啊你!去當恐怖副本boss這麼扯的分手理由都能想出來,還他媽是真的!
「還電我是吧!我不乖是吧?瞧把你能的!」
繃帶怪物大步流星,打開房間門,一個反鎖一氣呵成。
我氣得把斧子砸進門,拽不出來了。
所有玩家都沉默了,論壇炸了。
【所以最高難度副本的boss是她前男友?這是什麼大型追妻火葬場?】
【這不比春晚好看?我爆米花呢?】
西裝男這時站出來:「都怪你!Boss被你嚇跑到門外,現在怎麼開門?」
我冷笑:「所以你早就知道門是密碼鎖?還讓我去開門,罵我先一步去找boss會害死所有人,但其實隻要我來到門前就必須輸入密碼,你分明是想用我的命試密碼!」
他露出陰暗詭譎的笑:「是啊,所以你來到門前了,現在你知道密碼了嗎?」
我抬頭,密碼鎖離我能有一棟樓那麼高,根本不可能輸入。
而倒計時已經開始。
西裝男攤手,「我也是沒辦法,成功都是堆砌在血肉之上的。」
我也一攤手:「你以為輸不進密碼,死的隻有我一個?」
觸手已經完全失控,從房間盡頭開始掃蕩,看樣子是要大清掃。
人們尖叫著爬上鋼琴,但觸手的速度顯然更快。
小卡動作敏捷,拉著我扛著無垢就往鋼琴凳上沖。
此時西裝男也慌了神,踩在別人腦袋上往上爬。
他踩掉了好幾個人,都被觸手無情吃下。
玩家們開始痛斥他的自私無情。
「所以你一直慫恿我們去門那邊也是為了試密碼?算什麼首領!」
「你把我的朋友踹下來,自己卻上來了,給我拿命來——」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我大叫一聲:「密碼是0520!
「大家都先別慌!想辦法把繩子拴到門把手上,蕩到密碼鎖那裡!」
小卡率先鎮定下來,指揮大家用道具砍斷鋼琴弦。
無垢扯下僧袍裹緊手,拽緊琴弦。
一個帥氣的外國小姐姐深吸一口氣,輕松蕩到對面。
0520,打開房門後,我們面面相覷,背後發涼。
門外,是一座更大的監獄。
06
世界是一座巨大的監獄。
「獄中獄啊,這可怎麼辦?」
眾人都很頹廢,已經一天一夜過去,留給我們的時間隻剩幾個小時。
倒計時結束,系統會進行全面肅清。
而新的監獄簡直看不到盡頭,僅憑我們的體力是搜不完的。
眾人各自組成小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我和小卡、無垢一組,開門的那個外國姐姐也加入了我們。
一籌莫展之時,她主動拿出道具分享。
姐姐現實世界中似乎是個特種兵,身手不凡。
在副本裡的級別也很高,能夠快速搜尋副本關鍵信息。
尋龍尺指向警衛處,我們浩浩蕩蕩開始旅程。
路上,外國姐姐朝我眨眨眼:「我叫愛麗絲,你呢?」
我聳聳肩:「白桉檸,你身手不錯。」
「謝謝,你和你男朋友感情也很好。」
我磨磨牙:「是前男友。」
小卡和無垢跟在身後,無奈嘆氣。
插科打諢幾十分鐘,我們終於抵達警衛室。
桌子上有一本厚書,是《美女與野獸》的原著。
隨意翻了翻,裡面用熒光筆標注了幾處重點,還有一些批注。
【玫瑰是野獸的摯愛,戒指是他的禁忌。】
【野獸純潔無瑕的外表下,是病態陰暗的內心,但隻要玫瑰給他一個吻,接受他的全部,他就會義無反顧獻出所有。】
【他偏激可怖,卻愛得如履薄冰,為了你,他願意放棄一切,對抗本性。】
與此同時,其他幾組人也匯集到了這裡,各自帶來信息。
「Boss在籠子裡,看起來受了傷。」
我心頭一緊:「怎麼受傷了?」
「他在自殘,瘋狂往墻上撞,還電自己。」
我瞬間六神無主。
時間不多了,小卡指著標注:
「玫瑰是他的摯愛,是你復活了玫瑰花,你得去給他一個吻。」
我被眾人架到籠子外。
他剛發完狂,渾身卸了力,要死不活垂眼看我。
就是這一眼,讓我篤定他現在是沈肆,真正的沈肆。
看來他的狀況不太穩定。
遠遠看見我來,他低笑幾聲。
隨即從後身麻利地掏出搓衣板,一個順滑的滑跪。
他歪著頭,額前黑發還沾著一點水珠。
雙手背在身後,被手銬緊緊扣住,大腿肌肉簡直要撐爆褲子。
我們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往下面瞄……
論壇再次癱瘓。
【一步到胃。】
【聽不懂樓上在說什麼呢,不過……會壞的吧?】
走進去後,四面又升起鏡子,隔絕外界。
這次換成他奄奄一息,我冷漠抬頭。
沈肆渾身是傷,喘著粗氣,朝我露出一個有些邪氣的笑。
「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先過來親一個。」
07
我恨不得再給他一個嘴巴子。
可他的傷太多,幾乎無從下手。
前夫哥太帥真是個問題,因為我已經開始心疼了。
我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剛剛還肆無忌憚的沈肆表情一下子僵硬起來,抿著唇蹙起眉。
「我欺負你,現在都還回來了。」
我意識到他自殘的行為是因為我。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抓狂地抓起頭發,「我們都已經分手了,還是你甩的我,真是要瘋了……」
頭頂上的燈光忽明忽暗,沈肆表情扭曲,似乎很痛苦。
糟糕,觸到他痛點,好像要轉換。
我連忙上前幾步,翻出手機相冊對著他。
「沈肆!你清醒一點!你看,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
那是在酒吧的一張照片,照得朦朦朧朧的,喝醉的沈肆埋在我肩頸處,似乎有些羞澀。
沈肆咬著牙回神:「你得離開這裡。」
我想起信息說的,玫瑰要給野獸一個吻。
「所以你為什麼在這裡?」
他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桉檸,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沒有看起來那麼完美?」
野獸純白無瑕的外表下,是病態陰暗的內心。
「你愛上我的最初,其實是我的偽裝。」
我一步步靠近他,爬上他的腿。
沈肆肌肉瞬間繃緊,「你要幹什麼?」
我不答反問:「仔細說說,你瞞我什麼了?」
他喉結上下滾動,眼神倉皇。
「比如說,我不想讓你出門見那些人,想把你鎖起來。」
腹肌太滑,我開始順著他手臂往上爬。
「然後呢?」
「想一直抱著你,可明明我的手想觸碰,卻又收回去了。」
終於爬到他肩膀上,當然,一路上少不了沈肆小心翼翼的幫助。
我拍拍他側臉,示意他轉過頭。
「健康的戀愛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戀愛實在精彩,來親一個。」
我輕輕印上沈肆唇畔,想象中的通關提示卻並沒有到來。
玫瑰要給他一個吻,接受他的全部。
我慢慢將他纏在臉上的繃帶解開。
沈肆按下我的手,神情狼狽可憐。
「你真的想好了嗎?」
廢話真多,我撕開繃帶,裡面滲出血跡。
我的腦海裡瞬間出現很多記憶,電擊,鞭子,很多動物……
劇烈的沖擊感讓我頭暈目眩,但手上依舊不能停。
最後,我氣喘籲籲,倚靠在他頸部。
沈肆高大誇張的身體逐漸縮小成正常形體,眼中一片死寂。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渾身都在顫。
「你看見了,你都知道了……
「求你,別離開我。」
空間產生劇烈的扭曲震顫,仿佛隨著沈肆崩塌的內心一同癲狂。
他的眼中一片氤氳,臉色慘白至極。
男人的眼淚,女人的黑絲。
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比他還變態。
因為在這個緊要關頭,我竟然還在想一些不該出現在腦子裡的東西。
他哽咽著埋在我肩頭:「不分手,我不要分手……」
與此同時,玩家們的腦海中同時出現那道熟悉的金屬音,隻不過這次染上了危險的紅:
【警告!警告!Boss情緒崩塌,即將進入深層副本。】
08
我們腳下的大地劇烈顫動,很快塌陷下落。
再次醒來,我變成了一隻貓,躲在布滿水晶球的貨架上。
每個水晶球裡面都是同一個場景,小男孩抱著一隻貓,走在無邊雪夜中,身後的血跡一路蔓延。
【歡迎來到深層副本——「失樂園」。
【倒計時十小時,現在開始。】
生死關頭,容不得多想,我迅速躥下櫃臺。
身後的水晶球叮呤咣啷砸在地上,店長怒氣沖沖拿著雞毛撣子追我。
門外是一個廢棄遊樂場,對於一隻小貓來說,這個巨型廢墟陰森恐怖,到處散發著銹味和潮味。
暗灰色的米老鼠瞪著一雙大眼睛,張開紅色大嘴,誇張詭異的笑聲從破舊的發音器中傳出。
小醜雕像上紅色的油漆如同鮮艷的血液,滴滴答答淌下來,頭頂上掛著一個紅色的氣球,看起來像是在上吊。
模糊怪異的夢核風撲面而來,霧氣彌漫中,我看見一個小男孩坐在破舊的旋轉飛椅上,眼神迷茫呆滯。
他黑色的額發有些長,半遮不遮住那雙漂亮的眼睛,纖細脆弱的脖子上隨意纏了一圈繃帶,嘴角裂出絲絲血跡。
那是幼時的沈肆。
我快速爬到他腿上,露出肚皮呼嚕呼嚕地叫,向他表示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