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一直響到沒電,自動關機。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許輝轉了個身,緊皺眉頭靠在沙發裡面,睡了過去。
他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手指有些發麻,眼睛也睜不開。
“阿輝!我是孫玉河,你在裡面沒?”
門被拍得叮咣響。
“喂!你沒事吧?阿輝——?”
許輝從沙發裡緩緩起來,去玄關開門。
孫玉河滿頭是汗,大口喘氣。
“怎麼不接電話?”
許輝搖頭。
“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別這麼嚇唬人行不行。”
許輝轉頭往屋裡走。
孫玉河跟在後面,看著他坐到沙發裡,從桌子上拿煙抽。
“我是偷偷出來的,給你放走了我差點被他們弄死。小葉嚷嚷著要來找你,被我攔下了,這給我好一頓掐,你瞅瞅……”孫玉河掀起自己的袖子,讓許輝看自己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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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這屋怎麼燈都不開,這麼黑。”
孫玉河環顧一圈,皺眉說:“這屋酒味太重了,把窗戶打開吧。”
許輝低著頭抽煙,孫玉河看他一會,輕嘆一聲,靠坐著也拿出煙來。
“要不,叫小葉過來?”
許輝終於開口:“不用。”
孫玉河:“我說大哥,你過生日耶,別這麼苦艾艾的行不行?高興一點。”
許輝許久盯著一處發呆,孫玉河低下頭,才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個小文件夾。
“這是什麼?”
“生日禮物。”
孫玉河看向許輝,“誰給你的?”
許輝咬著煙,疲憊的臉上忽然笑了笑。
孫玉河說:“那個跟你一天生日的女生。”
許輝不經意地瞥向他。
“你怎麼會猜她?”
孫玉河自己也不知道,“隨便一想,亂猜的,真的是她?”
“嗯……”
孫玉河抬屁股伸手,“送啥玩意了我看看……”
許輝拿起文件夾舉到另一邊。
孫玉河瞪眼,“嘿?怎麼回事?不給看?”
又去拿,許輝抬腳給他踹回沙發裡。
孫玉河點頭,“行,行啊許輝,兄弟不做了是不是?我怕你酒精中毒猝死了,大半夜地打車跑過來,結果你連個生日禮物都不讓我看,你行啊。”
許輝低嗤,“來什麼勁。”
孫玉河揚揚下巴,“不開玩笑,送的什麼?這麼薄,不會是情書吧。”
許輝把文件夾打開,從裡面抽出一張紙來。
a4紙,塑封起來了。
孫玉河拿到手裡,接著橘色的煙星看過去。
“畫啊?”
手裡是一張素描,筆法輕盈,調子淡淡的。
畫的是一小塊矮樹叢,紛亂的樹葉,一層疊著一層。
“過生日給你畫一幅黑白樹葉,怎麼個意思?”
許輝罵了句滾,不耐煩地解釋,“那是花。”
“哪來的花?”
許輝上手,隨便一指。
孫玉河眯著眼睛使勁地看,終於在一片樹叢裡找到了一朵小花,一枝兩朵,並株而開。
“這……”孫玉河要感慨點什麼,畫被人從手裡抽走了。
孫玉河言語轉笑,說:“是不是有什麼意思啊?”
許輝把畫放回文件夾,淡淡地說:“什麼?”
孫玉河搭著二郎腿,“別裝啊。”
許輝把文件夾放到桌子上,靠在沙發裡,孫玉河說:“有興趣就泡唄,你不是說長得也不算難看?”
許輝轉過頭,“那也算不上漂亮。”說著又想起什麼,撇嘴補充,“不漂亮還不老實……”
孫玉河指著許輝,“你瞅你那矯情樣!”
許輝煙一掐,甩向孫玉河,孫玉河一側身,躲過去了。
“有照片沒,給我看看。”
“沒有。”
“真沒有?”
“……”
孫玉河呵呵地笑了兩聲,“咱倆什麼關系,一張床上睡幾次了?我還不了解你?”
許輝:“你別惡心我。”
孫玉河衝許輝勾了勾手指,許輝不情不願地把手機拿出來,翻出照片。
照片一看就是偷拍的。
那天白璐來這裡做蜜漬檸檬,許輝在門口看著她,小葉來了電話。許輝拿手機的時候,白璐剛好轉過頭,他隨手拍了一張照片。
抓拍的瞬間,白璐仰著頭看著他,嘴巴微張,表情有點呆。幾縷頭發彎彎地落在臉頰兩側,大眼鏡架在鼻梁上。
“好小隻啊……”孫玉河看著照片。
許輝又取了一支煙。
“行了別抽了。”孫玉河把煙拿下來,“又不想抽還抽什麼?”
“誰說不想……”
“這也不難看,就是土點,看底子還湊合。以後收拾收拾,打扮一下,應該還能拿出手。”
許輝聳聳肩,滿不在乎。
“你喜歡還不好意思追。”
許輝荒唐地看著他,“誰喜歡?”
“那你偷拍人家照片。”
許輝看向一邊。
“是不是喜歡?”
許輝倒在沙發裡,低聲說:“也不是喜歡吧……就是……”
孫玉河:“是什麼?”
許輝自己也說不清楚,靜了半晌,呢喃道:“就是碰上了……”
沒那麼多理由,也沒那麼多感觸。
就是莫名其妙的碰上了。
“她看著挺普通的。”深更半夜,許輝還沒徹底醒酒,頭也有點暈,迷糊之間不知如何形容。
揉了揉腦袋,許輝頭發凌亂,像是鳥窩。
孫玉河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他更為凌亂的解釋。
“我本來都沒當回事的,可就……就撞上了,好多事情都是。還有感覺……感覺也是,平時不常有,就那麼幾個點子,全都踩對了一樣。”
孫玉河聽不懂他的胡言亂語,但還是點頭,“嗯嗯,全都踩對了,所以你還要不要接著嫌棄?”
許輝看過去,“我什麼時候說嫌棄了?”
“你——”孫玉河長舒一口氣,“行行行,你沒說。”
許輝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半晌低聲道:
“就是碰上了而已。”
章節目錄 第十五章
“約出來吧。”孫玉河說。
許輝窩在沙發裡不動彈,孫玉河推他,“嗯?約出來啊。”
許輝臉埋在墊子裡,孫玉河:“怎麼回事?”
推搡半晌,孫玉河有點不耐煩了。
“不說我走了,這都後半夜了,兩個大老爺們在這玩什麼純情。”
孫玉河站起來,作勢要往外面走,幾步開外回頭偷瞄了一眼,發現許輝抱著身子,埋著臉,一動不動。
孫玉河猶豫了一下,又走回去。
“哎。”碰了碰許輝肩膀,孫玉河說:“怎麼了?”
許輝緩緩搖頭,從沙發裡坐起來,拿了根煙。
“算了。”
點著火,幾秒鍾的空闲,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毫無表情。
“沒意思……”
打火機扔到桌子上,許輝靠到背椅上,神色冰冷。
孫玉河退回一旁坐著,“你別又這樣。”
許輝轉頭,“怎樣?”
孫玉河與他對視幾秒,然後聳聳肩,“你要算了就算了吧,本來還想著要不要幫幫你。”
許輝冷笑一聲,“追個女人還要你幫?”
孫玉河:“那你自己來嘍。”
許輝轉回頭,盯著黑暗中的茶幾一角,默默不言。
孫玉河又說:“你能不能別別扭了。”
許輝:“我別扭什麼?”
“得。”孫玉河一拍手:“那就這樣,你哪天把人叫出來,讓我見見總行吧。她是哪個學校的?”
許輝搖搖頭,“不知道。”
孫玉河又問了幾個問題,許輝通通搖頭。
他這時候才發現,對於這個女孩,他除了名字和手機號碼以外,一無所知。
孫玉河:“按我說的,你把人叫出來,我把惠子帶著,一起玩玩。”
許輝聽了,說:“好久沒見你帶惠子出來了。”
惠子名叫陳惠,是孫玉河的女朋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比孫玉河大一歲,現在在一家餐廳上班。
“她工作忙。”
“……真他媽的。”許輝忍不住罵了一句,“一群女的,忙個什麼勁……”
“怎麼?她也忙?”孫玉河說,“她叫什麼來著?”
許輝:“白鷺,一行白鷺上青天。”
“我的提議怎麼樣?正好我也好久沒跟惠子出去玩了。”
許輝默不作聲,孫玉河知道他已經答應了,起身說:“那你跟她約好時間,到時候告訴我就行,我再去問惠子。”
站了一會,孫玉河:“聽見沒啊?”
許輝這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正式開學後,牆上的計數板顯得更為瘆人了。
“我就說這數字就不能用紅的筆寫。”李思毅說,“每次看到都血淋淋的。”
“拿什麼寫該是多少還是多少。”吳瀚文說。
“哎,你是行了啊。”李思毅一拍吳瀚文的肩膀,“哥們還沒找落呢。”
吳瀚文考完了試,看神情似乎是凱旋歸來,老師來問感覺情況怎麼樣,吳瀚文說考得很有手感。
他心情也比較放松,不再像之前那樣一天八百遍跑自習室。最近一個多星期,每天捧著本厚厚的英文書,闲散地走在校園裡,有時體育課甚至還會到樓下跟班裡男生一起打籃球。
隻是打得比較爛。
吳瀚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球扔給同學,“你們先玩,我這身子骨受不了了。”
“所以說,老天爺還是公平的。”坐在一邊乘涼的李思毅對吳瀚文說,“老天給了你靈活的大腦,就不能再給你協調的四肢。”
吳瀚文體力確實差,一會的功夫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你給我消停點啊……”
李思毅把水平遞給他,說:“包老師讓你幫忙弄運動會的報名單,你弄好沒有?”
吳瀚文坐在一邊的臺階上休息,“怎麼,你有什麼想報的項目?”
“你開什麼玩笑!”李思毅一巴掌扇在吳瀚文後背上,說:“雖然咱倆關系這麼鐵,但是俗話說的好,距離產生美,你適當地應該將我遺忘了。”
吳瀚文笑了,“不行,我們班男生少,大家又很少主動報名,排號輪到你了你就得上。”
李思毅在一邊哭嚎,嚎了一半停下了,推推吳瀚文的胳膊,下巴朝一個方向揚。
白璐正坐在升旗臺下面。
她膝蓋並攏,頭低著,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她怎麼一直一個人啊。”李思毅說,“也不跟其他女生在一起玩。”
吳瀚文看著白璐,說:“以前她跟蔣茹關系好,蔣茹走了,她話比以前更少了。”
提起蔣茹,李思毅不勝唏噓。
“傻姑娘啊傻姑娘。”
身邊人站起了身。
面前出現影子的時候,白璐就將手機收起來了。
“幹嘛呢?”吳瀚文來到她身邊。
“沒幹什麼。”
吳瀚文指著她,“偷偷玩手機,被我發現了。”
白璐轉頭,“你是紀律委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