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是什麼?年輕就是可以和喜歡的人徹夜做|愛,直到天邊都亮起來。
二十一歲生日的那個夜晚,像個五彩斑斓的盛大夢想。
一切都很美好,簡直沒辦法再好。
他甚至在某個瞬間希望自己已經三十歲了。
男人三十而立,他事業穩定,心態成熟,能抵御一切誘惑,可以結婚生子,安穩度日。可當時他畢竟隻有二十一歲,任何關於未來的承諾聽起來都那麼虛飄。他不會承諾,她也不會信。
然而美好後,緊跟的是分手,來得快而且非常猛。等他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已經說完狠話,從X大的女生宿舍樓下來了。
他走在那條銀杏樹的林蔭道上。一邊是網球場,一邊是操場。隻因為是暑期,並沒什麼人,校園很安靜。他在路邊坐下,摸出煙,緩了許久,終究還是走了。
事後,他沒有再聯系她。
因為她沒給他留餘地,他也沒有給自己留餘地。
一場戛然而止的戀愛。
分手後,他常想起她,開始時候非常多,後來漸漸就少了。這幾年,除非看到與之有關的人或事,才會想起來。
想得最多的是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常說,他是贏在起跑線的人,而她是輸在起跑線的人。他就會想在起跑線輸了那麼多的她,是否已經被生活折磨的不堪重負,輕而易舉的改變了自己,就如同大多堅信自己不會被改變的人一樣,最終變成了自己曾經討厭的那種人?她是否還會冒著觸犯男人自尊心的風險,跟他們搶著買單?她是否已經懂得漂亮臉蛋是稀缺資源,會兵不血刃的和男人周旋,為自己贏取現實利好?她一定聰明了,世故了,市侩了,沒有堅持,十分油滑。那麼有一天他們在超市或者街頭重逢,他認出了她,會像大多數男人一樣,絕不願意承認眼前這個油滑市侩的女人,是自己愛過的人。那種因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情結,會在此刻碎成一地。
不過真重逢,才發現她並未朝著自己的期望所去,眼睛裡沒有那種世故和精明,臉上的溫馴和倔強仍在,也沒拿他前女友這個特殊身份做文章,所以硬生生讓人在朋友圈罵了三條。不過人倒的確比做學生時更圓熟了,像殼子笨重的山竹逐漸長成了鮮美荔枝,因而有了另外一種風情。
老曹那個色鬼,私下點評《我去往》起航宴上姿色尚可的女人,說她有種凌虐感,想讓人扒了衣服狠狠的……那個字,他顧忌著身份沒說出來,但表情可以說明一切。
他當然知道那代表什麼,但那不再跟他有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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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仍不能免俗,也絕不會是她。
年輕時候,都以為自己的戀人是唯一的,見得多了就發現,沒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張虔抽完最後一根煙,將煙蒂揿滅,丟在煙灰缸裡,將車倒出了這條僻靜小道。
第14章
電影項目通常是上映前的那倆月最忙。如今才六月份,葉陽原以為自己可以悠哉到七月底。結果周一上班時,秦雪蘭就扔了重磅炸彈過來,說《我去往》可能要改檔,叫大家周三時代影業開會。並讓葉陽準備一下七夕檔、國慶檔和雙十一這仨檔期的競品分析報告。
《我去往》才定檔半個月,就要改檔?葉陽想了下,覺得多半是因為上周《奔月》開了發布會,將檔期定在了國慶的緣故。
《奔月》全明星陣容,大投資,是比較受市場矚目和期待的電影。先前有傳言說,《奔月》特效量大,做不完,趕不上國慶檔,要衝擊春節檔。國慶檔沒超級潛水艇,《我去往》才把檔期定了。結果不知怎麼回事,對方上周突然就宣布加入了國慶檔。
《奔月》加入國慶檔,對這個檔期中的所有電影來說,都是不小的挑戰。
國慶檔的盤子就那麼大,進來一部,就必定要分走一部分票房。
帶上《奔月》,國慶檔已經有十二部電影,接近飽和狀態了。
周三到時代開會,一聽果然是因為《奔月》的緣故,隻是還沒確定到底要不要改。
叫大家過來,也是想聽聽大家的看法。
目前供選擇的檔期是七夕、國慶和雙十一,大家都傾向在七夕檔和國慶檔之間選。
十一月是電影淡季,若沒超級大片帶,大盤就跟死了一樣,太冒險。
七夕檔雖是小檔期,但在暑期檔裡,有學生受眾,比較穩妥些。
國慶檔競爭激烈,容易出黑馬,若電影質量過硬,咬牙拼一把也行。
時代的發行團隊給出的數據分析是,七夕檔的主要競爭對手隻有兩部,若後續營銷理想,首日排片可爭取到28-30%左右,總票房能到3.5億左右。
國慶檔大片扎堆,《我去往》又是新導演,影片也沒有抗票房的演員,算最好的情況,首日也隻能爭取到8-10%的排片,不出意外的話,保守估計,票房有3億左右。
秦雪蘭又讓方圓傳媒說一說這倆檔期競品的營銷情況。
兩檔期的競品營銷分析報告看下來,也是七夕檔穩妥,國慶檔冒險。
新導演的作品,市場認可度不高,□□比較重要,時代這邊最終還是選擇把檔期改到七夕來。
中午時候,時代影業的總經理讓秘書定了附近一個日料店,請大家吃飯。
確定改檔七夕,距離《我去往》上映,就隻有倆月了,時間緊迫,又是一場硬仗,大家也沒心思好好吃,速戰速決。
吃完上去開會,接著捋改檔後的宣發安排,一開又是一下午。
結束後秦雪蘭說,她稍後安排人把會議記錄發大家郵箱,也請大家辛苦點,周五前把新方案交上來。
從時代大廈出來,天已經黑透了。
周嘉魚問葉陽:“你今晚是不是要通宵?”
葉陽嘆了口氣:“就一天的時間,不通宵還能怎麼辦,你們呢?”
周嘉魚道:“我們的方案簡單,十幾頁PPT,明天去了稍微調一下就成,不像你們一百多頁的方案,還要大改。”
葉陽笑:“你們的工作量在後頭,倆月時間,五支預告,三支特輯,平均七天一支,有你們哭的時候。”
周嘉魚看了眼不遠處正跟自己老大說話的葉未勻,道:“預告片是電影的名片,他壓力比較大,我那幾支特輯就是常規物料,差不多就行了。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沒問題,上一年《聊齋》的終極預告,因為要得比較急,他親自剪的,交上去後,一帧未改,這事直到現在都是奇跡。我們老大說他的風格比較符合時代決策層的口味,想留住這個客戶,就全靠他了。”
葉陽微微有些吃驚:“那預告是他剪的?”
周嘉魚道:“你也有印象,是吧?”
“豈止有印象!”葉陽道,“看得我渾身發麻,我就是因那預告才想去電影院的,結果發現是個大爛片,爛到我如坐針毡。”
周嘉魚哈哈笑了:“所以時代的人才喜歡啊,能把觀眾騙進電影院的預告都是好預告。”
葉未勻從遠處過來,正聽到周嘉魚笑,問:“聊什麼,這麼開心?”
周嘉魚樂不可支的指著葉陽道:“說你那支神預告呢,把她也騙進了電影院,結果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人快氣死了,趕緊的,正好你在,賠罪吧。”
葉陽笑:“看了這麼多預告,就對三支預告有印象,一支是《紅拂夜奔》的,一支是《海市蜃樓》的,一支是《聊齋》的。”
葉未勻道:“三部都是東方魔幻,估計是沾了特效的光的緣故。”
周嘉魚開玩笑道:“你這麼推卸責任,是不想還人電影票嗎?”
葉陽立刻意識到周嘉魚又把自己的囑咐忘了,就搶話道:“你要這麼說,他可不止欠我一個人,估計得包場才行,哪有這麼坑自己同事的?”
葉未勻笑道:“不認識的人就不用請了吧?!否則我非破產不可。”
周嘉魚揚揚下巴:“認識的呢?”
葉未勻道:“認識的,自然要請。”
周嘉魚笑了,半真半假的對葉陽道:“葉陽,聽到沒有,這是他親口說的,讓他請,千萬別便宜了他。”
葉陽笑:“我看他不是欠我,而是欠你。”
兩人都笑了。
葉陽又道:“我今晚估計得通宵,不能跟你們在這瞎聊了,先走了,後天見。”
周嘉魚一把將她叫住,道:“你不回家嗎,我開車來的,捎你一程。”
葉陽搖搖頭:“我回公司,回家腦子容易不清醒。”
葉未勻問:“去哪,看我順不順路。”
周嘉魚怕她又拒絕,道:“她公司在青葉灣,未勻是不是住青葉灣來著?”
葉未勻看向葉陽:“青葉灣哪裡。”
葉陽隻好道:“中寧大廈。”
葉未勻笑了:“那跟我走吧,我就在中寧大廈對面住。”
如此,葉陽隻好謝了他,上了他的車。
葉陽剛上葉未勻的車,就收到了周嘉魚發過來的一串文字:“寶貝兒,人家對你有好感!隻是在猶豫,你抓住機會!別那麼在乎自尊心了,想想人家的條件。你難道要找個外地的,學我和家安一輩子還房貸,將來為孩子上學的問題焦頭爛額?我不是讓你跟綠茶婊一樣貼上去,我知道那樣廉價,人家多半也不在意,但能順其自然,你可別犯傻。”
葉陽微微嘆了口氣。
雖然說得是事實,可事實讓人難受。
她摁滅了手機。
葉未勻一邊開車一邊問:“累了吧?開一天會,可不是輕松的事。”
葉陽不僅累,而且餓。她吃不慣日料,中午就吃了幾口,現在已經心慌了。她揉了揉腦仁:“你們是不是都已經習慣了?”
葉未勻道:“跟時代合作壓迫性是強了點,但人家也專業,是什麼就是什麼,不像其他的小客戶,什麼都不懂,還什麼都要插一腳,弄得雞飛狗跳,結果還不好。”微微一頓,“秦雪蘭算是個例外了。”
葉陽噗嗤一聲笑了。
葉未勻又道:“不過好在大物料上她沒決策權,頂多是催一催進度,提一些小的修改意見罷了,也還好。”
葉陽嘆息道:“你們比較幸運,我這邊可全部都籠罩在她的魔爪之下。”
葉未勻道:“其實人不錯,就是脾氣有點急躁,說話也不講究,容易傷著人。”
一想到秦雪蘭,葉陽就很憂傷,她道:“或許是我們磨合的時間還不夠長吧......”
音響裡流淌出一段慢調,葉陽沒再說話,跟著聽了一陣,覺得耳熟,道:“這是……”
“別告訴我,你還知道。”葉未勻很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