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斌樂了:“诶?怎麼回事,不是剛在一起兩天嗎,就當老公疼了?好,好,我無良,那你多疼疼人家啊。”
初見窘。
餘光裡,檢邊林在對著琴譜,抱著謝斌讓人送來的吉他,倚靠在小溫水泳池旁的軟墊上休息。
據說晚上的戲有這麼一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檢邊林本身就是樂隊歌手出身,為他量身寫的場,總之,這也不用替身,真身就上了。
謝斌揮揮手走了。
初見倒杯熱水,給他放在腳邊的大理石臺上,在爬上去,還是不爬上去之間猶豫著,最後靠著泳池旁的臥榻坐下,和他相隔了一條窄窄的石臺邊沿。她在低處,他在高處。
“你是大三,”初見回憶著,“還是大四比賽得獎的?”
“大四。”他最後翻了翻樂譜,合上。
“是什麼歌啊?”
“《The Rose》。”
他高中就喜歡彈吉他。學習好,長得好看,加上喜歡這個,“斯文敗類”這個詞還真不是白擔的。那時候各種活動他都是香馍馍,常被各班熱情邀去助興,可除了九班,誰都請不到他。
“你沒聽過?”檢邊林問。
初見想了想,搖頭:“好像沒有。”
“在九班唱過。”
“啊?什麼時候?”
“高三,”檢邊林抱著吉他,輕撥幾下,從眼神到表情都清淡得沒什麼特別,慢條斯理地告訴她,“元旦聯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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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初見蜷起身子,用手臂環抱自己的腿,沒吭聲。就是那年元旦晚會,她被班裡男生神秘兮兮叫到樓下車棚,然後被那誰表白……
後來她回去,班裡女生也就是興奮地告訴她,一班的檢邊林來唱歌了。
檢邊林若有似無看了她一眼,後背徹底靠上軟墊,翹起腿,將吉他抱起來,毫無預警地撥動了弦。這個曲子他太熟悉了,不是因為獲過什麼獎,隻因為練過太多次。
撥來撥去,卻隻輕聲哼唱了前後不接的單獨一句: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and you it’s only seed.
第十四章 每一秒的等待(3)
初見將手伸進泳池,輕輕攪動著溫熱的水,眼睛望著玻璃牆外海。這裡雖然能看到海,可並不算什麼美景,因為酒店和海之間像是沒建完的工地,亂糟糟的。
正如她的心,也亂亂的。
吉他被放在池水邊,檢邊林拍拍身邊的位置。
不大不小,剛好能坐下她。
初見停頓了幾秒後,從臥榻爬上去,那個小平臺臨著玻璃牆,隻有幾個柔軟的靠墊,她倚靠上去,沒留神向後仰了個很曖昧的角度,好像……是靠在他懷裡。
她沒料到,檢邊林也沒想到。
感覺自己搭在靠墊上的手臂觸碰到了她脖後的皮膚,柔軟,溫熱,這麼真實。是的,就是真實。
其實剛才謝斌說得話每一句他都聽得很清楚,兩天,四十多個小時,他始終在拼命工作,心無旁騖,好像對她的到來並沒有欣喜若狂,隻有他自己最清楚。從那天坐在駕駛位上看到手機屏幕上的那個字開始,他就失去了真實感。
現在,醒了。
初見……
檢邊林手指微微垂下,搭在她的肩上,隔著一層純棉的布料,感覺到她緊繃的身體,不太自然。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性格,小時候,整天笑眯眯的,樂呵呵的,沒心沒肺,會把他參加航模的模型弄壞後,還裝得可憐兮兮,捧著一手破爛,用那種“我知道你不會和我計較,快說你原諒我了”的神情對自己道歉。後來慢慢就變了,尤其在高三之後,越來越小心翼翼,也不太喜歡和同學笑鬧,放學都是一個人獨自走,體育課休息也是,獨自坐在看臺上發呆,不像別的女生三兩湊著說話……他知道初見那時被排擠的很厲害,慢慢就被磨沒掉了性子。後來她去海南,他會悄悄看她上課,她也是獨自坐在最後一排,身邊沒有人。
這都是他的錯。
他想讓她回到原來的樣子。
回到那個敢爬上兩層樓高的松樹後,再驚慌失措地對著他大喊“檢邊林,檢邊林,完了,完了,我長筒襪被扎爛了,你能幫我去買雙新的嗎,我怕我媽揍我……”的樣子。
要怎麼做?
喉嚨很澀,被不斷翻湧上來的情緒堵住。
“做藝人很悶,對不對?”他的呼吸在壓抑。
“是啊,你的工作真的好滿,”她眼神亂飄,看窗外那一點都不美的海景。說實話,除了工作隻能呆在不被人圍觀的地方,真的很悶。
他靠近:“晚上有空陪你出去。”
“不用陪,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不像昨天勞累疲倦混雜著汗液的味道,很清晰的,聞到幹淨的他的氣味。
可不可以,在這裡。他的手指壓住她搭在毯子上的手,滑下來,兩個人指縫交錯,能感覺到她的手指有些潮湿,剛才被泳池的水弄得。
看到,她的喉嚨輕微上下滑動了一下。
想親她。
在這寂靜的房間裡,往昔如驚濤駭浪毫不留情地撲面而來——
十幾歲在擺渡船上的那一幕,到今時今日他還記得每個細節,碰到她嘴唇時胸口的心悸和眩暈,甚至耳膜在一剎那的震動,他都沒忘。那天,她戴著軟綿綿的毛線手套,是在車站外的小地攤臨時買的,摸上去像毛絨玩具的觸感……
還有他親上她,身邊兩個老阿姨的嘖嘖低語,放開她時,她氣得眼睛底都泛紅的樣子……
連擺渡船上的煤油混雜塵土的氣味,都很清晰。
指縫中,初見的手指微微曲起。
這麼個小動作被他的理智無限放大,讓他突然清醒了,視線變得清明,注意到初見向後縮了縮,緊張地摳住身下的毯子。
他臉偏過去:“我下午還要拍戲,你在附近走走,帶著充電的東西,不要讓手機沒電。”
她輕輕呼吸著,微乎其微地應了聲。
檢邊林強行讓自己離開,退後,心神有些飄著,竟忘記了身後就是溫水泳池,就這麼一腳踩進了水裡,水花飛濺——
“你是想泡溫水嗎……”初見被忽然濺起的水弄傻了,看著他被弄湿的長褲。
“這裡水太涼……我去洗澡。”
檢邊林頭都沒回,邁出泳池就從更衣室扯了條長褲,去了浴室。
結果帶著無法釋放的想要親近的念頭,他洗到半途就開始腹痛,謝斌也來了電話。他強忍著匆匆擦幹身體,接起來就聽到那邊的無良經紀人在幹笑:“這酒店不錯啊,我算是懂你為什麼點名要住了,泳池啊,雙人的,嘖,你不演愛情片可惜了檢邊林,欸?我昨天剛拿到一個大綱——”
話沒說完,電話就被他掛斷了。
“你洗完了?”初見的聲音在更衣室外邊飄過來,被水霧過濾的有些曖昧。他應了聲,沒敢多出聲,靠上牆壁,忽而有點想要讓她離開。萬一開刀後結果不好,他簡直是又一次自私地強行綁住了她。
於是,在初見還抱著膝蓋,坐在泳池旁窘迫地思考,是趁著他沒洗完溜掉,還是要在這裡繼續等時……檢邊林剛擦幹水的身體又因為強行忍著痛蒙上了薄汗,不得不又進去重新洗。
……
從下午到晚上,初見獨自一個人在大三巴牌坊附近的街道溜達,買了些補品,準備快遞回內地,正在填單子時候,收到他消息,提前收工了。他問她在哪,其實她也搞不清東南西北,大概說了幾個地標位置。
就站在路口的一家豬肉脯店外,看著七八種肉脯,拿起一塊試著嘗了嘗。味道還不錯。
直到身後一隻手搭上她的肩,回頭,看到他戴著黑色口罩的臉,和帽檐下的那雙黑亮眼睛,笑起來:“你想吃這個嗎?我們買回酒店吃?"暖融融的燈光下,她的笑容特別好看。
他第一反應就是摸錢包。
初見樂了,擺擺手,從自己斜挎的背包裡抽出錢:“我帶了。”
隨後就買了一堆,塞到他手裡。
等到他了也就輕松了,她徹底開始了買買買的購物旅程。
隻是唯一遺憾的是,全程他都隻能等在店外,在燈光暗一些的地方等她。最後初見完成購買任務,跑出店門口,看到他站在一個很狹窄的巷子口。
跑過去,很識相地躲到背光的地方:“我們怎麼回去?你助理呢?”按理說他是有車的,打車回去好像也不□□全。
“等十分鍾,車就來。”
初見哦了聲。
他剛才就注意到她穿著小涼鞋出來的,露在外的腳指有些發紅,此時再看,好像更紅了。女人逛起街來是不是都不太顧慮生理承受能力?這麼想著,視線微微上移,又落在她的幹淨沒有塗任何指甲油的腳指甲蓋上,然後,就再也沒移開視線。
對他來說,她就是哪裡都好,說不出的好看。
初見當然不知道檢邊林在看什麼。
就此思緒散開,也有了一些過去從未有的好奇心:如果檢邊林那些粉絲們知道他從小就這樣,不愛說話,不哄人,不浪漫,有時還很嚴肅。總之和屏幕上塑造的那種形象差很遠,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粉他……
“你怎麼不說話?”初見輕聲問,聲音軟軟的。
她看著不遠處大幅廣告牌上的歐美明星,覺得這種在異鄉街頭等車的感覺真好。
她沒聽見他回答,奇怪看他。
檢邊林避開她的眼睛,怕她發現自己始終在盯著她看,故作鎮定地去觀賞車來人往,冷淡地反問她:“說什麼?”
她微張了張嘴,啞了。
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緊巴巴跟著要採訪的小記者,被大明星甩了個徹頭徹尾的大冷臉。
初見在這秒隻有一個念頭。
活該你之前追不到我……
第十五章 陳年老醋(1)
這條小路對面就是個商場,幾個燈箱廣告毫無預兆跳到了新的畫面,是檢邊林……是他代言的男士護膚品的燈箱海報。
初見被這一整條街突然更換的廣告弄的,心突突直跳。
有車燈的白光照過來。
一輛酒店大巴拐入街口,按著喇叭從兩人身邊駛過,不到半分鍾這條街上就站滿了下車的遊客。
原本空無一人的安全的街道,反倒成了群眾的聚集地。
檢邊林怕被人認出來,把她拉到一個大廈的臺階上,背對著遊客,遮住她,看上去兩個人和普通遊客沒什麼區別。更像是,突然有了親熱的興致找個角落親親我我的小情侶。
初見背靠著金屬欄杆,被他的身體嚴嚴實實擋在角落裡,什麼都看不到,除了他黑色外衣上的金屬拉索,近的幾乎要貼上她的鼻尖。
嘈雜的聲音,有人認出檢邊林的廣告牌,感慨他最近真是紅透半邊天了。順便還有人,議論著,各大營銷號路透他最近公司宣布要開拍的第一部古裝劇……
等等。等等。
她感覺他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