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跟著他進門,滿腦子都想著,萬一還有別的影響怎麼辦,萬一高考報名的時候也是這樣怎麼辦,萬一那些人還會提到處分怎麼辦?
跟著他,進了房間,把書包放在門廊的小沙發上。
季成陽蹲□子,從櫃子裡拿出她一直穿的拖鞋,放在她腳下。他抬頭,終於看到她眼睛都腫了,紅得嚇人。
她喃喃著,想問他怎麼辦。
話還沒說出口,就感覺唇已被他重重地壓住,轟然一聲,她徹底懵了,臉上還有流下來眼淚,潤湿了兩個人的嘴唇。紀憶懵懵懂懂地,聽見得所有砰砰砰砰如擂鼓一般的聲音都是從自己胸腔裡傳出來的,直到季成陽握住她的兩個肩膀,讓自己慢慢挪開。
她仍舊懵懵的,能看到的隻有季成陽,看到他漆黑的眼睛也在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
像是隨時會再靠近。
卻又絕對不會再靠近。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醞釀哭戲,我把自己給活活弄哭了……淚點太低的後果……
ps,這章量很足。。有一章半了。。。。
第三十一章 一曲小離歌(1)
絕對不能再靠近。
季成陽覺得自己整個人的心情和狀態都極其糟糕,糟糕透了。
所有計劃被全盤推翻,那種不確定的浮躁感,他在最糟糕的狀態下,做了讓自己從沒想過去做的一件事。他早就將一切安排都想好,報名考試完,陪她在那個校園裡走一走,他絲毫不懷疑紀憶能進那所大學的能力,甚至在她提到自己要去報名小語種時,就已經開始和在那裡做教授的朋友聯系……他在按照自己的習慣來規劃她未來的生活。
迫不及待,用盡所有的關系和能力,全身心在安排這些事……
卻不敢告訴她,自己一周後就要離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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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是阿富汗。
美英聯軍已經向阿富汗發起“狙擊行動”,美阿聯軍也開始在阿富汗東南山區開始了搜尋,迄今為止,華人媒體隻有香港有進入那裡。他需要要周旋,找到一些時機,或者放棄自己現有的工作,加入可進入的媒體……
可是現在,此時,在這裡,他首先要解決的是自己的私人感情問題。
門廊的燈光下,季成陽戴著那副金絲邊的框架眼鏡,與她的視線撞到同一點。紀憶眼睛紅紅,眼淚仍舊撲哧撲哧掉著,她不敢動,看著季成陽,隔著那薄薄的鏡片,看著他。
剛才那幾秒的碰觸,就像是幻覺。
那麼不可思議。
如同一個不能說,也不能問的禁忌。
他能看到她手腕上的傷口。那陣子大事小事接踵而來,他想要將所有都處理妥當,卻獨獨忽略了這裡。那晚他在黑暗中問她手上的傷嚴重嗎,紀憶回答他“不是特別疼”。過了三個月,血疤已經消失,卻留下這麼長一條痕跡。
他可以看著面前的炮彈落下去,炸碎一切,然後義無反顧衝上去,和攝像看到第一時間的戰爭殘害,但他不想看到任何不好的痕跡留在紀憶身上。這是一種錯誤,沒人會不受委屈,沒人會一生平坦順心,挫折就那麼幾種,受過才能懂得應對,早晚而已。
早晚而已。
但道理和情感總是相悖,這種感覺過於微妙,有些磨人。
“對不起,西西。”他的聲音在喉嚨口壓了太久,壓得有些啞。
沙沙的,寵溺的,也是溫柔的。
紀憶心撲通撲通跳著,緊緊看著他。
他會說什麼?說其實我剛才隻是衝動……
“我剛才有一些衝動。”季成陽竟像會讀心語,重復著紀憶心裡祈禱的最不好的那個答案。紀憶不敢出聲,眼淚就在眼眶裡晃蕩著,感覺就快盛放不下,不敢眨眼睛,一眨肯定就會流下來:“我知道。”
她聲音低低的。
季成陽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他將胸口一直壓抑的感覺釋放出來,輕籲了一口氣,然後松開紀憶一側肩膀。
他將眼鏡摘下,用自己最真實的面容面對她:“我說衝動,是因為你太小了。我想等你足夠成熟,等你真的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感情。”
或許,她適合的是那些適齡的,生機蓬勃的年輕人。
等到她二十歲時,自己已快三十歲,看過太多的生死,心早已蒼老到超過四十歲。而她剛剛二十歲……就像當年自己第二次見到她,帶她去登臺演出的年齡。
二十歲的季成陽,人生剛才開始,有太多的想法,也可以舍棄太多無關緊要的東西。
幾年後紀憶二十歲,也必然如此。
“我們做個約定,”季成陽最後殘存的那一分理智,將他牢牢捆綁住,他不能用自己一個成人的感情觀去桎梏住紀憶,“兩年後,如果你真的願意接受我,我一定會為剛才的行為負責。”
紀憶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心底燒出了一把火,將血液烤得沸騰翻滾。
“是因為……要負責嗎?”紀憶糾結在最後這句話的字面意思。
“不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他笑。
她難得有了小女生脾氣,仍舊鼻音濃重地,糾纏著他的措辭:“你是因為剛才,你……嗯……才這麼說的嗎?”她想問,像電視劇裡的那些女主角那樣追問他,是不是隻是因為一時衝動親了自己,才說要負責?
還是因為……你也喜歡我。
怎麼可能問得出口,在走進這扇門之前,她連想這個問題都是夜深人靜時蒙著被子想的。他們每一次對話,每一次牽手,還有季成陽和自己的擁抱都各有各的道理,讓她不敢多想,因為認識得太早了,他是她的小季叔叔。
可剛才,她找不到任何道理,沒有道理,所以混亂。
天旋地轉心花怒放不敢相信,她不知道用什麼詞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隻是在這種混亂的心情裡,孤注一擲地追問他,所謂的那個“負責”是為了什麼。
季成陽鮮少見她如此,他竟覺得十分有意思。
樓下有人在彈鋼琴,聽起來不甚流暢,像是小孩子在練習鋼琴。
琴聲戛然而止,再重新來過。
季成陽想起自己從四川的那個大山深處的小鎮子,來到北京的那年,他第一次面對鋼琴時候的反應。起初他彈鋼琴,也像是這樣的感覺。
那段年少時光太遙遠了,他鋼琴獲獎那年,她甚至還沒有出生。
“我八歲的時候拿了市裡鋼琴比賽的冠軍,你還沒出生。我進入大學那年,你剛小學四年級。西西,我們差了很多年,”季成陽告訴她,“作為一個成年男人,我必須要等到你長大,再平等開始一段感情。等到你覺得,你對我的感情真的是愛情,而不是依賴。等到那時候你告訴我,或者隻需要給我一個簡單暗示,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隻要我想……就可以?”她甚至已經不敢直視季成陽。
所有的勇氣,都用來問出了最後這個問題。
“隻要你想,就可以。”
這就是他,季成陽想要給紀憶的愛情。
他的感情,絕不是生活的全部,但他全部感情的選擇權,屬於她。
這段並不直接,甚至稍顯隱晦的話,就是她記憶裡,她和季成陽感情真正開始的一刻。
雖然她明白季成陽所說的每個字和背後的意思,她卻很自信地肯定,不管過多少年,如果讓她做出選擇,她的答卷上都隻會有一個答案。
季成陽說完這些,竟有些尷尬,用手掩住口咳嗽了兩聲。他不敢讓自己再繼續留在這個門廊,於是起身,重新戴上眼鏡,進書房讓自己忙碌著去提前整理所需要的物品。
紀憶則蹲□子,想要去解自己帆布鞋的鞋帶。
她這個角度能看見季成陽在書房裡翻找資料的背影,下意識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忽然就臉紅了,是那種徹底紅透,完全沒有任何遮掩的紅。
紀憶低頭,迅速解開鞋帶,換上在這個家裡唯一屬於自己的那雙拖鞋。
她忽然很開心,想吃好多好多東西,芥末墩,炒肝,爆肚,她覺得自己餓壞了,她要讓自己徹底吃飽,然後開始努力奮鬥。已經五月了,馬上就要進入高考倒計時,小語種不能上沒有關系,她仍舊要考年級第一,進最好的大學。
她要進電視臺,或者進報社,她要做個和他一樣的記者。
她要自己真正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讓每個人提到季成陽的女朋友,都會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一對。紀憶一定會成為季成陽的女朋友,最優秀的那個。
對於她在報名當天的狀況,季成陽隻追問了幾句,在得到答案後並沒有多說什麼。他隻是告訴紀憶,關於處分計入檔案的事情,雖然影響了這次提前招考的報名,但隻要不出任何違反校規的狀況,就不會影響到她的高考。
這是他和曾經的恩師,現在的附中校長之間的口頭協定。
一個星期後,季成陽離開北京。
他離開的那天,正好是他生日前一天晚上,紀憶晚自習結束後特地拿著手機跑到籃球場,給他打電話,她想等到過了十二點第一個祝他生日快樂。但是明顯那時候季成陽已經在飛機上,關了手機。
所以隻能提前兩個小時。
電話接通後,她明顯聽到了機場特有的那種聲音,溫和催促人辦好手續,上路離開這個城市的聲音。“我辦好登機手續了,”季成陽拿起手機,就對她說,“我坐在,嗯,一個臨時休息的地方在喝咖啡。身邊坐著兩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帶著小孩的年輕女人。”
她輕易勾勒出一個場景,他所在的場景。
“嗯……”紀憶看四周,“我坐在學校籃球場裡。”
“沒有燈的那個籃球場?”
她笑:“現在有了,不過晚上燈已經關了。”
“嗯,”季成陽顯然對這個校園的布局了如指掌,“你千萬別往籃球場右側走,那裡有很多小路,通往實驗樓、食堂之類的地方,容易驚飛鴛鴦。”
紀憶笑,她獨自一個人坐在籃球架下,撿個扁扁的小石頭,一下下劃著籃球場的水泥地。
根本不用往小路走,她身邊不遠就有兩對情侶。回宿舍的大批人流已經過去了,就剩下零散的幾對小情侶,風吹灌木,瑟瑟響動著,有時候稍微在暗一些的地方就會偷親什麼的……她實在不敢抬頭認真去看。
她將臉埋在自己的膝蓋中,低頭看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