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陳倩攪拌著蜂糖水靠過來:“電話粥煲完啦?假期不回來?”
蘇然摘下耳機:“是啊……說是很忙。”
“你家沈哥哥很帥啊。我剛剛不好意思湊過來,隻瞄到一個輪廓,感覺有點像鍾漢良。”
“哈哈,太抬舉他了吧?不過他倒是從小就比較討女生喜歡。我們兩家很熟,我上幼兒園時候就跟在他屁股後面,很多人都以為我是他妹妹,讓我幫著遞情書。”
“讓你遞情書?”陳倩啞然失笑,“然後呢?”
“我就盡職盡責地遞啊,她們一般都會給我送點小禮物,何樂而不為。”
“不會吧,你還真遞啊!難道你沒有吃醋?”
“沒有啦,那個時候還小,根本沒有什麼想法。估計喜歡他的那些女生也覺得我實在太像他家親戚的妹妹了,所以完全沒把我當做競爭對手。我還親手促成了一對呢。”
“……我懷疑你在談一場假戀愛。”
“不過他很快就分手了。後來那個女生還來找我哭泣,問為什麼,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
“你怎麼回答的?”
“我很詫異,我完全不知道。隻能安慰她,說沈睿放棄你是他此生最大的損失巴拉巴拉之類的,還答應她再去問問沈睿。”
“你問了嗎?”
“問了。”
“他怎麼回答的?”陳倩覺得蘇然太有意思了。
“他沒說什麼,隻拿出一疊厚厚的信封,我一看樂壞了,原來全是男生給我寫的情書,全被他堵截了。不過那個時候我好想就有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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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倩笑得樂不可支,又問道:“然後呢,他表白了?”
“沒有。當時他問我明白嗎,我裝懵,說不明白。因為太驚訝了,如果他喜歡我,那為什麼前面還會有別的女友。但他也沒追問,說了句莫名其妙地“那再等等”。直到大四那年,有位男生追我追得厲害,我也有點心動。可能因為沈睿來學校找我總能遇到我和那位男生在一塊兒,他察覺到了什麼。有次回家他忽然牽起我的手,說喜歡我,問我喜不喜歡他?”
“我靠!這麼直白,高富帥轉換為霸道總裁。你啥反應?”
“我嚇壞了。我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面,雖然青春期常常吵架,但我們感情很好。我小時候都叫他哥,長大了才直呼其名。於是我支支吾吾地說‘喜歡啊’,他又說不是‘兄妹那種’,我其實那時候徹底明白了,但還是傻乎乎地問‘那是哪種’,然後……”
“然後什麼?”陳倩急吼吼地問,“他親你啦?”
蘇然低頭:“嗯。”
“嘴唇?”
“臉蛋啦!”
“媽呀!浪漫死啦!”陳倩一副心跳過速的樣子,“我剛剛看了一部小說,裡面那個男主角就叫‘沈睿’,蘇然你是找到了我言情小說裡面的男主角啊!”
“你太誇張了,”蘇然說道,“我們太知根知底了,我完全不覺得他哪裡有小言男主的氣質。而且我還覺得自己有些虧呢,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和他在一起了,有種被棒打鴛鴦的感覺,小說裡說的那些心動、心跳,我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倒是我爸和他爸,還有我們周圍的人特別開心。”
陳倩撞牆:“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給我看看,那位平平無奇的沈哥哥到底真容啥樣?”
蘇然扭扭捏捏:“有什麼好看的。”
“是不是要絕交?”陳倩橫眉倒豎。
蘇然想了想才翻開手機相冊,可翻了老久也沒翻出來。
“單人照沒有?”
“……沒有。”
“你們倆的自拍總有吧?”
“……好像也沒有。”
“……你要這手機有何用?”
“哦,相機裡有。研一時候他送我來的A市,說研究生是一個新的徵途,需要紀念一下,於是我倆在大校門下合了張影。”
“……聽上去像我爸說的話。”陳倩一邊說,一邊將臉湊到相機屏幕前:蘇然與一名年輕帥氣的男生站在一起,兩人開心地笑著。陳倩把屏幕放大,那位男生的臉清晰地出現:劍眉星目,笑容陽光,輪廓還真的有些像鍾漢良。
蘇然剛要關上相機,陳倩阻止她:“等等,就這一張嗎?”她左右翻了翻,還有幾張,不過都在在A大的校門,同一個角度被連拍了幾張。
“就這麼幾張?”
“是啊。”
“還就這一個角度?”
“你幹嘛……”
陳倩失望至極,無比唾棄:“你要這單反何用?!”
蘇然笑道:“見了二十年的面孔,早已沒新鮮感了。”
陳倩捂住胸口嘆道:“我要回去再看一遍那個小說,全程帶入你男朋友的臉。哦……還得把你也帶入女主,可這個劇情有點虐啊,男主先是因誤會把女主弄死了,女主重生後又經歷了失憶、車禍、流產等一系列狗血情節,你介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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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遠”項目在7月放假後便馬不停蹄地展開。有了前面三次的調研,項目已經選好的搭建地址;與師生一起到達的,還有前期已經聯系工廠預制好的鋼構件。這次一共去了20多個同學,秦玲把人分成了三個組:施工組、後勤組、宣傳組。男生基本上都去了施工組,陳倩因為是建築專業,也進入了施工組;隻有蘇然一個人被分到了宣傳組。
陳倩:“……我是女生哎。”
蘇然倒無所謂,說道:“要不我倆換?”
“算了,宣傳組從領導到幹活的有且隻有你一個人。彼此彼此。”
蘇然的工作主要負責拍照、文字和休息時間的娛樂安排,秦玲還給了她“梅遠基金”的官方微博號在運營。雖然看上去簡單,但是舉著一個大單反在七月的太陽下跑來跑去也並不是件輕松的工作。她不單單是要記錄現場的施工情況,後勤組的做飯洗碗、同學和村民的互動、夜晚同學的交流也需要被記錄,如果那個時候微信有計步排名的話,她妥妥排第一。
劉景明帶著安全帽,看著蘇然在河邊上蹿下跳,努力尋找一個適合角度的拍照。
“嘿,立直了。”陳煥庭提醒他。
他們此刻正在組裝一個桁架構建,需要與地面成90度直角。劉景明扶著,陳煥庭擰螺絲,可螺絲沒擰兩下,豎直的鋼構架卻越來越斜。
“看什麼呢?”陳煥庭停下來。
劉景明努嘴示意:“蘇然。”
陳煥庭看去,對面太陽當曬的地方,蘇然一隻膝蓋跪在鵝卵石上,身體前傾,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正以一個詭異地姿勢在拍攝橋梁下面的細節,動作有些滑稽。
他不禁笑了笑。
劉景明說:“我還以為她會打著傘來拍照,沒想到就這樣到處跑。”
陳煥庭若有所指:“不是每個家境好一點的、有個青梅竹馬的哥哥在美國念書的女生,都是一樣的。”
劉景明被戳到痛處:“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陳煥庭隻笑,不辯駁。
半天,陳煥庭:“我覺得她應該不是。”
“你怎麼知道?”
“感覺。”陳煥庭說。他想到她背的那個黑色的帆布包,容量大又經用,“至少我沒有覺得她在物質方面表現出讓人不舒服的地方。”
“你看人太表面。”
“你確定是我?”
劉景明被噎住。
“景明,我覺得你不必對一段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至少現在遇到的人是無辜的。你這樣——”陳煥庭斟酌詞語,“會顯得自己有些幼稚。”
劉景明正欲反駁,蘇然已經三兩步蹦到他們跟前。
“來——別動,我拍一個。”咔嚓,蘇然的笑臉地從相機後面露出來。
陳煥庭注意到她的臉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汗水已經完全打湿她的前面碎發。蘇然的頭發長度剛到肩膀,平日裡都是散著的,現在大概為了幹活方便,都被利索地綁在腦後。前面短的雖然無法扎起來,但也被汗水熨帖地制服在鬢旁。
“這麼熱?”陳煥庭說,“歇會吧。”
“太陽挺曬的。”蘇然大大咧咧地支開雙腿坐在他們旁邊。雖然陳煥庭和劉景明幹的都是體力活,但是他們可以先在陰涼處組裝好了再搬過去。
“有水嗎?”蘇然問。
“有。”陳煥庭走到一旁遞給她一瓶,也坐下來,“你怎麼不戴個帽子?”
蘇然仰頭牛飲了一陣,擦嘴說道:“戴帽子不是很方便。羅爺爺上午給了我一頂,但是帽檐太長了,擋住相機的取光。”
陳煥庭不動聲色地看了劉景明一眼。
蘇然又說道:“不過我擦了防曬霜,效果很好的,防水防汗。你們要不要來點?”
劉景明“呵呵”地回看陳煥庭,眼神裡寫著“看吧我沒說錯吧。”
“不了,我們大男人沒那麼娘,”劉景明忙笑嘻嘻地道,“再說你的防曬霜,肯定很貴的。”
蘇然本已把防曬霜從包裡拿出了半截,聽到這話,眼睛飄過陳煥庭,半秒後才笑道:“那隨你們。”她轉頭去研究他們組裝的桁架,問陳煥庭,“這個構建叫什麼?”
陳煥庭說道:“這個叫‘貝雷片’,是橋的基本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