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勤看她一眼,見她眼角還有些紅,唇角也帶著印子,安慰道,“今天還算是幸運,沒遇上另外一個喜歡調解的經辦人。那人喜歡說和,像你和方洲這樣的,照例一次辦不好。”
她問,“怎麼調解?”
莊勤就演起來,“問女方,男的掙錢嗎?掙。掙多少呢?哦,一年好幾百萬呢,好男人。給家裡錢嗎?給。給多少?好幾十萬。不少了,養個家花不了那麼多。打人嗎?不,那真是好男人了。上班忙點就忙點吧,不算什麼,咱們女人自己把家照顧好就行。什麼?你說冷淡不管事?他掙錢夠多了,哪兒有精力管事呢?你把他的時間折算成錢,多可觀呢?好好養著吧,你男人確實好男人。你說那個口紅印?還有個前女友趙立夏?你有證據嗎?一個襯衫算什麼證據?你男人不都保證不是出軌了嗎?要不寫保證書?什麼,用心不夠?妹子啊,不是阿姨不幫你,是結婚了這麼多年,哪兒還能跟戀愛時候一樣嬌呢?你是媽媽了,得學會堅強,要自立,要能槓事,還要為孩子考慮啊。真離了,孩子怎麼辦?有後媽了怎麼辦?”
賀雲舒曉得她在逗自己開心,很配合地笑了一下。
“問男方。老婆做家務嗎?不做,但有幾個阿姨。轉頭就對女方說,你看你老公多疼你,給你請阿姨。又問男方,老婆愛鬧脾氣嗎?以前挺好的,就最近煩躁了點。嗨,躁就躁吧,你大老爺們的,多包容包容。問孩子管得好嗎?還不錯,不過有保姆,也有家庭教師。轉頭又對女方,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真是掉福窩裡了——”
賀雲舒徹底笑了,“——怎麼就那麼不知足呢?”
莊勤也跟著笑,兩人笑完了,卻覺得沒意思起來。
隻是莊勤卻問,“你說這少爺,腦子裡灌的都是什麼水呢?哪兒有人用離婚來挽回老婆的?你這三個月怎麼辦?難道就真被他捆住了?”
賀雲舒笑一下,怎麼可能。
莊勤見她什麼都沒說,可不說才可怕,內心深處居然隱約有些同情起方洲來。
因辦妥了最大的一樁心結,賀雲舒叫父親不用做晚飯,她叫外賣。
父親奇怪,“好好的,吃什麼外賣?”
她就在電話裡笑,“是好事,等著吧。”
掛了電話,就開外賣軟件,定了紅白兩味的小鍋底料,選了三口人愛吃的肥牛等等菜品。
賀雲舒到家的時候,外賣已經到了,擺了滿滿一桌子。
母親在收拾碗筷,父親站酒櫃邊選酒,她問,“開火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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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回來呢。”父親拿了一瓶紅酒,“什麼好事呢?”
她嘿嘿一笑,將包掛起來,湊鍋子前面嗅了一下,道,“我跟方洲的事,辦好了。”
母親一聽,拿著碗出來,“這麼快?就辦好了?他爸媽什麼都沒說?能這麼順利?”
“我說了問題不大的啊。”她道,“莊勤很能幹的。”
方洲也算是放了一馬,勉強挽回一點人品分。
賀雲舒開小火鍋的火,等著鍋底開了下料。她一邊給自己弄蘸料,一邊道,“孩子們的監護權給他,他婚後這幾年的收入存餘分我一半。我沒要房子什麼的,怪麻煩,都折成現金了。今天給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頭期,剩下的一兩個月內就能到。對了,隻保留了鼎食那幾個點的股份——”
母親和父親面面相覷,坐飯桌前不吭聲。他們不關心到底能分多少錢,隻覺得這事不像真實發生的。
動作也太快了些,明明過年的時候還和樂融融地一起過年,怎麼沒多久就徹底沒關系了?
那兩個可愛的小孫孫,以後還能不能見了?
“就真離了?”母親一點也沒真實感。
賀雲舒見他們依然不相信的樣子,放下筷子去拿包,掏出協議和證給他們看。
他們接了,翻來覆去,確實是真家伙。
這下,徹底沒話說了。
賀雲舒待要再給他們寬心,結果手機響起來。
是方太太的。
她想了想,接通,裡面衝出來的卻是兩顆挨在一起圓圓的小頭。
“媽媽——”小熙叫得大聲。
“媽——”小琛叫得親熱。
賀雲舒應了一聲,找出手機支架架在桌子上,將豐盛的晚餐給他們看,“叫外公外婆,再看看媽媽晚上吃什麼?”
聽話的小家伙,果然又去叫長輩。
父母親還沒太醒神,應的時候慢了幾秒鍾,反應過來後,忙不迭哄小人兒開心。
賀雲舒趁著他們童言童語的機會,往鍋裡加肉菜,然後亮給手機裡的他們看。
小熙就說,“媽媽,爸爸剛才說等我和弟弟回家後,就要搬家了。媽媽,是不是啊?”
“對呀。”賀雲舒沒想到方洲居然通知孩子們了,也太迫不及待了點。她道,“也別著急啊,媽媽還得空出時間來收拾東西的啊。”
方太太的人沒入畫面,聲音卻進來了。她說得心平氣和,但還是聽得出來有點憋氣,“雲舒,剛方洲都交待了。孩子們日常的東西,讓幺姨在收拾了,明天會直接送老房子那兒去,不用你來麻煩。”
賀雲舒頓了一下,輕聲道,“謝謝媽。”
“現在能聽你叫一聲媽,我也挺開心的。”方太太嘆息一聲,“總之,你們在外面好好過,對孩子好就行。”
母親聽見了,疑惑著問,“搬家?搬去哪兒呢?”
方太太解釋道,“老大在城裡有兩個靠一起的老房子。雲舒住那個小的,老大和兩娃住大的。這段時間過渡,等孩子們慢慢習慣了,要好一些。”
父親點頭,“安排得不錯。”
那邊方老先生也來了,“這個事,本來不應太著急。可老大親自來找,跟我保證了會處理好,不會影響到孩子和兩家的感情。他們都三十多歲了,在外面也說話算話,也該學著自己處理家裡的事,就沒阻攔。親家,你們不會怪罪吧?”
“沒有的事。”父親和母親同時答,“就是覺得有點突然,主要擔心的還是小熙和小琛。”
“對。”方太太道,“大人怎麼樣都好說,孩子重要——”
小熙和小琛聽不懂,隻覺得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說太多,耽誤了他們跟媽媽說話。
兩人一起吼叫起來,叫他們讓開,然後臉擠到手機屏幕上笑成了蘋果。
他們親熱道,“媽媽,明天搬家好不好啊?我們明天給你帶花花回家的。”
賀雲舒點著他們的小鼻子,笑道,“好的,明天就搬。不過,我要等到晚上——”
這邊答應了,那邊電話也收線了。
小熙和小琛不滿地看著黑漆漆的屏幕,扭頭衝方洲問,“爸爸,明天真的可以?”
方洲點頭,“可以。”
方太太略有點鄙夷,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哄著娃去吃飯。
方老先生也看一眼自家大兒子,搖搖頭,走了。
兩老其實都很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從來放心的老大,突然軸在心裡?他來回折騰奔波一兩天,結婚證換離婚證,折出去自己一半的身家不說,還搞丟了老婆。這會兒又折騰著帶兩個兒子出去單住,拘束著賀雲舒一起,搞什麼過渡期。
這個賬,他到底算明白沒有?
方洲當然算明白了,一清二楚。
婚姻這個東西,講究實和名。二者具備的時候,當然不錯。萬一不能兩全,那最好有實。
離婚證不過是幾頁紙,隻要賀雲舒和他還生活在一起,她就是他實質上的太太。
因此,給她再多的錢,再多的縱容,都是爛在一個鍋裡的肉,沒什麼好計較的。
第四十六章 熟人
賀雲舒同意了搬家過渡,當晚收拾出來兩箱子春夏季常用的衣物。
母親幫著她, 又從冰箱挑出來許多下飯的小菜, 嘮叨著,“以前在方家, 有保姆做飯帶孩子,我倒是什麼忙都不幫了。現在離婚, 一下子就丟你一個人帶兩娃, 能忙得來嗎?”
她安慰她放心,肯定會有保姆來協助的,方家不會讓寶貝孫子吃苦。
再一個, “我現在有錢, 會安排人減輕家務。”
說完這個話,她在心裡啐了自己一口,怎麼口氣越來越像方洲了?她將手機摸出來,翻看賬戶上龐大的餘額,也是有點心驚的。若方洲是老虎,她就是在虎口奪食,居然有種小小的刺激興奮感。
不過, 再一想他提出的什麼過渡期,盯著她看時候不懷好意的樣子, 又莫名煩躁起來。
賀雲舒甩了甩頭,不想想太多, 將拿到的這部分錢分了一半給母親。
母親驚得要死, 問她想幹嘛?
她道, “我日常工資也夠用了,留一半自己看著買個什麼房子或者給倆小寶置辦東西。給你的,你幫我存著吧,或者做點什麼事情。”
公務員不能從商,限制有點多。賀雲舒隻好靠父母,起碼保障錢不貶值。
母親本是拒絕的,聽她這麼一說,就不推辭了。
不過,她還是對著她嘆氣,道,“你搬家自己安排吧,我和你爸得去方家走一趟。”
無論怎麼樣,還是要見個面的。
離婚不是仇人,為了兩個孩子也要和平相處。
賀雲舒已是自由身,沒什麼能擋得住她快活了。
當天晚上,她不需要牛奶或者其它什麼東西的幫助,酣然好夢。
隻是早晨出門,拎著箱子下樓的時候又遇見了關浩。他穿了一身春裝西服,顏色有點風騷,顯得氣色很好,且見了她就笑。
這段時間兩人見面多,他那個意思也表現得越明白。
不說主動不主動的問題,簡直是毫無遮掩。
一個年輕英俊又風度翩翩的男人表達好感,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呢?
賀雲舒很享受他看自己那種欣賞的目光,讓她恢復了許多自信,忍不住對他就親切起來。
關浩見她手裡的箱子,很自在地伸手接下來,“你這是——”
賀雲舒按開後備箱,對他笑道,“我在外面找著房子住了。”
關浩略遲疑了一下,“要搬走?”
她點頭,“這裡離上班的地方太遠了點,不是很方便。”
關浩幫她將箱子安置去後備箱,也不知想了些什麼,復又高興起來。他問,“你找的哪兒的房子呢?價格怎麼樣?用的哪個中介。”
她整好行李,將後蓋拉上,看了他一眼,“怎麼?”
“我也想搬了。”他指指後面崔阿姨的花園,“小姨管得嚴,有時候加班應酬,她電話追得沒停。我都這麼大的人了——”
賀雲舒就笑,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將方洲發給她的房子信息說了。大概是一環邊上的某個小區,落成有差不多十五年的歷史,外觀比不上現在的新房子,但因為早期開發的時候地不緊張,內部配套做得比較寬敞。大公用的社區綠化花園,各種運動配套,車位幾乎一家能配一個半,戶型和朝向也還算行。
“我自己也沒去過,但網上查了一下小區內部環境的圖片,還不錯。”她道,“中介的話,附近的幾家都比較靠譜,隨便找。”
關浩點頭,“行,我這就辦起來。”
說完,他笑嘻嘻地問,“可以搭個便車嗎?”
“怎麼了?”
“我車昨天出了點小問題,送去保養了。”
賀雲舒招手,讓他上了副駕位。
關浩是個相當外向健談的人,短短一段路程,不知不覺地打聽賀雲舒工作和小時候的事。
賀雲舒撿著能說的說,不想說的就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