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晴點了點頭,道:“他們肯找咱們過來比稿,說明有可比性。比不了大公司,還比不了咱們身後那家小公司麼,總不會墊底。”又笑,“反正都是臭皮匠,中了就是賺的。”
王彥也道:“我倒不擔心能不能拿下來,就怕臺上出醜。”又瞄了一眼葉陽,見她還挺平靜,就問,“葉陽,怎麼樣,陣仗是不是比你想得大?”
葉陽笑:“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幸好不是我上臺,要不然這會兒都不會說話了。”
王彥呵呵道:“別僥幸,這次我替你們,下次你們自己來。等會別家上臺的時候,多記多學,全當來見世面了。”
兩點的時候,會議室的門準時開了,魚貫進來七個人,五個男的,兩個女的,會議室裡一下靜了。
方圓傳媒的位置排得靠後,壓根看不清進來的是誰,不過張虔的身影從前面一晃,葉陽還是認了出來,想要確認,那些人已經落座了。
比稿是個漫長過程,每家公司的PPT都不下百頁,即便主持人說今天公司多,讓每家公司盡量控制在十五分鍾內,可輪到方圓傳媒時,仍是兩個小時後。王彥倒沒超時,幹淨利落的講完就下來了。等所有公司都講完後,時代集團的老總站起來,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跟在坐的這麼多公司簡單的道了句辛苦,叫大家不要急,若有合作意向,會有人跟進,然後就跟影業的老總和馬珂的老婆離開了會議室。
倆老總和馬珂的老婆離開後,留下兩個總監和兩個經理與各家公司周旋。
前面的幾個大公司都跟時代影業合作過,自然熟絡些,一下就把四個人圍住了。方圓傳媒和後面的大河文化是頭次來,多少顯得有些局促和無助。倆老板一個眼神對視就迅速結成同盟,熱絡的寒暄起來。
葉陽趁著這時間,從後門出去找洗手間去了。
回來後,會議室裡人已經不多了,吳晴笑道:“你去的不是時候,剛才人誇你呢,說方案做得漂亮。”
葉陽有些摸不著頭腦:“誰誇我?”
王彥得了誇,十分松弛:“剛他們宣傳部的總監過來打招呼,說咱們的內容有亮點,PPT也做得漂亮,能叫人記住,就算這次不能合作,以後也有機會。”
葉陽笑了:“這是全公司的功勞,我就是一個執筆的,哪是誇我呢,我可不敢接。”
王彥道:“你沒仔細聽,人家說內容有亮點,PPT也漂亮。內容是大家的功勞,PPT是你的功勞。你是咱們公司的方案大佬,一出馬就知道有沒有,這就不用謙虛了。”
葉陽笑:“不過PPT始終是錦上添花罷了,主要還是內容。沒漂亮的內容,PPT做得再漂亮也沒用。有內容,PPT好不好看就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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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晴攬住她,一行人往外走:“我就喜歡葉陽這點,永遠不居功,多難得啊。”
不過最終,那個項目方圓也沒拿下來,還是給了一個大公司去做。不過這選擇是對的。像《海市蜃樓》這樣體量巨大的商業片,就應該用大公司,廣鋪渠道,調動一切手段和資源進行鋪天蓋地的營銷。尤其還是春節檔,競爭如此激烈,就更不能手軟。即便真給方圓傳媒,他們估計也咽不下去。
《海市蜃樓》的首映禮是在春節前三天做的。主演全陣容到場,業內知名影評人全去了,可謂聲勢浩大。首映禮那天,王彥弄到了入場券,跟著去參加了,回來後,說《海市蜃樓》完了。
大家問怎麼回事,王彥說,片子有問題,在場的影評人大多表示看不懂。影評人看不懂,就更別說普通觀眾。30億徹底泡湯了,制片方現在焦頭爛額,導演都快瘋了。
後來,果然如王彥所料,《海市蜃樓》慘遭票房滑鐵盧,別說30億,最終票房隻有4.2億。投資3億電影,票房將近十二億才能回本,這四個億簡直可憐。不過不知道是否有《海市蜃樓》失敗的影響,時代影業改變了策略,春節檔過去之後,方圓又收到了時代影業的比稿邀請。
這次不是什麼大片,而是一個中小成本的愛情電影《我正去往你的所在》簡稱《我去往》,是時代影業扶持的新人導演的作品。演員中除了男女主是二線外,其他基本都叫不上名。不過這對方圓來說,仍算不小的項目,正巧葉陽手中的電視劇處在收尾階段,不怎麼忙,就接下了這個活,苦熬了幾天,交了一份方案出來。
這次比稿結束後,先前時代影業跟王彥對接的一個女經理直接過來,大老遠的伸出了大拇指贊道:“王總,厲害,方才我們集團田總都點頭了,說不錯。”
秦雪蘭三十七、八歲的樣子,臉長得很圓,嗓門有些粗,即便刻意壓低了聲音,可仍舊不小,頗有些豪放的意味,看著倒是像沒心眼,好打交道的人。
王彥稍微松了一口氣:“姐,是不是真的,您可別跟弟弟開玩笑。”
秦雪蘭不樂意了:“正經事,我逗你做什麼,我們張總剛才也說有亮點,更傾向你們家,你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吧,這邊我給你盯著,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們。”
這次倒真不是客套話,比稿結束後兩天,時代影業那邊就有了消息,讓方圓傳媒去時代開會,跟發行、海報、預告的團隊碰個面,大家坐下來,捋一下整體宣發。
因為要溝通和交流,就沒排排坐,而是圍在大長條桌上,大家面對面。葉陽到了之後,看見對面的周嘉魚,隔空跟她打了個招呼。
周嘉魚的公司做預告,在業內排一排二的存在,一直都是時代影業的御用乙方。先前知道葉陽的公司要競標《我去往》的全案營銷,她就特期待,說想跟葉陽一塊工作,沒想到真有機會。
每家公司挨個闡述自己負責的那部分的方案,這次沒時間限制,越詳細越好,所以這個會議從下午一點,一直開到了晚上七點。
散會後,周嘉魚和葉陽去吃飯,路上周嘉魚神秘道:“我覺得張總對你有好感。”
葉陽愣住了:“哪個張總?”
周嘉魚推了她一下:“裝什麼糊塗,就時代的宣傳總監,你闡述方案時候,他一直在看你。”
葉陽詫異道:“我闡述方案,他不看我,他看誰?你們公司闡述方案時,他也看你們啊。”
“不不不。”周嘉魚道,“其他人,他是偶爾抬眼看一下,你,他一直在看。”
葉陽很想告訴周嘉魚,那是因為她是他前女友。跟分手多年的前女友一起工作,任誰都覺得稀奇,剛開始多看兩眼很正常,時間長了就好了。但又覺得告訴了周嘉魚,怕周嘉魚守不住,她以後的處境會尷尬,就憋了回去,道:“以後多開幾次會你就知道是巧合了。”
周嘉魚撞了她一下,道:“寶貝兒,你姿色還行,幹嘛妄自菲薄。”
葉陽笑:“這跟妄自菲薄有什麼關系,總不能別人多看我倆眼,我就覺得人看上我了,那我得多自戀和自作多情啊。”
周嘉魚笑:“你這麼一說也是,不說他,咱們吃什麼去?”
兩人剛到吃飯的地兒,微信就同時響了起來。是秦雪蘭拉的工作群,大家都在打招呼。周嘉魚和葉陽改了群昵稱,也跟上了打招呼的隊伍。
吃完飯回到家裡,葉陽發現時代那邊有幾個人請求添加她為新朋友,她一一的通過,分組備注好。洗完澡出來,發現又有人添加,她打開看,昵稱有且隻有兩個字:“張虔”。
葉陽放下手機,打開電腦,找了一部上一年上映的,票房還不錯的愛情電影來看。
看完差不多快十二點,她又拿起手機來看,看了許久,通過了張虔添加好友的請求,備注成“宣傳部總監張虔”,分在時代影業的組裡。
第4章
合作的事情敲定後,幾個合作的乙方公司又連著去時代開了兩次大的宣發會議。
通過這幾次會議的接觸,葉陽發現張虔變了好多,最大的變化是話少了。學生時代,他不能說健談,但絕對不沉默,可現在他都很少說話,或者不說廢話了,一說就要說到點上,因而顯得十分莫測,不敢叫人過分親近。
周嘉魚道:“是,他一直這樣。不過,我覺得挺好。管理層嘛,就得有管理層的樣子。尤其他還這麼年輕,太外露,容易叫人看穿,鎮不住底下的那些老油條。而且我跟你說,這人雖然莫測,但並不□□,不會仗著甲方身份一意孤行,能聽進去意見,我們老板對他的評價很高。”想起什麼似的,又道,“我跟你說過沒,就上一年《聊齋》的慶功酒會,海報公司的老大帶著公司人過去時代那桌敬酒,就那愛噴唾沫的發行曹總,估計喝多了,摟著人一個小姑娘可勁灌酒。海報的老大不想為小菜鳥得罪人,就勸小姑娘喝了。頭一杯,小姑娘勉強喝了,結果老曹不依不饒,接著灌第二杯和第三杯。我有些看不下去,就慫恿我們老大帶著我們過去敬酒,岔開這事,我們老大叫我別多事。老大不幫忙,我自己人微言輕,也不敢上去,隻能幹看著。後來張總從邊上過去,揉著太陽穴說自己喝多了,問老曹帶沒帶解酒藥,老曹說沒有,那小姑娘也是個聰明人,立刻說她有,這才借此脫了身。”
周嘉魚兩眼放光:“你能想象在觥籌交錯的酒會上,一個甲方高層不顯山不露水的給自己見都沒見過的乙方小菜鳥解圍的情形嗎,太TM man了!”
葉陽問:“後來呢?”
“後來?”周嘉魚道,“就沒了。不過正因為沒了,這一舉動才顯得迷人,要是再發展點別的,那就狗血了,沒勁。”
《我去往》的宣發大方向捋順後,各家公司就進入了與時代影業籤合同的流程中。合同蓋了章,成為了正式合作伙伴後,時代影業搞了一個起航宴,說之前來來回回的一直在開會,都沒坐下來好好認識一番,就趁這個機會認識認識,也方便以後開展工作。
宴會在京郊的一個會所,晚上六點開始。
葉陽到了後,才知道導演今天也來了,就安排在時代那一桌上。
是個年輕導演,看上去就三十幾歲的樣子,穿著很樸素,架著一副眼鏡,頭發在腦後扎成小揪揪。宴會主持人秦雪蘭cue導演講兩句。他端著酒杯站起來,很腼腆的樣子,也沒多說,簡單的感謝了一下幾個老總,又說這是他第一部 院線電影,成與不成,在此一舉,拜託大家了,然後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新人導演的第一部 院線電影很重要。要麼票房成功,要麼口碑成功。反正兩項你總得有一個,才能繼續走下去。不然,以後的命運很難說。能看出來這導演的確是很真心的在拜託在場的諸位了。畢竟這年頭,除了電影質量,對電影的命運影響最大的也就是宣發了。
前面幾個投資方的老總致完詞,接下來就開始挨桌自我介紹,介紹完後,開始挨桌敬酒。
方圓拿了全案營銷,也是新加入的公司,最先起來去敬酒。先去時代那桌,敬甲方大大們。
方圓一共來了七個人,王彥、吳晴和葉陽,還有葉陽手下的四個小組員。組員聽指揮幹活,暫時不用交際,跟著就行了。主要是吳晴和葉陽。吳晴是項目總把控,葉陽是主負責人,在以後長達半年的時間內,她倆要抗住這些虎狼甲方的壓力,把項目做好的同時,還得把人哄開心,為以後的合作打下基礎。王彥介紹完吳晴之後,又著重拿葉陽說事。因為她還年輕,姿色也尚可,在這種幾乎都是中年男人的酒桌上,最有話說。他熱情洋溢的對在座的各位老總道:“葉陽年輕,經驗也不多,但執行能力特別強,上手快,而且一點不含糊,缺點就是不愛說話,之後若有什麼得罪和不足,還請各位老總多多包涵和指點。”
王彥和葉陽將杯中酒飲盡,桌上的各位老總也都象徵性的抿了一口。其中一位放下酒杯笑道:“我們幾個今天都是湊熱鬧的,宣發的事主要還是曹總和張總來辦,得罪我們沒關系,得罪他們可了不得,你們多敬他們兩杯,叫他倆以後別為難你們。”
老曹應聲端著杯子站起來:“秦總,您這話說得老曹心裡不高興,什麼叫得罪我們可了不得,難道我跟小張還能吃了他們?再說他們都是小張的人,您說小張就小張,怎麼還拉我墊背,我不依,秦總,您得跟我喝一杯,給我賠罪。”
秦總大笑起來,對其他人道:“你們看這個沒皮沒臉的老東西,竟然還要我給他賠罪。你們說,我該不該給他賠罪?”
張虔端著杯子起來道:“老曹兩杯酒下肚,就要說瘋話,上次喝醉了,竟然要親我們常總,嚇得常總現在都不敢靠近他,隻叫我跟他坐。我估摸著他快不行,秦總,您等會兒保護好自己,別叫老曹佔了便宜。”
在座的哈哈大笑起來。
老曹跟著哈哈起來:“小張,家醜不可外揚,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拆我臺。”看了一眼王彥他們,“來來,正好,你們別饒了他,替我多灌幾杯,看他還敢不敢亂說話。”
常總笑:“張虔說得是實話,你敢做,就別怕人說。”
老曹不依不饒:“常總,您偏心,小張不就比我年輕幾歲,比我長得好看了點麼,誰年輕的時候不是帥小伙兒?!您這麼喜新厭舊,傷我們這些老人的心!”
張虔沒接著與他們插科打诨,而是端著杯子走出來,目光掠過葉陽時已沒什麼笑意,他看向王彥,接上他的話,是囑咐,也是提醒:“我們常總常說,人分兩種,談事的人和做事的人。我們這兒不缺會談事的人,但缺會做事的人,所以不用擔心得不得罪我們,放開手腳做,大家心裡都有秤。要是事情做得不好,那才是得罪我們。”
這話恰巧叫常總聽到,他插話過來:“張虔這話說到我心坎裡去了。”又看向王彥他們,“方案著實弄得不錯,好好幹,千萬別辜負大家的期待。但也不用有太大壓力,一個電影一個命,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問心無愧就好。”
王彥自然聽懂了張虔和常總的話,暗想領導就是領導,站的高,看得就遠。他忙接住兩位甲方領導的話,恰當的表了一番心意,又領著公司人敬了一次酒,這才繼續往下,挨著去敬其他桌。
敬完這一圈,葉陽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笑僵了,她回到座位上,其他公司又分撥挨著過來敬他們。如此一番車輪戰,她的腦子慢慢發起暈來。周嘉魚跟自己老板敬完酒後,過來找她,兩人一塊去了洗手間。出來後,也沒回會場,而是去一樓的大廳休息。
大廳裡有供人休息的沙發椅,還有小吧臺,但並沒有人,葉陽靠在沙發椅中,覺得一切都靜了下來。
周嘉魚摸了摸她的臉,燙得厲害,她問:“寶貝兒,你沒事吧?”
葉陽仰靠著朝她笑了笑:“沒事,就是頭有點暈,歇一會兒就好了。”
周嘉魚道:“想起來了,我來的時候家安給我塞了解酒藥,我給你泡一袋去,你先坐著。”
葉陽點了點頭。
大廳又靜了下來,葉陽的腦子越來越暈,靠在那裡幾乎要睡著,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她便醒了。睜眼發現不是周嘉魚,忙調整了一下姿勢。
是個男生,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幹淨又斯文的樣子。倒不陌生,開會的時候見過,好像是周嘉魚的同事,男生手裡還握著杯子,他道:“嘉魚被我們老大叫住了,正好我下來,她就讓我帶過來了,解酒藥,喝了吧。”
葉陽接過杯子,道了句謝,一口氣喝了下去。
男生並沒有走,而是在葉陽對面的沙發椅中坐了下來。
一時也沒話要說,兩人隻是沉默的坐著。
過了一會兒,男生道:“好點了嗎?”
葉陽嗯了一聲:“好多了,多謝。”
男生道:“宴會真煩人,是不是?”
葉陽笑了,但是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走了。
葉陽便重新歪回了沙發椅中,等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對面的沙發椅中還坐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