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不準備太早說。”他看她猶豫的態度,自我表白起來,“第一次被你看出來後,我反省了很久,態度確實輕浮了;第二次是在食堂,你很委婉地拒絕了我。我當時完全理解並且贊同你的行為。離婚確實是一件傷筋動骨的事,你需要休息時間來全面恢復,不能太快進入第二段感情。我隻想不遠不近地看著你,等你恢復對生活的熱情之後,如果還願意嘗試一下的話,我能成為第一選擇。”
賀雲舒懷疑他選修過愛情課,滿分答案張口就來。
可這人表現得越完美,她越要為難人,“你說得對,我確實需要時間來恢復。不過,對未來的安排倒是很確定。我不需要第二次婚姻,也沒必要第三次生育。唯一需要的,可能隻是一些短暫的戀愛關系,這些關系,我準備去外面找一些更輕松省事的。”
擺明了要耍流氓。
魏宇沉默了。
賀雲舒松一口氣,能這樣嚇回去也是很好。
不想他卻笑了,道,“怎麼能那麼剛剛好呢?”
她眨眼,這是什麼意思?
他道,“我確實喜歡孩子。他們天真可愛,對世界充滿善意和好奇心,也很有耐心陪他們玩耍,或者探索一點什麼。可有一個前提,那得是別人的孩子。”
賀雲舒預感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你知道我家庭情況,不是很幸福。我能理解爺爺的堅持,也能理解父母的痛苦,所以盡量做好自己。越是這樣,我越懷疑自己能不能做稱職的父親。養育孩子的責任很重大,我可能承擔不起,所以很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生。”
她腦子裡哐當一聲,居然遇上個丁克?
“在不生孩子的前提下,婚姻就有點隨緣了。所以,我一開始對你的心情是萬分糾結,也多方考慮,唯恐令你不舒服。可你既然如此說,我就放心了。雲舒,我們倆對未來的安排基本一致,對不對?”
賀雲舒馬上舉起雙手,拒絕道,“說事就說事,怎麼成了說我?”
魏宇笑起來,“因為我的取向就是你呀。”
得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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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宇的攻擊力太強大了,幾乎百分百中了賀雲舒的需求。
她暗暗想過下一段關系的目標,得是一個外表還不錯的男人,氣質要在平均水準線上,錢不錢的另說,要有些小才能和小情趣。
最要緊的,沒有對婚姻和生育的迫切需求。
這想法對莊勤說,她回了一句,“那你頂好找年紀小的,談一段時間就甩。或者,幹脆找出來玩的。”
然而,現在眼前居然就站了一個,還是遠遠高於標準的?
可魏宇是什麼?
他不是簡單的代食,是營養正餐,還是量身定制的那種。
魏宇看出賀雲舒的動搖,上前一步,令兩人的影子重合起來。
他問,“你覺得如何?”
賀雲舒攤手堅持,“我有最基本的原則,不會和同事——”
“不是同事。”魏宇打斷她,“很快就不是了。所以,就可以了嗎?”
恰此時,廣場邊花樹下,關浩冷著臉摸出手機來,調整鏡頭準兩人所在之處。
鏡頭放大後再放大,定格在魏宇的臉上。
拇指按下去,一張不太清晰的面部特寫出來。
他左右撥弄著看了一會兒,將之發給簡東。
問道,“認識這人嗎?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
第六十一章 流言
簡東和關浩共事個把月, 建立起來一定的革命友誼。
關浩機靈, 有上進心也是俗稱的野心, 更有執行力。
兩人處理的是項目下層的關系, 簡東出餿主意, 關浩去做, 配合得很不錯。
他主動向方洲建議,“關浩做事還行的, 我覺得可以用。”
方洲聽得可有可無,不發表對關浩的評價,隻說,“你想用就用, 那邊的事你主導,不必事事向我匯報。”
簡東當然得匯報啊,畢竟關浩也算是老板欽點給他的人。
可關浩也說過一句,“算是託了小方太太的福。”
話這麼說了,簡東其實也摸清楚了關浩的門道。不算正經親戚, 隻是長輩有點轉彎的朋友關系,正常對待就行。
簡東對賀雲舒這個人, 滋味復雜。
本以為是個溫順安靜無害的富家太太, 確實也沒給他們造成過任何的麻煩。
導致他一貫輕視了她,連帶趙舍也不用心,結果栽了個大跟頭。
事後他復盤, 仔仔細細研究了賀雲舒相親上位之旅, 到最後順利拿到錢和離婚證的整個過程, 不得不自嘆不如。
這般心智,該是做個生意人才對,怎麼就跑去清水衙門握筆杆子了呢?
他盯著照片看了許久,恰趙舍在旁邊餐廳收拾東西,就將手機遞給她。
“你看看這個人,認識嗎?”
趙舍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翻著手機上的照片端詳研究許久。隻覺得面熟,但一時間想不起哪兒見過。
“哪裡來的?有什麼用處?”她問,“怎麼照得這麼不清楚?”
“關浩發過來的,別的沒說。”
趙舍就再看了會兒,腦子裡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賀雲舒還在方家的時候,雖然裝出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但也有過借利的行為。譬如說,單位組織活動要用車,恰方家還保留了運輸公司,各種車輛齊備,因此有過成本價協議——
仿佛,是見過這麼一個人。
“想起來了?”簡東激動的起身。
“好像是她單位的一個小領導,約莫是,姓魏?”她看著簡東,“對人很客氣的。可關浩和賀雲舒認識的話,該去問她才對,怎麼莫名其妙來問你?怕不是有什麼問題吧?我覺得關浩這人心眼也蠻多的,你小心點沒錯。”
簡東拿了自己的手機,沉吟起來。
“方總恨我壞了他的家庭,叫律師緊追著不放,想來是遷怒。可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趙舍拉著簡東坐下,“賀雲舒那樣有心機的,怎麼可能為了離婚的那點子錢就鬧出那麼多事?留在方家,熬到老董事長徹底放權,方總為第一人後,錢不是更多?除非,她找到其它更強的退路,才會抽身。隻怕我被她利用了,連方總也沒搞清楚怎麼回事——”
暗示得太過明顯。
簡東不信,“方總也不是傻子,賀雲舒真出軌了,他能不知道?”
方洲雷霆手段,公司裡作妖的人層出不窮,少有能逃過他眼睛。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和趙舍跟了方洲許多年,該清楚得恨。
“知不知道不亂猜,就她對付我那幾下,想隱瞞點什麼還不容易?”趙舍嘆口氣,“做女人做到她那份上,才叫真值得了。”
“再有一個。”她說起八卦來,“可還記得有位李夫人?被翟家的一個二叔看上了,李先生那可是爽爽快快地離婚,祝前妻前程似錦吶。”
事是有這樣的事,但絕不是方洲能幹得出來的。
可趙舍現在鑽了牛角尖,怎麼都說不通的。
簡東非常不舒服,叫她去休息,自己再想會兒事情。
公司最近,其實是很忙的。
他和關浩整理清楚項目下層後,方洲那邊和趙家的關系也進展得十分順利。
現在,趙家引著方家進去,連翟家,三家要共同做這個事。
方洲叫他從公司裡挑了幾個能幹的人,給了他一個總的職務,以分公司負責人的身份加入新的項目公司。
不可謂不信任。
可是,他看一眼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趙舍,心又在動搖。
關浩那邊發了個問號過來,顯然是問結果。
簡東的手指在鍵盤上動來動去,始終下不了決心。
趙舍拎著一件睡衣走出來,道,“怎麼換下來不丟洗衣籃,到處放是怎麼回事呢?再有以後,看我不給你弄垃圾桶裡去。”
他笑一下,道歉。
趙舍不滿,到底還是給他收拾去洗了。
他看著她忙碌的樣子,終於開始輸入。
“是賀雲舒單位的同事,仿佛姓魏。”
信息發送成功後,簡東開始安慰自己。他不過是和關浩扯一些闲話,既沒追問什麼,也沒預謀什麼,且也隻是一些不輕不重的消息,影響不了大事。畢竟關浩和他的闲聊中,早就透露出他知道賀雲舒離婚的詳情,並且是由女方親口告知。關浩問東問西,要做什麼或者不做什麼,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畢竟以方洲的個性,既然和賀雲舒離婚了,就是真要往前走了。更據說,方家已經在開始慢慢打聽各家未婚的姑娘,顯然要準備找新的兒媳婦。
如此,賀雲舒無足輕重。
而趙舍,才是陪他下半輩子的人。
四月底,春光酷烈。
賀雲舒完成花臺的防水鋪裝和試水工作,很為自己的能幹得意,發了一個幾秒鍾的片段上朋友圈。
魏宇第一個點贊,並且給了她一個後續的安裝手冊和各種注意要點。
洋洋灑灑幾千字,顯得十分有經驗。
她點開看了後,回個謝謝。
“我小時候,爺爺有個自己打理的小庭院。我跟他一起生活,別的什麼沒學會,弄花花草草也還行。”他和她視頻通話,看一些她施工的節點和難點,“小孩子確實不能闲著,一闲就要搗亂,得找點事情給他們做才好。那會兒,我學著弄了個育苗的小暖棚——”
“用什麼做的?”
賀雲舒聽他說話還行,天南海北,什麼都能聊,並非在辦公室時候有距離的樣子,反而很有趣。
“當時不如現在東西先進齊全,就是最普通的竹條子,覆地膜,再加上小的水噴頭。主要就是玩,但沒想到真能玩出東西來。”
魏宇發了照片過來,是一株開得十分旺盛的白牡丹,白色的花瓣簇擁在一起,十分純潔晶瑩。
“我那時候買了來養的,現在歸爺爺了。他愛若珍寶,輕易不讓人碰。”
她看得贊嘆不已,但不覺得自己能做出來。
“未必。不要從想法上束縛自己,人得學會搬山。”他道,“這社會並非鐵板一塊,有的規則寫在律法條文上,有的卻寫在人心道德上。在遵守之餘,可能又會自縛,所以需要時常清空一下,主動將心裡和周圍的山搬開。”
這說法有趣。
“你有什麼要搬的山?”賀雲舒笑著問。
魏宇就看著她,“工作上的困難,你腦子裡覺得我們不合適的想法,以及——”
以及後面頓了一下,沒說出來。
賀雲舒一笑,“你這個人,還挺不好說話的。”
那天晚上,她終究是拒絕了他,理由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看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