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紀憶覺得心都開始疼,“你聽我慢慢和你說,你相信我……”
“紀憶你是人嗎?你怎麼能和我小叔在一起?”暖暖哽咽著聲音,根本不想聽她任何解釋,她隻想質問,質問紀憶為什麼這麼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麼可能和我小叔在一起?你瘋了嗎?你是不是瘋了?!”
“我一直喜歡他,他也喜歡我……”
“別和我說這些!我小叔瘋了,你也瘋了!你從小就叫他叔叔,怎麼能和他同居……你太可怕了紀憶,你根本不在乎我,你想過我嗎?我從小就崇拜他,比對我爸還崇拜……你根本就沒想過我……”季暖暖完全語無倫次,哭得已經失了聲,“你怎麼能和我小叔同居……”
她心裡的季成陽有著崇高理想,人格毫無瑕疵。
絕不可能有任何汙點,和任何人都不同。
可當她發現季成陽和紀憶在一起,和本該是侄女輩分的女孩同居,而這個女孩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尊敬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同時在背叛她,欺騙她。她的信仰瞬間就被徹底擊碎,洪水肆虐一樣,被卷走了所有的理智和意志。
比天塌了還可怕。
紀憶再說不出話,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來。
她就站在書店的正門,手足無措,像是有人將手伸入她肋骨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髒。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季暖暖,她構想過的所有解釋都沒用了,她想象過暖暖無數的反應,最怕的就是這種,最真實的憤怒。
紀憶無言以對,甚至不敢重復自己說的話,說自己愛季成陽,她怕刺激暖暖。
暖暖的失控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她從沒聽暖暖這麼哭過,那種信仰被一瞬間擊碎的軟弱和絕望感,讓紀憶覺得自己就是背叛友情的罪人。
徹頭徹尾的罪人。
“西西,你怎麼能和我小叔一起,你想過我嗎……”
暖暖哭得完全崩潰,隻會重復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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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憶手機慢慢耗盡電量,電話徹底斷了線。
她淚流滿面看著漆黑屏幕,跑出書店所在的大廈,想要叫出租車,可這種時期,出租車根本就是個奢侈品。她跑了好幾條馬路,隻看到一輛有人的出租車,跟著車跑了很久,直到車開得越來越遠。
最後跑到無力了,隻是茫然無措地,慢慢在馬路邊蹲下來。
暖暖最後的質問,不停徘徊在她的腦海裡,暖暖哭得虛弱地告訴她:“你根本就沒想過我,紀憶,你根本就沒想過我……”
暖暖的話,一句句回放,如刀一樣反復戳著她的心髒。
她從沒考慮過暖暖,這段感情她始終自私地藏好,當做一個秘密。所有都爆發的太快,所有都沒有在她的設想之內。她一直叫他季成陽,不肯叫小季叔叔,總在心底默默和這個禁忌抗爭著,忽略他是自己長輩,忽略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暖暖敬畏深愛的小叔。因為她始終相信,自己這段暗戀單戀一定會隨著長大慢慢消失。
甚至設想過,有一天去參加季成陽的婚禮,在他被往來嘉賓好友灌醉的時候,告訴他,季成陽,我一直喜歡你,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拿你當我唯一的目標和偶像。
這些都是她設想好的。
……
可是所有都改變了。
所有都開始向著幸福的方向發展,她依戀他,沉浸在曾經不敢奢望的感情裡,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質。他們輩分不同,自幼如同家人一樣相處,他都是她的叔叔,最後卻不受控制地將這種關系變為了男女之間的愛情。
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難以接受的改變,甚至會往最骯髒的地方想象……
身邊的報刊亭、大廈都早早關閉,路上也沒什麼闲人。
紀憶因為剛才的情緒太過起伏激烈,有些懵懵地,她努力讓自己冷靜,找尋最近的公交車站,仰頭看站牌的時候,眼淚就蕩在眼眶裡。她不斷祈禱著,盡快找到回家的公交路線,幸好這個方向到季成陽家的車很多,最後她換乘了兩輛公交車,在積水潭橋附近下了車。
當她走到季成陽所住那個小區的小馬路,忽然,有車燈迎面打過來。
車猛停在她面前。
紀憶怔怔站住,逆著車燈的光,看見季成陽下車,一言不發地走向自己。他深邃的眉目裡都是難以壓抑的怒意:“為什麼關機?為什麼不給我先打電話,告訴我你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十幾歲的小姑娘,天很容易就沒事兒塌一下……哎,過十年被社會打磨過,仰頭一看,最結實的就是天了,哪兒那麼容易塌╮(╯▽╰)╭
話說這上部青春回憶錄差不多快寫完了吧,艾瑪,估計還要有幾萬字,也快了
第三十九章 同一屋檐下(1)
季成陽蹲下身子,雙手鉗制住她的肩膀,想要繼續告訴她她不能這麼任性,手機說關掉就關掉,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如此解決問題。
她眼前是季成陽的臉。
因為車燈直照,突顯他難得露骨的怒氣,讓她很害怕。
“為什麼不給我先打電話,告訴我你去了什麼地方?”
“我手機沒電了,”紀憶輕聲解釋,“我手機沒電了,不是關機,也沒有公用電話的小店,隻有插卡的那種電話亭,沒有IC卡,就用不了那個……打不到車,外邊沒有出租車……可能是非典,出租車都不出來幹活了,就等公交車……”
車燈將她的臉照得有些慘白慘白的,然後她忽然說:“暖暖知道了,她很生氣。”
季成陽的心始終被各種不好的猜測壓著。
他剛才接到暖暖電話而急速趕回來,將那個哭得一塌糊塗的小侄女勸住送回學校後,他就找不到了紀憶,應該說從電視臺接到季暖暖電話開始,他就找不到她。
他沒辦法讓自己不生氣。
甚至當她解釋以後,他沒辦法讓匯聚兩個多小時的壓力都煙消雲散。
“我知道,我已經和她談過這件事,”季成陽低聲說,“我們先回家再說。”
“嗯。”
他們已經站在小區門外不遠的地方,紀憶就沒跟著他上車,隻是地下車庫外的樓梯口,等著他。季成陽攥著車鑰匙從臺階下往上走,看見朦朧不清晰的月光,攏住她的身形,她穿著有些厚的那種玫紅色戴帽子的休闲服上衣,瘦瘦米白長褲,頭發披下來,很純情的一個小姑娘模樣。
她在安靜地等著他。
季成陽想到暖暖撲到自己懷裡哭得時候說的話,那些都是他之前就深思熟慮過的,所以沒有什麼太多的驚訝,因為他是個二十六歲的成年男人,這是他早就考慮過的情況。可紀憶不同,她還不夠成熟,自己還沒來得及和她深入溝通這些未來的阻礙,她就已經在淬不及防下受了指責。
主要責任應該是他的,不是嗎?
季成陽笑了一下,從黑暗的樓梯底層走上去,迎著月光。
紀憶本以為到家後他會立刻和自己談,季成陽卻隻用手勢示意,讓她先去洗澡。她隻得迅速衝洗換了家居的衣服出來,正看到季成陽貓著腰從冰箱裡拿出一些食材。
紀憶走近,能聞到四周淡淡的滴露味兒。
這段時間,季成陽一直很注意家裡的消毒。回到家立刻會擦洗一遍,包括兩個人每天穿的衣服也是要當天放到洗衣機裡清洗幹淨,衣服混著洗衣粉就還好,最後不會有消毒液的味道留下來。
但房間裡就不一樣了。
起初她不太喜歡這種味道,可慢慢就適應了,此時此刻,這種熟悉感倒讓心踏實了一些。
季成陽起鍋做飯。
抽油煙機的聲音轟轟作響,他熱了油,將整盤的花生米倒下去。這道菜很快就會因為紀憶的那句“我愛吃花生米”,變成宮爆花生米,雞丁即將成為陪襯。
他拿筷子夾了,喂給她:“嘗嘗。”
這是他回家後和她說得第一句話,隻有兩個字。
紀憶微微張嘴,咬住皮已經炸脆的花生米,她盯著他,季成陽仍舊在生氣,並沒有掩飾從眼神到面部神情的冰冷,她的就像是被他一眼望穿到心房內,被他看到血液流動和跳動,變得如此不自在。
“好吃嗎?”
“嗯……”
“不覺得炒得有些過火了嗎?”他問。
“好像有點兒。”的確有些火候過了。
季成陽自己也夾了粒,嘗了嘗:“還好,還能吃。”
她應了聲。
他卻又關火:“算了,我們吃火鍋,我下午買了很多東西回來。”
紀憶又應了聲,其實火鍋也不錯。
她如此想著,季成陽已經雙手扶著她的手臂,半蹲下來:“是不是我想吃什麼你就會跟著吃什麼?怎麼沒有自己的意見?”
她有些愕然:“我也挺喜歡吃火鍋,你想吃,就吃吧,沒關系。”
季成陽看著她的眼睛,沉默了會兒,說:“西西,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弱點?
紀憶想了會兒,很坦誠說:“我太在意別人的看法。”
季成陽笑:“而且也太重感情。你和暖暖都是真性情,對親近的人都掏心掏肺。可她外熱內冷,別看她今天哭得像天塌了一樣,其實她沒那麼脆弱,你不一樣,你外冷內熱,看上去很平淡,可心思就細太多了,你將感情看得重。”
紀憶的睫毛慢慢煽動著,垂下來。
是的。
或許因為她缺少這些,就將這些看得很重。親情、友情,愛情,隻要別人給她一些,她就能一直記得清楚,一層層,隨著日積月累都厚重地壓在心裡,恨不得還回去十倍。
她現在都能清楚記得,十一歲時候的事情。有次在季暖暖家,兩個人睡到半夜一起去上廁所,她忽然月經來潮,坐在馬桶上看著內褲發愣,考慮是否下樓回家的時候,季暖暖已經從洗手間的櫃子裡拿出衛生巾,蹲下身子。
暖暖邊打著哈欠邊撕開,結實地貼在她內褲上:“全天下就我不會嫌棄你,”暖暖真的一點兒都不嫌棄她,貼貼好,才去洗手,眼睛都困得微微眯著,“我怎麼就想對你好呢,真可怕,以後我要是嫁人了,我老公一定以為我是同性戀……”
過了半年,紀憶提到這件事,暖暖已經忘得一幹二淨,愣了會兒哈哈大笑:“那你就記得對我好就行了,我怎麼當時就沒嫌棄你呢,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