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憶哭笑不得。
她完全明白暖暖想要幹什麼了,自從她和班長分手,就交了一個外校的男朋友,由於電話見面實在太頻繁,就被她媽媽禁足了。所以今天說是帶自己來看小叔,恐怕隻是找了個借口,能出去。
要是真沒人……
估計自己要餓到八九點,才能吃飯了。
不過,暖暖這種把小叔家鑰匙扔給她一個外人的做法,真的好嗎?
她敲了會兒門,沒有人來開門。
終於用鑰匙開了鎖,推開門,走進了他的家。
這是……她第一次走進季成陽的家,據說這個房子絕大部分時間是空著的,因為他始終在國外。可是現在看著,卻不覺得沒有人氣,應該經常有人來打掃吧?整個房子裝修都是藍灰色和白色的基調,客廳和陽臺的那道門沒有關,正好能看到夕陽西下。
她按照常識,從鞋櫃裡找到拖鞋,走進去。
卻發現臥室門是半開著的。
透過門縫看了眼。
季成陽竟然就這麼摟著一床藍灰色的被子,微微蜷著身子沉睡著,而臥室的沙發上,蓋著自己衣服熟睡的就是他那個叫王浩然的朋友。睡得這麼沉,都沒聽到敲門嗎?
紀憶站在門邊,看著他。
她忽然就察覺,自己還穿著春秋的校服,藍白色混雜的顏色,袖口還因為長,挽了起來,有些難看……如果換成夏天的黑白格子裙,會好看很多的。
在叫醒他,還是不叫醒之間,紀憶竟然鬼使神差地脫掉校服外衣,就穿著裡邊的白色短袖和藍色校服長褲,悄悄走進房間。站在沙發和床之間,猶豫了會兒,就悄悄地趴上床的另一邊,去仔細看他。
好久不見了,季成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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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半年前在電視看到的時候,他頭發有些長了,軟軟地從額頭上滑下來,遮住了緊閉的眼睛。他左眼角下,有小小的一個褐色淺痣,淚痦嗎?太神奇了,竟然從來沒發現過。她摸摸自己的左眼角,那裡也有一顆淚痦。
趙小穎的媽媽特別喜歡研究這些,所以才會告訴紀憶。這個叫淚痦,會經常哭。
她小時候是挺喜歡哭的,難道他也是?
而且他眼窩好深。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這叫歐式雙眼皮……
紀憶如同發現新大陸一樣,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他的耳垂特別漂亮,很薄,可是……這明明也是趙小穎媽媽口中無福的面相。她終於放棄觀察五官,再往下看,他襯衫的領口開了三四顆紐扣,露出了鎖骨,好瘦……竟然能看到這麼清晰的鎖骨。
有一根黑色的繩子從他脖子後,沿著鎖骨墜下來,底端穿過一個銀色的子彈頭。
似乎有什麼在心底藏了許久,慢慢發酵,竟就釀成了一個很隱秘的小心思。
很小的一個心思。
紀憶想要悄悄下床,季成陽忽然就伸展手臂,繼續要去摟被子的時候,竟然勾住了她撐在他身邊的右手臂……
她驚慌的一瞬,後者也忽然醒了。
他下意識松開抱著的薄被,靠著床坐起來。
“西西?”他有些意外,聲音困頓而模糊。
紀憶覺得尷尬死了,想要跳下床,卻手忙腳亂地向後跌了過去,幸好,王浩然及時伸出手,把她扶著站穩:“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嚇得。”
完了,真心丟人了……
季成陽從床上下來,系上了兩粒紐扣,不用問,很容易就猜到為什麼紀憶會有這裡的鑰匙,也就沒有多做追問,像是習慣了把紀憶當做自己家裡的一員,並不介意她忽然闖入。隻是在洗手間洗臉時,問了句:“暖暖呢?”
他說著,雙手捧起一捧涼水,撲到臉上。
水從他的臉上落下來,他隨意地用右手抹去了大部分,隻餘下稍許,從下巴上一滴滴地落下來,落到他的襯衫領口……
“她……去給你買禮物了。”
連自己都不信的借口……顯然對他不太有說服力。
季成陽低頭看她,看了會兒,並沒有戳破這個借口,反倒忽然說了一句毫不相幹的話:“西西這一年長高了不少。”
“是啊,”她松口氣,“長了六公分,已經一米五五了。”
還是第一次有人關心她的身高問題。
不過還是要完全仰視他啊,他估計能有一米八七?八八的樣子?
紀憶胡亂猜測著,等季成陽和王浩然似乎都從困頓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很快就被問,晚飯想吃什麼?“我吃什麼都行,啊——”紀憶想起豁口那裡有個回民小吃,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想到吃什麼了?”季成陽輕易識破,用食指從她的鼻尖刮過,“不用和我客氣。”
輕柔的力量從從鼻梁滑到鼻端,還有煙味。她有些耳根熱起來。
“不是特別貴的,”紀憶不得不解釋了,“就是想吃豁口那兒的回民小吃,雞胗特別好吃。”
“西西,”王浩然忽然就笑了,“你可真好養活。”
於是那兩個大男人,就真決定隨便在新街口豁口的回民小吃店解決晚飯。從季成陽住的小區步行去那裡,最多也就二十分分鍾。正是晚飯的時間,店裡很特別熱鬧。
王浩然把三人的雜碎湯端過來,拿了筷子。
季成陽已經買了一盤子的小吃,放在桌上。
“季成陽,我怎麼沒發現,你哄小女孩特別有一套呢?”王浩然看著盤子上的東西,立刻就笑了,“你個怪叔叔該不會圖謀不軌吧?”
季成陽似乎懶得說話,把整個盤子都推到紀憶面前。意思很簡單,這都是買給她的。
一紙袋的油炸雞胗,四串油炸羊肉串,兩個糖耳朵,兩個豌豆黃……這是打死都吃不完的量啊。紀憶低頭,再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雜碎湯:“我吃不完這麼多。”
“聽到了?西西說吃不完。”王浩然借機揶揄。
季成陽倒是連眼睛都懶得抬,把手裡的陶瓷勺一擱。王浩然笑眯眯看他,本以為會來回嘴仗幾句,卻未料這位隻是對面前已經拿著竹籤,插起一塊雞胗的紀憶說:“好像忘了讓他們放辣粉。”
“沒關系。”
他起身,將那一紙袋雞胗,又走到門口。看人多,就隨便在另外的小吃窗口又添了兩個驢打滾,拎了一瓶冰可樂,等到作料被重新撒過,才又回來。
王浩然輕揚眉,笑了聲。
那意思是:說你胖你還喘,您大少爺還真想把人小姑娘當豬喂?
季成陽隻當沒看到,把吸管放到可樂的玻璃瓶裡,告訴她:“慢慢吃,不著急。”
紀憶嗯了聲,明顯看到隔壁桌兩個七八歲小男孩望著自己面前的吃得,用一種姐姐你真能吃的羨慕眼神,無比崇拜地看著自己……
13、第十二章 我的小心思(2)
她發現,季成陽面前的雜碎湯,一口沒動過。
確切說,他好像沒吃什麼東西,就吃了點兒燒餅和驢打滾。
離開的時候,王浩然也奇怪,還問他不是肉食動物嗎?怎麼跟著巴勒斯坦軍隊一段時間,就徹底變了:“尊重別人的宗教?他們全民吃素?”王浩然如此猜測。
“想知道麼?”他隻是笑。
王浩然嗤地笑了:“還賣關子?”
他的視線,落在護城河另一側的積水潭橋,那裡車來車往,燈火闌珊:“如果讓你親看到火箭彈擊中戰車,十幾個士兵在面前燒成焦屍,或者……前幾分鍾和你介紹戰況的指揮官,就在你面前被狙擊手爆頭,鮮血淋漓,或者——”
“打住,我懂了,換我也沒食欲吃肉,”王浩然看了眼跟在兩人身後,隻有兩步遠的紀憶,“少兒不宜。”
他一笑,不再說了。
他比以前愛笑了。
紀憶繼續做著他這一年變化的總結。
雖然聽著很血腥,但她仍控制不住想聽,想了解一切和他有關的事情。
她盯著王浩然的背影,在默默想,這個人不會今晚都住在季成陽家吧?幸好,這個念頭剛才起來,王浩然就接了個緊急電話,撤了。
他似乎很喜歡紀憶,都一腳邁進出租車了,還不忘說:“成陽,你把手機號給人家小姑娘,要不然找你多不方便。對了,還有我的啊,我的號也給西西——”
他一手插著自己的褲子口袋,揮揮手,讓王浩然趕緊走人。
他朋友走了。
剩了他們兩個,從積水潭橋下走過,沿著護城河,一路走回去。
她本來就喜好安靜,不太會聊天,在宿舍也是陪著人說話,好像別人說什麼,她都能接話說兩句,可真讓她來活躍氣氛就沒戲了。所以此時此刻,現在,走在季成陽身邊,她拼命想要找些話說,卻徒勞無功。
她偷瞄他幾次,終有一次,被他發現。
季成陽低頭,慢條斯理地笑了:“想和我說什麼?”
她忽然有一些窘,臉頰熱熱地,扭頭就去看積水潭橋上的車海:“我在想……開車好玩嗎?”真是沒話找話說。
“代步工具,很難用‘好玩’或者‘不好玩’來衡量。”季成陽倒是順著說了下去。
她噢了聲。
暖暖馬上十八歲就能學開車了。
她還要再等兩年半,好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