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舒翻了個白眼,手撐在腿上,就要站起來,方洲的腳卻從桌子下面壓過來,牢牢地勾住了她的小腿。
她瞪過去,他卻用左手舉起杯子衝葉喬,右手則是從桌邊緣摸過來,按著她的大腿。
大排檔的桌椅板凳質量奇差,稍微掙扎絕對要倒塌,反而限制了賀雲舒不能隨意掙扎。
賤人。
她心裡咒罵著,緩緩將凳子往後面挪了挪,移出空間後才起身,道,“我吃飽了,先回去。”
葉喬馬上拉著她,“別呀,咱們還沒喝好呢,你怎麼能先跑?”
又趁機壓著聲音遞話,“看我不惡心死他,幫你徹底解決。”
方洲的手來,擋開葉喬的手,也將她按下去,“坐一會兒吧,喝完現有的就好。”
葉喬來勁了,拍著桌子道,“這才對嘛!方先生那是根本不懂你,你把那時候喝翻一趴男人的氣勢拿出來,震震他——”
方洲看她一眼,道,“喝翻一群啊?”
葉喬笑得猖狂,“你不知道?來來來,我講給你聽。”
實則是炫耀。
無非就是他籃球技術過人,帶領院隊橫掃全校,代表學校出去友誼比賽又獲了獎牌。獎金用來喝酒,一群不懂事的家伙灌他,賀雲舒看不過去,橫空出世,點著兩個鬧得最兇的拼。最後,將人拼趴下了,跪在板凳上叫爸爸。
葉喬說完,看著賀雲舒,故意趁著酒意道,“雲舒,那會兒你對我最好。”
人好歹是在幫忙惡心人,賀雲舒便忍耐著。
其實,她那時候根本是煩了跟在他身邊那一群賣騷的啦啦隊,不願意理睬他,就跟幾個要好的隊員猜拳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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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喝醉是因為打球累了,再加上喝的白酒,而她隻是紅酒。
然而方洲根本沒異樣,一邊聽,一邊給葉喬倒酒,無知無覺地將桌子上的酒全給他灌下去了。
酒完了後,他去叫老板加。
葉喬見人走,似醉非醉的問賀雲舒,“怎麼樣?看他那不爽的樣子!我要再加把勁,事情就成了,你得感謝我。”
“你還是悠著點吧,眼睛已經走神了。”賀雲舒雖然不喜歡他自作主張,但他到底是為自己灌酒,關切道,“喝多了傷身。”
葉喬開心得笑,卻又死不肯認不行。
“我覺得吧——”賀雲舒道,“你跟我走,效果更好些。”
他迷瞪著眼睛想了很久,拍拍手站起來,“你說得對。”
當真就要走回去。
奈何撐得太久,整個人失力,緩緩地歪了下u去。
賀雲舒見勢頭不妙,趕緊將他撐住,避免他丟人。
他抱著她肩膀,還堅持,“我又沒喝醉。”
行行行,沒醉,隻是站不穩了而已。
她翻著白眼,叫方洲別點菜和酒了,趕緊付賬。方洲還是清醒一點兒,多給了老板一百塊錢,叫他派人給送樓上去。
葉喬還想掙扎,被賀雲舒**了,“葉喬,你TM再鬧?給你一個大耳刮子。”
他消停了,衝她一笑,做出乖巧的樣子,“行,我就聽你的。”
笑完還指著方洲,“今天不算,明兒繼續,繼續——”
到底被倆大小伙子半拖半抱地弄走了。
賀雲舒松一口氣,自顧自往小區裡面走。
方洲一雙眼睛在黑夜裡發亮,不快不慢地跟在她後面。
她走一步,回頭看他一下。
他一手揣褲兜裡,一手衝她伸出去,想牽。
她呵了一聲,“別跟著我,煩!”
一前一後,進了同一個電梯。
室內逼仄,除了電機的響動就是呼吸聲。
“對不起。”方洲無端來了一聲。
賀雲舒沒沒他,抬腳想走出去。
他一手擋過來,攔住她的去路,道,“以前總是讓你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辛苦你了。”
她扯了扯嘴角,躬身從他胳膊下出去,過電梯門,從消防電梯走。
方洲出去,聽著黑暗裡鞋跟打在地面上的一聲又一聲,仿佛自己的心跳,最終趨於消失。
“賀雲舒——”
他叫了一聲。
音波蕩蕩,然去而不回。
第五十七章 黑名單
方洲試出來許多的錯,筆記本上記得滿滿當當。
他對著床頭燈看了許久, 竟找不到一條出路。
緊, 她會反抗。
松, 她就走了。
翻來覆去,苦惱和痛苦並生。
方老先生來電話,他第一時間接了。
“怎麼這麼快?還沒睡?”老先生問, “我們老人家覺少正常,你這樣怕不太好吧?”
方洲很久沒回去探望他們, 道,“想點事情, 也睡不著。”
“你趙叔別扭, 前段時間一直挺著不開口求助也不說正事。這會兒實在挺不住了,需要咱們幫忙,所以剛給我來了個電話。”
他有點歡喜, 但卻不是太開心, “同意了?”
方老先生點頭,“對的。邀請咱們明天去,再談一次。我估計, 問題不大了。”
方洲一直想借趙家的一個門路, 尋求一個合作,但因為和趙立夏分手並不是太愉快, 那邊在方老先生生病的時候也未援手, 可能自己覺得相處別扭, 一直不願意見他。他努力許久, 終於算有個回音,明明是喜事,但卻不如以往成事後的開心。
便又說了一些行程安排,要掛電話。
方老先生突然來了一句,“老大,你有沒有想過放棄?”
他怔了一下。
“從小我就教你和老二,什麼時候該堅持,什麼時候該放棄。你和雲舒到現在這地步,想復合得兩人都有復合的意思才行。一頭熱,永遠是好不了的。我沒見你有放棄的意思,難道就真沒想過放棄?”老先生道,“適當的時候放棄,不要被注定沉沒的成本拖累,重新去找一個過去完全空白的人,相處起來豈不簡單?”
方洲‘我’了一聲,開不了口。
“想不明白就再想想。”
方洲想了,眼睛閉上,腦子裡卻如明燈在轉。
相熟的叔伯兄弟,包括小姑方涵都曾有過類似的話,“跟舊人在一起,舊賬就多,見了就煩;還是新人好,什麼都是新的,過去的壞印象全沒有,開心省事。”
他當時聽說自然十分贊同,可輪到自己身上也又不一樣了。
明明,不是戀舊的人啊。
“爸,家人是沒法換的啊。”他找了個虛弱的理由。
“夫妻確實是家人,但也不僅僅是家人。你若隻是基於這個立場,對她來說也並不公平。她是先嫁給你,然後才成為你的家人;而不是先成為你的家人,才會有許多的其它要求——”方老先生忍不住道,“這個道理,你媽讓我告訴你的。她現在正煩呢,因為好久沒見小寶了,想得不行,天天空虛。”
“對不起。”
“行,不打擾你了,好好睡。”
方洲掛了電話,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不是家人,那就是愛人。
可越是這樣想,越是磨刀自刎一般。
等到鬧鍾再響的時候,外面天大白了。
方老先生又來了電話,說,“咱們分頭出發,趙家門口見。”
他應了,起床去看兒子。
小熙已經醒了,睜著眼睛在床上捏公仔;小琛還在呼呼地睡,小肚子露在被子外面。
他拉了一下被子,輕聲問,“醒了?要起來嗎?”
小熙搖頭,“我在等。”
“等什麼?”
“等媽媽來。”他說,“媽媽說了一大早過來的,我要等她。”
方洲道,“爸爸今天可能陪不了你們,得和爺爺去一趟一個姓趙的爺爺家。你和弟弟跟媽媽玩,可以嗎?”
“可以。”
“不會哭嗎?”
小熙看著他搖頭。
他就問一句,“為什麼爸爸不在,就不會哭?媽媽不在,卻哭得很傷心?”
小熙答不出來,因為了半天,臉憋得通紅。
他笑了笑,摸摸他腦袋,“你更愛媽媽,爸爸也不會生氣的。”
“我愛爸爸,也愛媽媽。”
“那很好。你也要知道,爸爸媽媽永遠是爸爸媽媽,離開隻是暫時,肯定會回來。隻是說,是一天一次,還是兩天一次,或者一個周一次的區別。還記得講過的故事沒有?剝瓜子仁,是一顆一顆的吃快樂,還是積攢很多一起吃快樂?”
當然是很多。
小熙嘟著嘴,點頭道,“那媽媽要是不見了,爸爸就不想念嗎?”
“想的。”他道,“隻是最近爸爸惹媽媽生氣了,她可能不太想看到我。”
“那你有好好道歉了嗎?”
“有的。”
“如果你好好道歉了,再親親媽媽,她就不會生氣。”小熙分享自己的經驗,“但是,隻有一次的機會。媽媽說犯錯不要緊,最重要是馬上改正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