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時候,她一整天的興奮勁兒基本已消散殆盡。
南笳明白那種心情,高興過後的落寞感。
甄姐將車裡的東西都拎了下去,而周濂月扶著周浠下了車。
周浠握著手杖,面朝著南笳所在的方向,笑說:“謝謝你,我今天真的很快樂。”
南笳說:“差點忘了。”
“嗯?”
南笳從自己的包裡掏出個小禮品盒,拉過周浠的手,將其放上去,“不是什麼貴重的。當聖誕節禮物了。”
“啊……”周浠“看”她,“我沒給你準備。”
南笳笑說:“我也不是專門買的。上次去逛街隨手拿的,一直放在包裡。剛想起來。”
周浠捏住盒子,“……謝謝。”
“沒事。”沒說下次再跟她一起逛街,因為這不由她決定。
周濂月將周浠送到大門口,說:“進去早點洗漱,早點休息。”
“你不再進去坐一下麼?”
“南笳還在車上。我送她回去。”
周浠笑,“真的嗎?送她回去?”
周濂月敲她腦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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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浠正色,:“哥,她真的很好。”
“知道了。”周濂月說,“進去吧。”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了。不要讓我再撞到你對她說難聽的話。”周浠笑著,以手杖探路,走進屋裡。
周濂月回到車上。
南笳雙臂趴在打開的車窗上抽煙,她覺察到周濂月在觀察她,轉頭。
他不作聲,她隻好笑問:“怎麼了。”
周濂月將她手腕一捉,“下車。”
南笳被他牽著,走到了停車坪的另一側,那裡停了輛大G。
他打了個電話,片刻,甄姐從屋裡出來,送來一把車鑰匙。
周濂月將車解鎖,拉開了副駕門,自己則繞去了駕駛座。
南笳上了車,見周濂月系安全帶,真是要打算自己開車,笑說:“你這樣我有點受寵若驚。”
周濂月淡淡地瞥她一眼。
車駛出去,周濂月點了一支煙,一手搭在方向盤上。
轉頭看她,問:“逛了一天,怎麼沒給自己買點東西。”
南笳笑說:“都順走了你一張卡,還不夠?”
他們聊天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周濂月抽著煙,過了會兒,才又出聲:“對《灰雀》的女二號感興趣?”
不做他想,肯定是關姐跟他匯報的。
南笳笑看著周濂月,“我陪周浠真沒想從你這裡得到什麼額外的好處。這就是我分內的事——這麼說也不對,她是個很可愛的姑娘,我陪她一天也挺開心的。”
周濂月隻問她:“不想要?”
“想。我也知道你追加投資是很輕易的事,但還是希望你不要多做幹涉了。這角色我很喜歡,就更不想影響導演的判斷。關姐說合同保底女三號,我覺得就夠了。分量重的角色,還是留給導演一些自由抉擇的空間吧。藝術創作本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周濂月轉頭看她。
他其實多少覺得這姑娘有點兒圓融,真話假話渾說,更別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這種真誠的時刻就格外難得,就像她那晚在那兒燒劇本,拿火點煙。
像剝洋蔥。
他挺想看看,剝到最後一層,她到底會不會給他驚喜。
南笳覺察到車是往近郊開的,以為他大半夜的要去那性冷淡的餐廳,胃已經開始痛了。
然而不是,後來看見了沿路的路牌,才知要進山。
她也不問去做什麼,現在多少有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意思。
進山的路到後來車流便越來越稀疏,隻偶爾有車對向駛來。
這一點南笳很佩服周濂月,有素質不高的人開遠光燈,換她早就三字經問候了,他倒是格外平靜。
山裡安靜極了,南笳看著車窗外樹影幢幢,早就分不清楚方向,就笑說:“你不是要殺人越貨?”
周濂月竟應承了她的玩笑話,“能賣幾個錢?”
最後,車開到了一棟別墅前面。
南笳跳下車,一瞬間侵來的寒氣叫她打了個冷顫,山裡比城市要冷得多。
周濂月走過來,將她的腰一攬,就這樣半摟著她進屋去。
是密碼鎖,他按鍵的時候,她故意湊過去看,他卻什麼也沒說,就由著她。
進屋,周濂月按了一下總控開關,全屋的燈火一霎亮起。
南笳發現,不管多少次,這樣的瞬間總會叫她心緒翻湧一下。
別墅裡沒人,但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灰塵,可能是日常有人打掃。
南笳問:“可以參觀嗎?”
周濂月點頭。
別墅的裝修有點類似侘寂風,但比那更溫暖些,一樓是客餐廳和廚房,沒什麼特別的。
上了二樓,有個十分開闊的書房,一整面的玻璃牆,下方便是一片林海,再向遠處眺望,是比蜃樓更遙遠的城市燈火。
更妙的是,玻璃牆對面的那面牆,砌了一個壁爐,是真燒柴的那種。
南笳走過去研究了一會兒,問:“壁爐可以燒起來嗎?”
周濂月說:“你可以先去洗澡。我叫人來燒。”
這荒郊野嶺,不知道哪裡有人。
可當南笳洗完澡再來到書房,這壁爐真的已經燒了起來,火尚且還不夠旺,但靠近時,那真切的,可以灼熱皮膚的溫度,還是讓南笳一霎便心情雀躍。
周濂月不知道去哪兒了,不在書房裡。
沙發挨壁爐很近,南笳從沙發上撿了一隻抱枕,在壁爐前的地毯上抱膝坐了下來。
過了會兒,她聽見有腳步聲,轉頭一看,周濂月走了進來,手裡提著兩瓶瓶裝的橘子汽水。
仿佛是冰鎮過的,瓶壁上有水珠。
周濂月遞給她一瓶,她看了看,卻愣了一下,因為是她十九歲時拍過廣告的那品牌。
她瞥了周濂月一眼,但他永遠是那樣淡漠的表情,她猜不出來,這是不是故意的。
透過火光,橘子汽水的顏色更玄妙。
周濂月坐在身旁的沙發上,垂眸。
南笳隻喝了一口,便呆望著汽水瓶,有點失神,火光在她眼睛裡跳動,讓人想到沉了冰塊的玻璃杯,陽光照進去的模樣。
周濂月一時覺得喉間幹澀而微痒。
伸手,將她手臂一拽。
她回神來望。
他捉住她的手,接過了她手裡那支汽水。
南笳不明就裡地被拽了過去,跪坐在他腿邊。
下一秒,周濂月扯開她浴袍的領口,將汽水緩緩地淋下去。
她整個愣住了。
周濂月手指收攏,摟著她的肩膀,低聲說:“別動。”
南笳被冰得顫抖了一下,這過程沒有持續多久,瓶子就空了。
而下一瞬,周濂月一把將她拉起來,帶入懷裡,低頭,品嘗微涼的汽水。也品嘗她。
——
荒誕的開始,卻是溫存到南笳覺得在做夢的展開。
或許因為這裡氣氛太好,或許因為今天的周濂月溫和得不可思議。
當然,她知道,更多是因為,周濂月仿佛有無窮盡的耐心,過程中不斷地、不斷地以言辭,以緩慢而溫柔的行動,告訴她,放松,放松。
到最後南笳已經徹底消解了緊張和恐懼,隻剩下非常本能的,叫她自己也不可置信的渴。
而周濂月仿佛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他看著她,摘了眼鏡,往一旁一扔,伸手將她緊緊一摟。
滿足感。
以及劣根性的成就感。
這遊戲階段性地通了關,這一霎,周濂月覺得他的耐心值得。
壁爐裡木柴燃燒發出嗶啵的聲響,還有一些更遙遠的聲音,來自於那玻璃牆外,像是風拂過樹林的嗚咽,寂寥又不可捕捉。
南笳睜眼,借壁爐的火光去看周濂月的眼睛。
原來,他摘下眼鏡是這樣。
沒有那樣冰冷,隻是幽靜,而當染上了欲,也會有微微起伏的波瀾。
她幾乎是出於本能,仰起頭,舌尖去觸碰他的眼睛。
周濂月條件反射地閉眼,她碰到的是他眼皮。
脆弱的,柔軟的。
然而,他不會永遠讓她有機會“偷襲”。
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壓在她身側,另一隻手則一把蒙住了她的眼睛。
失去視線,一切都變成未知。
已知的隻有他。
真切地存在於她的內裡。
結束,南笳做的第一件事,是撈起了一旁還剩的那支汽水,仰頭一口氣喝下去。
周濂月則戴上眼鏡,去撈地上的長褲,摸出來煙和打火機。
他點燃銜在嘴裡,她自然地要來分一杯羹。
這次甚至都不曾打聲招呼,她笑著,直接捏著濾嘴奪過去。
她吐出來一個薄薄的煙圈,整個人是湿漉漉的,頭發,皮膚,以及看他的眼睛。
周濂月以為她要說點什麼,但她看了他片刻,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隻是將煙拿下來,塞回他嘴裡,說:“我去洗澡。”
周濂月伸腳一絆,她停下。
他笑,咬著煙,伸手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一起。”
——
南笳回到壁爐前,已經是四十分鍾後了。
整個人清爽而疲倦,皮膚上沒有粘稠的橘子汽水和汗液,隻有被火焰的溫度,烤得微微緊繃的疼痛感。
她有點莫名痴迷這種感覺,一直坐著沒有動。
周濂月穿著浴袍,走到她身側坐下。
片刻的靜默,南笳腦袋一歪,枕在他肩膀上,笑說:“故意的是不是?”
“什麼?”
“汽水。”
周濂月不否認。
“什麼感覺?”
周濂月垂眸看她。
“十九歲的我,玩起來是什麼感覺?”
周濂月頓了下,“你問我?”
南笳笑,“哦。我搞錯了。”
她低下頭。
許久都沒有再出聲。
周濂月有點懷疑。
凝視她片刻,伸手,去捏著她下巴,將她腦袋抬起來。
“怎麼?”她笑。
然而眼裡是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