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陽平靜道:“大學時談過。”
王彥的眉頭松了下來。
葉陽繼續道:“不過時間不長,就半年而已, 分了之後,再沒見過,今年三月去時代比稿,才知道他在那裡。《我去往》的項目期,除了那次改方案,私下沒有任何聯系。之前沒說,不是故意隱瞞,而是怕咱們公司跟著招闲話。本來靠實力拿來的項目,到時候被人說是走關系。於他,於我們公司的名譽都無益。”
王彥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就說張虔和葉陽之間怪怪地。說認識,他們沒交集,說不認識,倆人之間那種氣氛著實很奇特。
王彥的語氣緩了下去,試探道:“你提的分手?”
葉陽沒吭聲。
王彥從轉椅中站起來,來回踱步,聲音隱隱有些激動了,因為他覺得找到事情的關鍵了,《名利場》還有希望,他道:“我就說他對你挺關注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又問,“為什麼分手?”
葉陽頓了一下,道:“性格不合。”
“隻是性格不合?”王彥將信將疑。
葉陽點點頭:“隻是性格不合。”
“那不應該啊!”王彥納悶,“如果隻是性格不合,這麼長時間,早該忘了,哪有闲心來為難咱們。”
葉陽道:“所以我覺得應該跟我沒關系。”
“我還是覺得跟你有關。”王彥沉吟了一會兒,“要不,你約他出來吃個飯,問問?如果真沒有回旋餘地那就算了。如果有,還是爭取一下比較好,畢竟方案都做好了。”
葉陽沒吭聲。
王彥道:“如果是咱們實力不行,那我認,可如果是因為私人原因丟了《名利場》這樣的項目,那未免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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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陽沒再推拒絕,點點頭:“如果是因為私人關系,別說您,我都替公司可惜,我會盡力的。”
王彥見她如此痛快,由然生出了一種欣慰之感,像朽木突然開竅了。他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圈子就這麼大,抬頭不見低頭見,尤其他還是甲方,這段關系要是維護好了,對你以後的發展有好處。”
葉陽垂眼看著他桌上的翡翠山水擺件,平靜如水的一個人,她道:“多謝王總提點。”
王彥道:“我知道你最近忙,但《名利場》九月中就要比稿,你可得抓緊點。”
葉陽道:“我今晚就約他。”
葉陽晚上回到家裡,翻箱倒櫃的找出一個鐵盒子。
那原本是一個巧克力的盒子。
張虔送給她的。
十八顆巧克力,她和室友們分著吃。
吃了巧克力,還覺得盒子好看,扔了太可惜,就留下來裝小物品。
盒子裡邊是一些舊物,學生證,飯卡、大頭貼、校徽等等。
還有一個小福袋。
她將福袋扯開,從裡邊摸出兩枚戒指。
小一款是扭紋鑲鑽戒指,細碎的鑽石密密麻麻隨著扭紋鑲了半圈。
張虔說是從地攤上買的,她就信了。
帶了許久之後,有一天陳蜜玩笑道:“現在的地攤貨這麼牛逼嗎,帶了這麼久,還這麼亮。”
她那時才開始留心。
後來有次逛街時,看到珠寶店,就進去鑑定了一下,才發現是真的。
她在室友們的豔羨目光中倒是也產生了一點甜蜜。
這人真好。
因為怕她有負擔,所以把擺在珠寶店裡的東西說成地攤貨。
他不委屈,她都替戒指覺得委屈。
尋常他送貴一點的東西,她都會覺得是負擔,隻有這枚戒指,她沒覺得是負擔。
戒指畢竟有特殊意義,貴重一點也無妨。
時隔九年,葉陽將戒指重新帶到手上,發現有些緊。
她將戒指上的紅線拆了,這下帶起來就合適了。
她又拿起另外一枚戒指。
相比女款的鑲鑽戒指,男款的銀圈就簡單樸素多了。
葉陽把著那兩枚戒指,想了許久,拿起手機,給張虔打電話。
第一次打是八點多,沒人接。
第二次打是九點,還是沒人接。
第三次打是十點,有人接了,卻沒人說話。
手機兩端是巨大的沉默。
葉陽抿了抿唇角,低聲道:“有時間嗎,咱們一塊吃個飯吧。”
良久,手機那端那邊傳來極輕的一聲笑,帶點略微的嘲諷:“葉陽,到現在,你還把我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是嗎?”
他掛了電話。
葉陽又給他發了條微信,道:“明天晚上我在你們公司附近的Kelsey等你。”
次日,葉陽下班後,打車到時代附近的Kelsey coffee去。
這個點,店裡人還挺多。
葉陽點了一杯美式,要了一塊抹茶蛋糕,端著去找座位時,正好窗邊的一對男女起身離開,她就坐了過去。
上學那會兒,她雖在咖啡店兼職,卻並不怎麼喝咖啡,尤其對加了兩袋糖,依然苦得要命的美式敬而遠之。不過張虔很喜歡這個,她想了解他,也嘗試著喝了幾次。每次喝時,都會暗暗琢磨張虔在喝這苦東西時到底在想什麼。隻是那東西實在太苦,愛情的力量再偉大,也沒能讓她學會品嘗美式的苦。還是後來畢了業,工作後,偶然間又喝了一次,才發現沒有想象中那麼苦,竟然也漸漸地喝了起來。
葉陽從八點多一直等到十一點,也沒等到張虔來。
葉陽從店裡出來,看到底層商鋪基本都關門了,隻有幾個二十四小時全天營業的便利店還亮著燈。
葉陽走進綠化帶,順著彎曲的甬道出去。
綠化帶外邊是鳴沙橋。橋下有公交站,這麼晚了,叫車不安全,她打算直接攔出租車。
城市的出租車到底安全性還是高一點。
草木帶著露水的味道,叫人沁人心脾。
她出去的那條甬道邊上有長凳,她遠遠瞧見長凳上有人坐著,似乎正在抽煙。
她暗暗嘆息,白日裡大家你來我往,看著個個花團錦簇,一到晚上,全現了原形,個個孤獨的要命。
她大學剛畢業時,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在深夜的街頭,一個女孩子蹲在路燈下抽煙,走近了發現,她妝容豔麗,夾煙的手指,指甲蓋紅得發亮。
那是葉陽第一次意識到其實大家都一樣。
這麼一想,就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麼孤獨了。
葉陽走過抽煙的那人後,覺得有點不對勁,想停下來確認,又怕認錯,因為抽煙的是個男人。
這深更半夜,萬一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那就不安全了。
不過好奇心終究戰勝了害怕的心理,她走回去,試著叫了一句:“張虔?”
人抬眼看了她一下,低頭繼續抽自己的煙。
葉陽卻逐漸確定了,的確是張虔,一顆心落了下去。
她在長椅的另一端坐下。
綠化帶外邊的馬路上有急馳而過的車,聲音呼嘯像一陣短促的風。
張虔連抽好幾口,而後起身,走到不遠處的垃圾桶那,將煙揿滅,扔進垃圾桶裡,聲音略微有些啞,道:“走吧。”
葉陽有些詫異,站起來跟上去,問:“去哪?”
他轉身來看她,道:“難道你想在這做?”
“做什麼?”葉陽沒反應過來,等問出來之後,忽然意識了,人僵在了那裡。
張虔蹙眉問:“怎麼,你來找我不是為《名利場》?”
葉陽攥住了手心。
張虔道:“如果不是為這個,那就回去吧,其他的,我們沒必要談。”
他幹淨利落地結束了對話。
“張虔。”葉陽脫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的步子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