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硬挺挺的脂色化在男人掌心,他頭埋在軟肉,尚未退出去,低啞的嗓子呢喃著小青。
他捧起她的臉落下綿長深吻,而後才起身處理。
每當這時蘇青都有點煩惱,冬天還好,裹一件大衣就去淋浴間了。穿著清涼的夏日,隻能頂著浴巾招搖過市。
蘇青繞過前臺,發現保安今天沒有聽小說。他對著手機傻笑,陷入了愛戀似的。
回了房間,蘇青坐在床沿吹風扇,她把孟敘冬的電視機聲音調小了一點,和他八卦。
孟敘冬尚未發表看法,叩門聲響起。住隔壁的蘇喬回來了,春風滿面,不知道還以為她去約會了。
她拎了一袋子零食和啤酒,自顧自地闖了進來,丟開椅子上的衣服,坐了下來,“你們打算在這兒住多久,房子不是拿回來了嗎?”
當年蘇南結婚,大哥琢磨蘇家會收到一筆豐厚彩禮,便以應來上學為由,向艾秀英索要房子。艾秀英答應了,蘇喬對這個家徹底失望。
盡管房子最終寫了艾秀英的名字,但蘇喬並不覺得這值得慶幸。她警告蘇青,這個房子最後給誰說不準,但肯定會是她們來還貸款。蘇喬希望她們一起出國,數學應用領域廣泛,不愁沒有出路。
蘇青不認為隻有放棄家人,離開故土,才能實現自我價值。然而她如今的處境,很難向蘇喬證明。
蘇青不想破壞今天的好心情,將蘇喬趕出房間,“我們要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蘇青去逛了早市,,和蘇南與艾秀英一起回到澡堂。日子一如往常,沒有人關心蘇喬的去處。
澡堂正來生意的時候,蘇喬來了,拎著一堆俄羅斯特產,伏特加、蜂蜜啤酒、巧克力還有馬卡龍香煙。
蘇喬去見了在莫斯科當鋼琴老師的高中同學,蘇南笑說,“你們故意回縣城接頭吧?”
艾秀英忽然接腔:“這麼多年你和孫家閨女還有聯系?”
蘇喬說:“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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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秀英悶悶地離開了廚房。
這些年艾秀英沒委屈過,失去的女兒冷不丁回來,委屈便像蒸汽一樣彌漫上來。
蘇喬堂而皇之地霸佔了廚房,做咖啡,指揮蘇南烤面包。下午去新商場擺攤賣面包,她也跟著一起。
強勢的姿態令人想起了噩夢般的青春期。
彼時蘇青在市師大附中寄宿,每到假期才會回家。蘇喬同樣會從大學回來,在澡堂開設補習班,賺錢補貼家用。
蘇喬脅迫蘇青在學校裡宣傳,蘇青是班長及團支書,一呼百應。來的同學大多寄希望能和蘇青成績一樣好,不過也有例外。
那個男同學是他們班上的偏科天才,走競賽路子的。蘇青從沒和他說過話,發現他跟來了澡堂,還有點意外。在澡堂補習的時候,男同學也沒有逾矩,可事後蘇喬一口咬定,他們在處對象。
那男孩是長得清秀,戴一副銀絲邊眼鏡,有股棋手的沉靜氣質。估計會有喜歡他的同學,但蘇青喜歡的不是這個類型。
那天蘇青被蘇喬拿衣架追著打,叫她發誓絕不早戀,否則死全家。打是沒打疼,可到底委屈,蘇青大哭一場。
後來蘇青反叛地想過早戀給蘇喬瞧瞧,可看著試卷與牆壁上的掛鍾,無論如何也下不去這個決心。
傍晚路燈點亮,來新商場的人多了起來。商場一樓有幾家連鎖奶茶,立面是標志著縣城終於趕上時髦的美國連鎖咖啡。
她們特意將面包攤位設置在這一出口外面,吸引高需求客戶。
媽媽帶著小學生走出來,小學生舔著冰淇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跤,腳步踉跄。一整個冰淇淋摔到地上,小學生急乎乎地想要撿起來,甚至將摸了冰淇淋的手放到嘴裡吮吸。
媽媽埋怨孩子不小心,兩個人爭執起來。蘇南見了,拿了幾塊封裝的餅幹過去哄孩子。
媽媽不好意思,來面包攤看了看,估摸覺得價格貴了,便說下回再來。
旁人見這裡來了人,便圍攏過來。她們賣完了新鮮面包,收拾東西慢悠悠回了澡堂。
艾秀英已經準備好晚餐,得知女兒們的面包事業有了進展,笑臉相迎,卻是看也不看蘇喬。
過去艾秀英偏愛蘇喬,如今蘇喬受了冷遇,蘇青本該覺得扳回一局,可不知怎麼有些傷感。蘇喬本人倒是無所謂,上街口的延吉飯館吃了老參雞湯,晃悠回來洗澡。
過了吃飯時間,應來還沒有回來。適才得知大哥在澡堂沒鬧成,想方設法地騷擾應來。電話拉黑了,發廊座機也不接,他便回了縣城,直接在門口堵人。
應來和蘇青說,今晚在美美姐家待一晚,順便幫她一起直播。
“直播?”蘇青詫異。
大家都看過郝攸美直播,隻有蘇青兩口子不知道她到底在播什麼。應來解釋說:“就是情感咨詢那啥的……賣點產品。”
到了時間,蘇青點開了直播。熱度一直在漲,比想象的高,郝攸美和人連麥,應來也化了濃妝,像吉祥物一樣坐在旁邊。賣貨十分隨意,隻是直播頁面下方掛了染發膏和專用洗發水的鏈接而已。
有人叫“小美女”應來上麥,刷了禮物。應來很大方,感謝了刷禮物的老板,說來個才藝表演,開始唱歌。
蘇喬擦著頭發走來,湊近看了眼直播上的彈幕評論,皺起眉頭,“她們搞什麼?”
直播看起來很正經,但網友的言論不是。她們不以為意,反倒互動。
蘇喬想要發彈幕罵那些調戲她們的網友,蘇青阻攔了她,“這樣讓人還怎麼做生意?”
“這也叫生意?”
“不是你說的麼,曝光引流。”
蘇喬在衣架上的大衣裡翻找,沒能找到煙盒,蘇青叫她適可而止,她朗聲喚蘇南。
蘇南從休息室探出腦袋,指了收銀臺背後那扇門,“櫥櫃裡有一條新的,小青你找一下。”
蘇喬拽著蘇青鑽進二樓,那天翻亂的屋子重新收拾整齊。
蘇青從櫥櫃裡拿出一條爆珠煙,蘇喬卻一把搶了去。她引燃一支煙,忽然歪頭看著臺面上的遺像,“陪一支吧?”
煙立在了遺像面前,年輕的老蘇也在笑,風華正茂。
“你夠了……”蘇青無奈,推開了低矮的窗戶。
蘇喬大笑,“孟敘冬也吸煙來著。”
“他——”
蘇喬不給蘇青說話的機會,“說起來,你小時候屁顛屁顛跟在那矮冬瓜後頭轉,叫人家哥哥……”
蘇青臉頰發燙,蘇喬雙手捏她臉頰,她躲避不及,連連叫疼,“怎麼可能啊,小時候都事我早就忘了!”
蘇喬忽然皺眉,“我想也是,那你們怎麼搞到一起的?”
蘇青坦蕩,“你走之後的事了,我和他有過 situationship非正式情感關系。”
蘇喬一下反應過來,“和炮友結婚,你瘋了吧!”
倒也沒那麼瘋狂,結婚了,總歸是過日子的事。
“have no chance of surviving”
“break down”
“improve the lifestyle”
“realize your potential”
“infinity”
劃過牆壁的英文單詞,兩姊妹吵鬧著來到樓下。
艾秀英不知何時出現的,“瞎鬧啥,不幹活就趕緊回去了!”
蘇青迫不及待,跑到廚房拿今天買的小菜,艾秀英又氣又好笑,“真回去了?”
蘇青點點頭,“回去給冬子煮宵夜。”
“我也吃一口。”蘇喬跟著蘇青一道離開。
艾秀英望著女兒們的背影,面露悵然。蘇南走出來,輕輕撫著她的肩膀,“媽,重在當下。”
艾秀英緩了緩,拍開大女兒的手,“還用你教!”
第57章 057給這小子美得
057
應來在郝攸美家待了好幾天才回澡堂,頂著一張大濃妝臉,一進門就被艾秀英拎去洗臉敷面膜。
應來也無法反抗,一家人都無法反抗艾秀英。唯有蘇喬,無論艾秀英怎麼說都無動於衷,每天像老熟客一樣出現在澡堂,和人們談笑風生。
應來洗得幹淨清爽,出來在廚房搜羅今天剩餘的貝果。蘇喬倚靠走廊窗戶,拎著一杯伏特加調酒,語氣懶散,“你當學徒工一個月賺多少錢,你覺得在一個毫無前途的縣城發廊學多久能賺到你期望的收入?”
應來語塞,半天擠出一句話:“This is China,Doctor此處指博士你脫離群眾了!”
道反天罡了,竟敢駁斥她。蘇喬揚眉,正要說什麼,蘇青塞了一塊巧克力在她口中,並拿走了酒杯。
廚房裡氤氲彌漫,蘇南在煮長壽面,說是為某位老蘇的酒友、澡堂熟客慶生。
澡堂經營幾十年,有人已將這裡當另一個家,而這種時候,蘇青才覺得艾秀英是有人情味的。
蘇青將杯子裡的酒掉,從冰箱裡拿出小菜,幫忙一起準備滷肉澆頭。
蘇喬探頭進來說:“是咱老探長嗎?“
蘇南有點驚訝,“這你都記得那麼清楚?”
“和某人雲泥之別。”蘇喬言下之意記憶力是智商的體現。
蘇青做著手裡的活兒,不著痕跡地嗆聲:“咱縣城高考狀元,拿國家獎學金,跑去給美國效力,這份雄心韜略,某人是比不了。”
“論高尚,還是老妹略勝一籌,放棄大好前途,為了理想當一個高中老師。你的理想還長存嗎?”
蘇青低頭飛去一記眼刀。
應來悄然邁步,離開了戰場。
不一會兒,面條煮好了。蘇青捧面碗,蘇南將奶油貝果當作蛋糕,插上蠟燭,蘇喬摸出打火機點燃蠟燭。
那邊艾秀英招呼休息室裡的客人,關掉了幾盞明亮的燈。三姊妹合唱祝壽歌,一齊來到老警察身旁。
“哎呀整這出兒!”打赤膊的老警察披上一條浴巾,手忙腳亂,不知該接面碗還是蛋糕。
“叔,許願!”蘇喬毫不客氣地拍了拍老人家肩頭。
老警察樂呵呵笑著,“就……祝咱老街澡堂子生意興隆,百年長壽!”
“好!”人們鼓掌。
“重來重來,這可是您大壽。”蘇青說。
“澡堂子好,我們才有去處,不然生日能有這待遇啊。為這待遇,我都得多活幾年,大伙兒說是不……”
老警察吹滅蠟燭,象徵性咬了口貝果,措辭著好話,不想給齁住了。大伙兒笑著,送上了長壽面與筷子。
“這打滷面,老得勁兒了!”老警察說。
“那可不,我大閨女親自給你煮的。”艾秀英說。
“叔,不客氣,不夠吃我再給您添。”蘇南說。
一屋子熱熱鬧鬧,向來不關心別人的應來也忍不住在門邊望了一眼。艾秀英收拾了雜物走出來,不小心撞掉她的手機。屏幕正亮,聊天記錄一覽無餘,她急忙撿起來。
“摔壞沒有?”艾秀英湊上來,應來搖搖頭,將手機別到身後。
“這孩子……”艾秀英念叨著走開。
今天有領導來工地視察,設了飯局,承建單位的總包和幾個工頭皆作陪。蘇青不願孟敘冬格格不入再受到為難,準許他去了。他不時給她發微信報備情況,她反倒笑話他戲多。
蘇青一面等微信,一面陪老警察在休息室看電視連續劇。
老人家很有分寸,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有自己的玩法,話不多。蘇喬一個人躺在旁邊沙發椅上玩手機,和老人家掰扯陳年舊案。
這話題一展開可不得了,老警察口若懸河,從下崗潮時期的出租車劫殺案講起,最後說到大姨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