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華笑了笑,內心對她這個問題很不滿意,“現在把林洲放到這個位置上,你可以理解為,以後讓你有個自己人可以用。”
“集團是我跟你媽媽一手建立的,我更希望,有一天能交到你手裏。”林建華放下了茶杯,站起身俯視著女兒,“隻要你有這個能力。”
他懶得再廢話,“好了,別浪費時間了,你去做事吧。”
幼稚病是種不易被察覺的慢性絕症,人並不能因為出身而理所當然地得到一切,更不能因為做出了一點小成績,就能來撒嬌問哪裏做得不夠好。
林建華沒有提醒她這一點,她到底還是活得太順遂。
鬥爭的弦要永遠繃著,他並不介意看到他倆鬥起來。
第6章
周六是婆婆周敏的生日,在家中設宴。
程家是個大家庭,子女和侄輩都教育的不錯。家底雖厚實,但子女並未都在商界發展。相反,全面開花,遍布於學術界、機關部門和大型國企。更難得的是,家庭關系和睦,凡有聚會都爭取排開時間到場。
程父年紀大了圖清淨,住在近郊。婆媳關系雖是千古難題,但不住在一個屋檐下,平日裏沒事不見面,林夏其實很省心。
至於要見面,她也不拿捏姿態。天底下沒幾個婆婆能把媳婦當自己人,與其想著如何多溝通聯絡感情,不如直接把婆婆當大客戶處。
禮物早就準備好。原本準備各開各的車,出門前她拿車鑰匙時,程帆說你坐我車好了。她也懶得開車,把禮物搬到了他車的後備箱上。
才出了車庫,程帆就接到了下屬的電話,然後就邊開車邊罵人。
林夏看了他一眼,他靠邊停了車,倆人換了座位,他坐到副駕駛位上繼續罵。
我還不如開自己車,林夏內心吐槽著,當他下屬估計心理壓力挺大的。
程帆在工作上對人要求非常嚴苛,挺有涵養,罵人不帶髒字,但有時一語中的的諷刺簡直是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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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談事時,高強度輸出邏輯嚴密的信息與觀點,沒有任何表情管理,甚至是面無表情時,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壓迫感,給對方很大壓力。林夏有跟他偷學過這一點,有時挺管用的。
這麽點完美主義,也幸虧隻在工作上,在生活中他倒沒那麽事逼。
“行了,就這樣。”
見他掛了電話,林夏餘光掃了他一眼,他伸出左手摸了她的頭,像是安撫她一般,“生産線出了點問題,我再打個電話。”
車已上了高架橋,還沒到中午,都有了堵車的跡象。
林夏不習慣開他的車,也沒放點什麽聽。她開自己車時,經常打開播客聽著當消遣。
他今天開的攬勝,還是三年前買的。當時兩人還沒結婚,好像是去約會。她坐在車裏沒聽到聲,但感受到車被撞了下。林夏回頭隔著玻璃看了下,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騎著破舊的電瓶車,咣當從側後方猛撞了一下,一看就是著急趕路的農村婦女。
這車他剛提沒多久,林夏他要打保險公司電話處理。結果他就開了窗,看著後邊要趕上來道歉的女人擺了手,搖頭說不用了。也沒下車看一眼,就繼續上路了。沒有抱怨,也沒顯擺自己心善,就像剛才沒發生過那一場剮蹭一樣。
一個漫長的電話後,看著前方龜速前行的車流,程帆忽然問了句,“你最近公司沒什麽事吧?”
正看著前邊車尾上巴斯光年救胡迪的玩偶掛件發呆的林夏愣了下,“什麽?”
她那一晚的反常,和蘇城那說到一半的話,他知道嶽父還有個兒子,正常人都能推斷出會發生什麽。
但程帆也沒主動提這件事,“看你最近挺累的。”
昨晚他到家早,洗完澡就躺床上拿了本書,邊看邊等她。結果她在書房呆到了半夜,就直接去了另一個臥室睡覺。
他既然問了,林夏也沒想瞞著,“沒什麽,就林洲,我爸前妻的兒子,來公司做事了。”
她還有心情接著開句玩笑,“你說,按電視劇裏情節,接下來我是不是得跟他爭家産了。”
“那你想嗎?”
林夏搖頭,“爭的來嗎?”
她又拿什麽爭?
一家民企,股權高度集中在創始人家族手中,沒有分散風險的股權結構下,大概率是一言堂。子女不缺錢,但也沒什麽股份足以在重大決策上拍板。跟員工並無區別,不要質疑老板的決定,隻需要絕對服從,不然可以走人。
不爭,就要耐心等待。物質生活的豐裕,醫療水平的先進,可以讓人活得很長,也多得是子女年近四十才接班的。
“的確爭不來。”程帆沒有說後半句,要搶。
周敏今年六十五,保養得宜。
她已多年不吃晚飯,身材保持得很好。一襲手工繁複的墨綠色旗袍,無需更多配飾,隻戴了一雙簡單的珍珠耳環。
林夏將禮物遞給了站在一旁的劉姨,輕輕抱了下迎上來的周敏,“媽,生日快樂。”
周敏笑著拍著她的手,“外面熱的吧,趕緊進去坐著。”
他們來得不算晚,但人已經來了大半,圍坐在客廳喝茶聊天。
公公程雲鶴已退休,多年的官場生涯可謂跌宕起伏。整過人,也被人整過,動蕩年代被打傷的腿,到現在陰雨天都隱隱作痛。年老了並無含飴弄孫的心情,每天早起打一套太極,再讀書看報。
他們坐下前,周敏正說到程遠的年少趣事,“他那時候才三歲吧,老三篇就全會背了,當時街道開會學習,喊他上去背誦是大人們的必點節目。”
程遠是程帆的大哥,四十多了。兩年前調任了某沿海城市,這次亦趕回來為母親慶壽。比起程帆,他長相隨程雲鶴,更為嚴肅而內斂,脾氣秉性更是。
“我那時在湖南工作,每年隻有一周的探親假。他才三四歲,一整本語錄都會背了,一字不差。”
憶起往事,程雲鶴內心對大兒子內心是有幾分驕傲,種種原因,幾乎是缺失了他的整個童年。天賦從小就展露無疑,現在坐到這個位置,雖說有家庭的助力,但更多是靠他自己。
至於小兒子,中年得子,得承認,程雲鶴是寵過頭了些。嘖,看他那樣,躺在沙發上,坐沒坐相,還拿了個手機在看,都懶得搭理他。
程遠對父親甚為恭敬,笑著岔開了話題,“您當年在湖南工作,是不是很難理解當地方言。我早兩年去那出差,要聯系的一個人不會說官話,我愣是一句也沒聽懂,還是找了個當地的翻譯來。”
“可不是,每個地方的話還都不一樣。”
林夏坐在沙發上,他爹可沒當衆誇過他,甚至還嫌棄他一股銅臭味,秉著看戲的微妙心理,她看了眼程帆。
這人倒沒什麽不滿,半個身子都快壓倒了在她身上尋找舒適的支撐點,懶散地坐著聽著他們說話,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彎腰伸手拿了個小核桃遞給了她,“給我剝一個。”
林夏知道他有恃無恐,在婆婆面前,她就得扮演個小媳婦,伺候她兒子。她拿過核桃,但在衆人面前用牙齒沿著裂縫將小核桃撬開總不雅觀吧,站起了身,“我去找夾子。”
她順勢逃離了客廳,卻在去廚房找開殼器的路上被嫂子王瑞霞捉住了。
“我說你面子還挺大,來了不跟我打招呼,還得我先來向你問好啊?”
林夏主動挽上她的胳膊,“嫂子你這是哪裏的話?這不是剛跟爸媽打完招呼就來找你了嘛。”
王瑞霞瞧了林夏一眼,她穿了條黑白條紋的無袖連衣裙,裹在通體雪白的身上,嘖,才發現她還挺豐滿,身材極為凹凸有致。夠瘦,不用怎麽鍛煉肱二頭肌都凸顯出來,光裸的手臂線條感十足。落肩的發絲柔軟地垂下。
可真是個尤物,還是個冰山美人,難怪招程帆喜歡。當初不是沒有更好的結婚選擇,有很多能在事業上祝他一臂之力的,但他還是選了她。
王瑞霞反手捏住了林夏的手臂,“看到你這麽好的身材真的是嫉妒死了。這都到夏天了,我還都少吃一口都不行,一餓就心慌。”
“多吃沒關系,夏天多運動出汗就行了。”
“真的?”王瑞霞半信半疑地問,“你是每天運動嗎?還是一周三次?”
林夏壓根不運動,一到夏天她就沒胃口,少吃能不瘦嗎?
“我最近買了瑜伽私教課,有空就早上去上一節。”
“那好,我也要去報個瑜伽班試一試。”王瑞霞挽著將她帶到了偏廳,一群妯娌,正在喝茶吃點心。
林夏跟她們一一打了招呼,找了個角落裏的空位置坐了下來,那一枚小核桃放在手中把玩著。聽著她們說些女人之間的私密話,還挺有意思。她並不喜歡讓自己成為焦點,在人多的場合,她一般都默默聽著,偶爾說個一兩句。
“剛過梅雨季,怎麽就這麽熱了?我昨晚都被熱醒了。”
“是啊,全球都在變暖了。不過這個天是要開空調了,你昨晚沒開嗎?”
“我還沒開,我老公體寒,這個天他還要蓋個薄被睡覺。今晚我回去把風扇找出來,放在我這頭吹。”
“他到了大熱天,也不吹空調嗎?”
“洗完澡開一會,定時三個鐘頭,不能開一整夜。哎,有什麽辦法呢,習慣了就好。”
想起昨夜異常悶熱,林夏回臥室前又去沖了個涼,作為個挺怕熱的人,她是挺不能理解有條件還得忍著受熱的人。
聽到那一句“有什麽辦法呢?”,她就沒忍住,對著堂嫂說了句,“你們可以分開睡。”
堂嫂難以置信地問,“分房間睡嗎?”
“是。”看著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她,林夏把後一個“啊”字默默吞掉。
“今天分房睡,明天是不是要分居了?”
“是啊,不在一個床上睡,還是夫妻嗎?”
王瑞霞眯了眯眼,林夏這都結婚三年了,還沒懷孕,審視的目光看著林夏,“夏夏,難道你跟程帆會分房睡啊?”
這時婆婆周敏也走到了偏廳門口,雖不知前情,但聽到兒媳問的這句話,她也看向了林夏,想知道她的回答。
第7章
不然呢?
家裏房間那麽多,放著當擺設嗎?
總有彼此應酬到半夜的時候,帶著一身的煙酒味,在外間的浴室收拾幹淨了。跟做賊一樣地摸著黑輕聲進入臥室,若遇上對方淺眠或剛入睡,再小心都不免將對方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