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能給人的想象空間很大,但絕不會有結婚兩個字。
她以為是自己做夢了。
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問他剛才是不是說話了。
他笑了,卻沒有回答,隻是將她抱到腿上,扯開睡衣帶子,一邊揉一邊問,她想聽什麼。
她很快被他揉得全身發軟,沒一點力氣,就貼到了他身上去,也忘了再問。
葉陽現在回想,如果當時她接著問,會不會從他嘴裡問出想結婚的話來。如果當時她知道他已經考慮過未來,她是否還會那麼毫不猶豫的跟他分手。
她從酒店離開時,天將亮未亮,一切都灰蒙蒙地。
她順著馬路走了一會兒,在路邊看到賣豆漿油條的小店兒,進去吃了一點。
一邊吃,一邊告訴自己,什麼都結束了。
張虔下午找到了X大的女生宿舍時,葉陽正在洗手間洗衣服。
X大的宿舍是兩室一廳一衛的格局,東西寢室,中間客廳。洗手間的門正對著房間的門。
因為是暑期的緣故,寢室除了葉陽,沒有其他人。
張虔推門進來時,門與洗手間的窗形成了對流,忽然進來了一陣風。
葉陽剛洗過澡,隻覺得身上一涼,卻對他的到來恍若未聞,隻埋頭洗衣服。長發湿漉漉的垂在兩肩,擋住了臉頰。
張虔走過去,將滑下肩頭的頭發悉數撩起來,別在肩後。
八月份正熱,她上身隻穿了黑色的小吊帶,肩頭全是密布的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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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虔湊到她耳旁,低聲笑:“怎麼了,對昨晚不滿意,你今天給我發分手短信?”
葉陽停下手中動作,擰開水龍頭,衝了衝手上的肥皂沫,又洗了一把臉,關上水龍頭,看向他時,一臉平靜:“張虔,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們分手吧。”
張虔的臉色沉了下去。
葉陽別開眼,看向他身後:“高中的時候,忙著學習,幾乎沒時間考慮其他。大學本來也沒想談,但是發現身邊的人都在談,看多了難免羨慕,就也想試一試,現在談戀愛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發現也沒想象中的那麼有意思。”
張虔臉色鐵青道:“你再說一遍。”
葉陽毫不含糊,道:“我們分手吧。”
張虔加重語氣,近乎威脅:“你再說一遍。”
葉陽仍然道:“我說我們分手。”
張虔的火被這接連的幾句話拱得老高,眼看要爆粗口,但目光在她臉上轉悠了兩圈,又把那些話壓了下去,耐心道:“葉陽,有事說事,別把分手掛嘴上。”
葉陽回去繼續洗衣服,道:“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
張虔一把將她扯了過來。
水池下面原本有高出地面的兩寸臺子,她本來是站在臺子上的,被他一把扯下來時,沒維持住平衡,崴了一下,人直接撞到了他懷裡。張虔兜住她,她隻得緊緊揪住他肩上的衣服,神色有那麼一瞬間的可憐。張虔本來要發火,看她那樣兒,火氣瞬間又滅了下去,盡量克制道:“葉陽,你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咱們就事論事,你要再這樣,我就較真了。”
葉陽平靜到近乎冷漠了:“張虔,別這樣,咱們不是說好了嗎,都痛快點。”
張虔忽然松開了她,聲音比她的還冷:“葉陽,無論因為什麼,你這幾句話都過了,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如果不說,隻要我出了這個門,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聽了,你想好了。”
葉陽將手上的戒指摘下來,拉起他的手,放進他掌心:“沒別的原因,就是覺得談戀愛好沒意思,不想浪費時間了。”
一切忽然靜了下來,像某件事塵埃落定,無可更改。
須臾,張虔褪掉自己手上的戒指,連同她還給他的那枚,一同扔進了垃圾桶裡,冷冷嘲諷道:“這麼久了,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開放的人。”又疑惑,“既然你是這種想法,為什麼不早說?早說,我就不用浪費時間培養什麼感情了,直接按一夜情處理,誰TM玩不起。”
他摔門而去。
第33章
張虔從公司回到家中, 家裡靜悄悄的,他在玄關換了鞋, 卻沒開燈, 在客廳坐著抽了幾支煙,起身走進了書房。
打開書房的燈, 走到書架前,手指撫過一排書脊,停在最裡側的那本書上。
書脊上印著書的名字。
一句頂一萬句。
他將書抽出來, 大拇指和四指上下捏著書口,稍微一用力,書頁呼啦啦的走過。走到一半時,他讓它停了下來,從書裡取出一張一寸照片。
當年分手後, 他刪了短信, 刪了聊天記錄, 刪了QQ好友,刪了手機號,扔了她送的所有東西, 連這本書都不是她原來送的那本,隻留了這一張照片。
留下來也不是為了懷念, 而是為了銘記。
過了那個勁兒之後, 他才開始後悔,覺得扔東西這行為實在幼稚,但已經晚了, 因此照片就成了他那次戀愛唯一的證明。
張虔很喜歡這張照片。
雖是證件照,不苟言笑,但仔細看,能看出來照這張照片時,她在生氣,有一點點委屈,因此像個欠扁的小狗。
談戀愛那年的五月,她回老家去,帶回了很多以前的舊物,他看到高考證上的這張照片,覺得她的神氣很有意思,就揭了下來。
她回老家,是因為弟弟不上學了,要出去打工。
她很有做姐姐的責任感,電話裡勸不了,一定要親自跑回去勸。本來想跟她一塊回去的,正好看看她的家鄉,她死活都沒讓他去。
那是談戀愛之後,第一次離別。
他送她去火車站坐車,一直送到月臺上。
以前也不是沒送過人,火車站,汽車站,機場都送過,沒有哪一次這麼難舍難分。
在月臺上抱了很久,直到火車要開了,她才匆匆上車。
她沒在家裡多待,很快就回來了,加上來回的路程,四天左右的樣子,不過對他來說,有點漫長。因為開始談之後,還沒這麼長時間沒見過。他到火車站去接她。她背著包,風塵僕僕,一下子就到了他懷裡。
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領著她去吃飯的時候,她還從包裡掏出一個醜醜的瓜,有長頸子和圓滾滾的身子。
她說是自家院子裡種的南瓜,送給他。
他詫異壞了。
還真沒人送過他這種禮物。
她說讓他帶回去煲南瓜粥,或者做南瓜餅之類的,反正一定讓他吃了。
他捏著那個瓜脖問,這個瓜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她說,吃了它,就權當他去過她的家鄉了。
他一愣。
看著她沒所謂的臉,心裡漫上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說不出來那種感覺,隻覺得他好像又愛她了一點。
其實到現在,他也弄不明白,那次戀愛,談到自己快要化掉的程度,到底是因為自身的緣故,還是因為她的緣故。
因為他後來,再也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了。
也曾跟友人討論過這個話題,友人說,大約是因為她出現在他人生中的黃金時代,觸發了他積攢了二十年的,對愛情的所有想象和全部熱情。至於後來再也沒有過,則跟“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一樣”,是個哲學問題。
他覺得友人的話有幾分道理。
懂得這個道理時,她在他這裡的存在感已經非常低了。無緣無故,基本不會想起。
如果想起,基本都是碰到了與之有關的話題或者人。
比如有一年,他去上海出差,在西餐廳吃飯時,遇到過一個跟她長得有點像的人。他盯著人看了很久,以至於同行的人覺得他對人姑娘有意思,還替他要了聯系方式,不過他卻從未聯系過人家。
比如還有一次,他接到一個詐騙電話,聲音很像她,他跟人周旋了許久。雖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他卻非常想確定一下。對方那姑娘的騙術真差勁,被他繞了幾句,就把名字告訴了他。發現不是她之後,倒沒有很失望,就是覺得這事還挺有意思的。
還有一年,公司招了一批實習生進來,有個笑起來很像,他也會多關注一下。小姑娘大約察覺到了什麼,很積極主動的找機會與他相處,不過他卻沒什麼興致。隻是在電梯裡偶然碰到時,仍會忍不住逗一下,就想看她笑的那一瞬間。
也就僅此而已。
畢竟再特別的人,當她成為過去式之後,就沒什麼意義了。
也想象過重逢,覺得自己會波瀾不驚。
等真重逢了,發現真人帶來的衝擊感還是比想象要強烈。像話劇和電影的區別,同樣的內容,經屏幕傳達,和真人直接表達,給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隻是最初的震動過去後,也就沒什麼了。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很快回復了平靜。
是後來見到的次數多了,才逐漸生出了好奇。
好奇眼前這個人和回憶裡的那個人,到底有什麼區別。
而不舒服的感覺是漸漸產生的。
因為她對他的忽視。
他很少受到這種待遇。
不是說他已經自戀到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應該關注他,隻是覺得她做為一個乙方,他又是前男友的情況下,她不應該這樣無動於衷。
說是曾經被糟踐過的自尊重新出來作祟了也好,說是男人的徵服心理作祟也好,總之她那種態度,讓他有了那麼一點不舒服。
本來這點舒服也沒什麼,畢竟生活不能事事如意,他不舒服和不甘心的事情多著呢,沒必要放大這個。隻是有一天突然對她發了脾氣後,他自己都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