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臉上有點燒:“……你這算是表白嗎?”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說得更熱烈一點。但我很害怕將你嚇到,我們之間還沒有捅破禮貌的那一層,如果我太直接,可能會引起你的反感。”曹躍飛坦然地說。
蘇然頓時難堪:“對不起,你這樣講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失敗。”
“你看,我們之間總是這麼客氣,”曹躍飛搖頭,“這應該不是你我的初戀吧,我們都很清楚戀愛的感覺是什麼樣。蘇然,我很想走進你的心,但我個感覺那裡有個人一直佔據著位子。如果他不走,不光是我,其他人都很難走進去。”
蘇然被他說得啞口無言:“躍飛,你……你是在責怪我嗎?我承認,我的努力比起你來說差很多……”
“不是努力,”曹躍飛打斷她,“這件事情是不需要努力的。喜歡,是不需要努力的。我為你做的這些事,是不需要努力的。”
車廂內靜了靜。
“他還在那裡,對嗎?”曹躍飛問。
蘇然垂眸,認真思忖這個問題,他還在嗎?
不,不在了。
前兩年是蘇然刻意地淡化腦子裡固守的那個人,而今天下午,是他終於主動地離開了。
那個位置空了。
其實他們兩個都知道,陳煥庭才是最被辜負的那一個,可沒想到到頭來居然是他先一步放下,平淡離開。當初的無疾而終,沒有誰是勝利者,“有緣無份”是他們最恰當的注腳。畢業分開後,他們是徹徹底底的沒有聯系過。蘇然認命地準備和沈睿結婚,陳煥庭自我療傷中接受現實。他們都在往前走,認真地、負責任地往前走,誠實地、不诓騙地往前走。這段感情裡,其實他們早就放過對方,唯一沒放過的隻是自己,好像總是覺得哪裡還差那麼一個交代。這種感覺就像是機器內部某本應緊緊咬合的齒輪還沒有完全對上,偶爾會磕碰一下,可能走得不是很順當,但這並不妨礙生活車輪的大體軌跡。
而陳煥庭今天下午找到了那兩個齒輪,手動將它們矯正了。
蘇然慢慢嘆道:“他已經不在那裡了。曾經殘留過一些幻影,但生活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人,不是幻影。”
“所以我就是你說得‘實實在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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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蘇然急忙解釋。
“沒關系,蘇然,”曹躍飛倒是很大度地說道,“你不必那麼緊張。‘實實在在的人’是很真實的需求,我也不想自己的伴侶是個紙片人。”
“我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蘇然自省一般說道,“躍飛,你說得很對。雖然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往前看,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向前看’和‘放下’,是有區別的。”
曹躍飛看了她半晌,說道:“蘇然,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是我相信有一天你會親口告訴我。既然那個位置已經空了,我們不妨再試一試。你不要有壓力,一個月為期。如果確實不合適,一個月之內,我們都有提前結束的權利。”
“那一個月之後呢?”
“你沒有提前結束,那我就強行轉正了。”他狡黠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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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沒有告訴陳倩她與曹躍飛的約定,倒是陳倩打了一通電話來興師問罪。
“你怎麼知道的?”蘇然還沒想好怎麼和她坦白。
“我去醫院碰見曹躍飛,給他鼓勁讓他加油,結果他一臉尷尬。我一瞧這神情就知道有貓膩,人家不肯多說,我就來問你了。”
“這次你還真冤枉我了,”蘇然正在開車,“我們隻是想慢慢來,從普通朋友做起。”
陳倩安靜了半秒:“普通朋友?什麼普通朋友?你們現在難道不是普通朋友?還要怎麼樣才算普通?”
“喂喂喂……”蘇然趕緊按低車載音量,“幹嘛啊你,這麼激動幹嘛。我們也沒有明晰的定義就是男女朋友,如果一直不來電,也是互相耽擱啊。所以給了彼此一個月的時間,接觸中覺得不合適,任何一方都可以提出來終止。這還是他提出來的呢。”
“天啊,你這鍋甩的。曹躍飛怎麼可能對你不滿意,”陳倩聲音自帶外放功能,“別的不說啊,蘇然,你這條件簡直女版的鑽石王老五,而且還是父母雙亡的稀缺款。最近這些男的都是怎麼了,都流行眼瞎嗎?”
蘇然笑起來:“我的事兒你別操心了。曹躍飛不是那麼勢利的人,我感覺他挺重視感情,並不想湊合……”她右轉打燈,“所以我覺得他的提議很合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陳倩痛心疾首,“曹博士那麼聰明,肯定看出來你心不在焉,無奈提出這招,可進可退。”
“……你這個總結……”蘇然想了想,“將‘心不在焉’換掉。”
“換什麼?”
“‘不夠努力’吧。”
陳倩語塞。
半晌。
“別告訴我你還想著沈睿那個烏龜王八蛋啊。”陳倩忽然冒出來一句。
“怎麼可能。”蘇然哭笑不得,“這哪兒跟哪兒啊。”
“那……難道是因為陳煥庭?”陳倩又問。
“拜託我的姑奶奶,”蘇然求饒,“你是不是太闲,快去看看你兒子是不是餓了要吃奶了。”
“……行了行了,不說了,來我家吃飯吧,瞧你一人孤苦伶仃的。”陳倩終於放過她。
“我不來了,我還有事。”蘇然一邊說著,一邊找停車位,“先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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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城區的住宅小區普遍沒有停車位,都是在僅有的巴掌大地方畫上幾條被車輪碾壓到快沒印的白線。蘇然和陳倩打電話的時候瞧見一輛大眾出去,眼疾手快地倒了進去。熄火下車,一幢四層的灰色磚房映入眼簾。
金銘路三幢302室。
這裡原來是a市醫藥公司職工的集資建房,修建於八十年代。醫藥公司早已垮了,入口處有一個管理松散的門衛,樓道裡貼滿了各種小廣告。
蘇然回來後來過這裡幾次,但每次屋裡都沒有人,吃了閉門羹。她上下左右都敲門問過,裡面大多數住的是租戶,原來的職工早已搬離這棟房子。問物業,也不清楚這套房的主人。她甚至在門口留過自己的號碼,說有事找這家的主人,看到請回電。結果接到一個流裡流氣的電話,聲稱是房主,問她要不要交個朋友?蘇然很無語地掛了。
這次她也沒抱太大希望。門口的紙條早已不翼而飛。她敲了敲房門,裡面安安靜靜。她嘆一口氣,打算再敲三聲,如果還是沒人的話,她隻好再想別的辦法。
可她剛要再次接觸到大門,裡面傳來了腳步聲。
她的心跳加速起來。
有人?
然後,房門開了。
陳煥庭站在裡面,他的驚詫不亞於她。
“蘇然?”
他們兩個人在門口面對面地幹站了半天,陳煥庭才反應過來:“你……要不先進來?”
蘇然回過神,迫不及待地走進房間。這是一間很小的一室一廳,大概很久沒人住了,房間裡一股霉味。夕陽從陽臺照進來,光束裡淨是飛揚的塵埃。
第51章
“你怎麼在這裡?”疑問迅速從蘇然的腦子裡冒出來。
“這是我外公的房子。”他回答道,“我來替他拿一些東西。”
“你外公?”蘇然注意到這件房子的家具都是非常老舊的款式,問道,“他不是一直在c市嗎?”
“是的,”陳煥庭說道,“這套房……準確的說也不是我外公的,是我小姨的。我小姨當年是這裡的職工,這套房是她的。後來她去世了,便成了我外公的。”
緊張感一點一點的爬上蘇然心頭:“你的小姨……從來沒聽你說過……”
“怎麼了?”陳煥庭見她神色古怪,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難住了蘇然。她的身世她從不聲張,因為這涉及到蘇家的門面、涉及到蘇淩霆的隱私。她對陳煥庭之前也從未說起過,現在……一切未明,也不是合適的時機。她腦海中搜尋了一個借口:“我有個朋友說她曾經有位故人住這裡,讓我來幫她看看,故人還在不在。”
陳煥庭將信將疑,示意周圍一圈:“這套房子已經空置很久了。要不是我外公讓我來幫他找東西,我也不會來這裡。你朋友說的故人,是我外公,還是我小姨?”
“大概……是你小姨吧。”蘇然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說你小姨去世了?小姨是怎麼去世的?她家裡人還在嗎,比如你的小姨夫、你的弟弟或者妹妹?”
陳煥庭欲言又止:“我不是很清楚她的事情。”
“什麼意思?”
“她應該沒有結婚。她比較叛逆,未婚先孕,結果在我出生那年,難產去世了。”
蘇然腦中“轟”的一聲炸裂,感覺自己的汗毛一根一根立了起來:“那那個孩子呢?是男是女?”
“孩子也死了。我家裡人思想比較傳統,這件事情是一個禁忌,幾乎不會被提起,”陳煥庭仔細查看蘇然的神情,“蘇然,發生什麼事了,你的朋友是誰?和我小姨是什麼關系?”
“我……我也說不清楚。”蘇然手腳冰涼,腦海有個瘋狂的猜想呼之欲出。她拼命摁下去,勉力答道:“在事情搞清楚前,我沒法回答你。”
她看見陳煥庭身邊的電腦包和手提袋,抓住另一個信息:“你今晚回c市嗎?”
陳煥庭微微一愣,說道:“回。開車回去。”
蘇然當機立斷:“我和你一起回去,有些事情,我想問問你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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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a市到c市走高速要三個多小時。陳煥庭平日是動車來回,今天由於要帶東西回去,他選擇了自駕。蘇然心神不定地上了車,密閉的車廂讓她感到煩悶,她很想開窗透氣,可剛打開窗,飛速行駛帶來的疾風與噪音就猛烈地灌入車內,她不得不將車窗關上。
陳煥庭察覺到她的不安,打開音樂頻道,轉移她的注意力:“你的朋友,是你b市的朋友嗎?”
“……是的。”
“什麼朋友?”
“高中同學……嗯……閨蜜,關系很親密的那種。”
“怎麼她自己不來,委託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