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帆倒是興致缺缺了,兩人都喝了酒,也沒法開車。在人群之中,低聲問了句她,“還記得早上你說了什麽嗎?”
早上在他的腿上睡了很好的一覺。
林夏擡頭望著他,在大多數人眼中,他都是個無比嚴肅而認真的人。卻不知他身上有不羈而叛逆的一面,此時他喝了兩杯酒,眼神中朦朧而蒸騰著的欲望隻有她懂。
兩分的喜歡,八分的欲望,是最完滿的比例。
看到她歪著頭對他笑了下,程帆再也抑制不住,拉著她的手出了宴會廳,去前臺拿了房卡便扯著她進了電梯,進房門時窗簾被自動打開,望去是一片的湖景。
誰他媽要在這看景色,程帆將她壓在了門上,她穿了裙子,夫妻了解至此,連衣服也不用脫,隻能向欲望跪下臣服。
當指甲陷入他的肩膀時,他卻捏住了她的下巴,眸子裏帶著冷意看著她,她又痛又不想拒絕。
“下次不許穿得這麽漂亮。”
第11章
林夏睡得並不踏實,光怪陸離的夢一個接著一個,過往的碎片與虛幻的片段交織,讓她醒不過來。
她被接回京州時,那個美麗而冷漠的媽媽主動抱了她,她卻怕滿手的血弄髒了她白色的連衣裙。
躲在書房偷玩時聽到了很多聽不懂的話。
外婆病重時來了京州治療,她休了學,去醫院陪她。那一層的病房,是死氣沉沉的,聞到日漸衰朽與腐爛的氣息,終日呆在其中,是日複一日的絕望。
她被衆人指責冷漠,沒有人站出來幫她,雖然她並不在意被人如何評價,那更是一群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無須掛齒。
某一年夏天,她在巴塞羅那的聖家堂,近落日的陽光照在彩色玻璃上,瑰麗的光影灑在線條恢弘的梁柱上。她獨自逛了很久,要離開時被人喊住,那人給她看了剛剛偷拍她的照片。她正擡頭看受難的耶穌,柔和的光影打在她的側臉上,蒙上一層朦朧而肅穆的色彩。那人說,你給我留個郵箱,我發給你。
和那個人一起看她最愛的電視劇,他悄悄對她說,你不會是Sebastian。她哭得泣不成聲,那一刻她想過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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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人分別時,也是在夏天。回國的飛機上,她蒙著毛毯哭了很久,她從不會開口讓別人為她作出犧牲。
在交換對戒時,她看了眼臺下的媽媽,想知道,看著女兒出嫁,她會是如何心情與神情。
夢中的她,那一眼,始終沒有看到。
倏然驚醒時,林夏的心髒跳得很快,記憶錯亂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白晝依舊漫長,窗簾沒有拉上,湖對面的綠蔭籠罩在晚霞之下。夏天常有熱烈到燃燒的晚霞,此時她睡得渾身有點癱軟,並沒有心情特地走去窗邊看落日。
等待心跳逐漸恢複平穩後,林夏轉頭看了程帆,一條薄被隻裹在了她身上,他火氣旺盛,連個毯子都懶得蓋。
他身材很有型,挺賞心悅目。主要是他有點精力旺盛到變態,不出差時,幾乎是每天去小區會所的健身房鍛煉,還能管得住嘴,中午一盤沙拉。她誇他這身材可比年輕小夥行,被他反問了句,你確定現在小夥子有我這身材?
沉重的夢讓人心情低落,容易生出一切皆空的虛無感。而醒來面對他時,她像是被扯了回來,翻到了另一面。
人皆有兩面,黑暗而隱秘的給自己。
那些過往,她從未跟他說過,因為沒有必要。
“看我幹什麽?”程帆睜了眼,看她眼角掛著殘存的淚痕,“怎麽哭了?”
語氣中卻沒有半絲關心或緊張,因為他根本沒見她傷心哭過。林夏這人,不把讓她不爽的人弄哭就不錯了。
她隨口胡謅著,“夢見你出軌,傷心哭了。”
他想了半天,特認真地問了句,“那出軌對象,是不是比你漂亮?”
“可不是,還比我有錢,人家就要跟你好呢。”
林夏不想再睡,不然晚上又要失眠了。撐著手坐起身,看到淩亂的衣物從門口脫到了床沿,要穿的內衣掛在了床尾,半垂著就要徹底掉下。
感受到他帶著熱意的手掌在她光潔的後背遊移時,她喊了停,“別。”
躺著的程帆單手扣住她的腰,將她再次按回了床上,掀了被子的一角蓋在身上,“陪我躺會。”
林夏看著天花板,陪他幹躺著,這人習慣醒來後發會呆。遇上他心情好,就把她當玩偶,抱著她發呆。這倒不是真要她陪著他,純粹是不想看到她在房間裏亂晃制造噪音。
“我後天要出差,去越南。”安靜了很久,他突然開了口,“大概一個禮拜。”
她知道他在那有工廠,“談業務嗎?”
“嗯,很久沒去了,再去看看那邊的環境。”
數據與報告能夠有效分析一個地方的營商環境、有無政策風險性等,但程帆仍偏好自己去走一圈。下至工廠工人,上至政府官員,都打一遍交道,這些直觀感受是紙面文件不能給的。
“那邊環境你覺得怎麽樣?”
這自然不是問天氣和旅遊,程帆想了想,“挺落後的,隻能做些衣帽鞋的代工,電子産品上做裝配。交通基礎設施落後,沒辦法做更高級的業務和形成産業鏈。”
聽著他講工作,林夏忽然翻了身,面對著他,“我爸要去搞房地産。”
程帆不知她是隨口一問,還是有何目的,不動聲色地問了句,“那你怎麽想的?”
她皺了眉,“我怎麽想重要嗎?我不認為我能夠影響他的決定。”
房地産,曾經救過程帆的命。
剛創業時,他運氣挺好,頭兩年就賺了很多錢。
那時他去參觀了一個企業,說是交流,其實就是人公司做大了,就得辦點交流會讓人體會下他的牛逼,才有成就感。介紹的人說了句,我們在全國都有推銷員,他們經常過來,住賓館的開銷還挺大,所以想著把這棟的小廠房改造成招待所。
程帆當時感同身受,這筆開銷完全是能被節省的,他公司以後隨著業務量的增大,也會有這個問題。但心裏想的是,做什麽改造,有閑錢直接去買個幾十套房放著當招待所不就行了。
那時房價還沒起來,他真誠地給人提了這個建議,人笑了笑,事後也不知採納了沒,反正他回去就把這件事給幹了。
後來,一條投資巨大的業務線,遇上所在國的政策性風險,虧得血本無歸,甚至會影響到主線業務的正常運營。
遇上那事時,他爹還在任上,他可以通過關系拿到貸款。也可以讓他母親強大的娘家出手相救。
他要點臉面,誰也沒求。
整天熬著想辦法,程帆甚至試圖與所在國的高官做交易、挽回點損失。但還被他爹叫回家訓了頓,罵他做事太過招搖,貪功冒進,賺了點錢就飄了。
程雲鶴自他創業以來,就沒對他滿意過。他並不嫉妒他每次對大哥的贊許,大哥的優秀是他追趕不上的,但非得在落難時給他臉色看,這不公道。
盛怒之下的程帆對他爹說,那就斷絕關系好了。
後來他就把已經升值了一倍多的那麽多房子都賣了補窟窿,自己當時住的那套還挺值錢,也一並賣了。租了個小單間,非常苦悶地住了半年。
事後想想,程雲鶴罵得對。他年輕氣盛,成功來得太容易。那一筆投資,事前那麽多風險預警,他視若無睹,甚至有著賭徒的心態想大賺一筆。
但說完那句話後,兩年他都沒踏進過家門一步。他媽和他哥都上門當過說客,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脾氣犟到最後他爹服了軟,主動先來找了他,才修複了關系。
林夏說的對,對於直接承擔風險的老板而言,本質上不需要聽任何人的意見。
“的確是。”她的發絲垂到自己的胸膛上,有點癢,程帆將碎發捋到她腦後,手回來時摸著她的臉蛋,“那你就聽他的話去做。”
她嘆了口氣,“如果我不想呢。”
“那你就坐上他的位置,讓他再也說不了話。”
聽著他的隨口而出,但又不是開玩笑,神情輕松到隻把這當成了一句平常的建議,林夏心中一驚,半天沒說話。
他的手並不滿足於皮膚細滑的臉蛋,摸到了細長的脖頸,能一隻手就握住,“要讓人說不了話,就得先掐住這。一開始別掐得太緊,得慢慢來。在對方意想不到時,擰斷它。”
在床上,他用無比低沉、近似私密情話的語調,一張成熟而英俊的面容蠱惑著她,最後那一句是戴上了劍鞘還無法掩藏的殺氣。
看著這樣危險的他,是另一個她不曾見識過的程帆。
林夏感到莫名的恐懼,對於這個隻問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如果有必要,他是不是也會將她一並犧牲?
程帆看著她,這個女孩,沒有經歷過殺戮,有時有點天真。
他的手,由脖頸繼續往下,並不滿意於她的無動於衷。
林夏猛然抓住了他的手,翻身而起,坐到了他的身上。
周二,林夏去參加了個奠基儀式。
在近郊,是瑞生地産的桂花園項目。隨著城市的發展,外來人口的增加,城市的中心邊界不斷向外圍拓展。
林建華與瑞生地産董事長王瑞是多年老友,王瑞這人有點迷信,每次動工前必要舉行儀式,要是碰到點大項目,還要請道士來做法。
她正好有空,就來參加了。
瑞生地産來的是王瑞的兒子,王浩巖。先是遲到了,各方人都就位了,瑞生地産那的負責人在一旁不停地打電話,再跟他們解釋,是王總要他兒子來參加的。大家很給面子的笑了笑,還幫著解釋說,早高峰,堵上了估計。
等了二十分鐘,人終於來了。王浩巖沒有穿正裝,就穿了個大褲衩子和T恤衫,瞌睡還沒醒。被負責人拉到了位置上,嫌棄太陽大,眯著眼拿著鏟子配合著儀式象徵性地挖了一勺土。不耐煩地等到了結束,招呼也不打一個,就上車走了。
林夏沒有說什麽,非要評價,就是這種富二代當得才叫爽嘛。
桂花園項目用的一部分鋼筋,將由永勝鋼絲廠提供。都到近郊了,林夏又開了半小時的車,去永勝跑一趟。
她沒將車開進廠區,就停在了外邊的馬路上,估計這也沒人來貼罰單。正值午飯點,外邊的大門開了一個小口,老李沒在傳達室,但桌上放了一碗飯菜。
食堂在進門右轉的一排房子裏,林夏正在往食堂走時,就看到了老李正端著一碗湯往傳達室走著,邊走還要急不可耐地喝一口。喝完那一口,眉頭挑起時,就看到了林夏。
老李呆住,“林總?你怎麽來了?”
“湯這麽好喝啊?”林夏瞧了眼,是冬瓜海帶湯,底下還藏了塊排骨,“趕緊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