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點兒。”蘇喬打了個響指。蘇南問喝什麼,兩人對視一瞬,蘇喬抬手叫服務員來一桶本店精釀。
鄰桌擺著一桶精釀啤酒,人們擰水龍頭接滿一杯,酒沫出溢,看著很解渴。
夜市迎坡,海風遙遙吹來,潮湿的感覺纏繞。蘇青問蘇南借了發圈,隨意綁起頭發,後頸的薄汗漸漸消失。
不知不覺間夜色降臨,夜市霓虹開得旺,對街的動感音樂都壓在了人聲下。
有一份文蛤做成了香辣口味,蘇青辣得不行,但忍不住一吃再吃。一升的啤酒杯,已經空了一半。
孟敘冬將剝好的大蝦放到她碗裡,叫她少喝點。
“她酒量應該還行?”蘇喬抿了抿唇上的油光,也是吃的一臉紅,“讀大學那會兒我們喝過好幾場。”
蘇喬喜歡結交朋友,無論身份地位,當然有身份地位更好。她很少與人交心,但別人總覺得她對人真心。不巧蘇青的前男友便是其中之一。蘇喬說的這幾場酒局,基本都有他。
蘇青不想在孟敘冬面前提起這些往事,但她們可以說的就隻有往事。
蘇喬自顧自地說起蘇青大學時期幹的蠢事,“茶餐廳都會先給一杯水,她直接喝了,喝了好大一口,CPU 都給我幹燒了……”
“你第一次就知道那是洗碗水?”蘇青忘記以前有沒有對她說過這話。
蘇喬點頭,“觀察旁邊的人,你也知道。”
“我不合群。”
“你確實不合群。”
空氣裡若隱若現硝煙味兒,蘇青喝了一口啤酒,忍下這口氣。
蘇南分享了大哥大鬧婚禮的事,許是常常給孩子講故事,她繪聲繪色。蘇青捧哏似的,不時添一兩句刻薄話。
Advertisement
即使喝了酒,人處於無戒備狀態,隨便誰都可以接近,蘇青還是感覺到了與蘇喬的距離。那不是一個擁抱能夠消弭的。
“去蹦迪吧!”蘇喬抬起手掌。
以為沒人響應,卻聽見蘇南說:“好啊。”
他們搭計程車去夜店,孟敘冬給營銷發微信定臺。
嘈雜環境聽不到電話,攬客的營銷和服務的公關隨時都在查看手機。孟敘冬對此熟稔,蘇青本來有點訝異,轉念一想,當年縣城開了第一家打碟的夜店,可不就是這幫壞孩子光顧嗎。
時間有點早,舞臺上隻有 DJ,抖音熱歌混響電音節拍。
蘇青一進場便捂住了心口,明明一年前她每天泡在這種地方,卻像第一次光顧,耳膜要承受不住。
小哥帶著他們到卡座,蘇青拽孟敘冬衣衫。他會意,叫小哥給他們找一個靠邊的位子。
最後坐在了舞池一角,音樂四面八方震動人神經,小哥認為最好的位子。蘇青問孟敘冬耳朵吵不吵。
他沒有聽見,她隻好攀著他肩膀湊近了說話。不像在其他場合,在酒吧這樣親昵的姿態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她也自在一些。
“沒關系。”孟敘冬偏頭,蘇青猝不及防,差點吻上他的臉。她停頓了一瞬,輕輕觸碰了他臉頰。
孟敘冬挑眉,有幾分詫異,卻也很受用似的牽起了唇角。醉生夢死的光影勾勒著他身形,讓人忍不住將目光停留。蘇青迫使自己看向舞池,他卻伸手捏住了她雙頰。
姐姐們當面議論起來,蘇青轉頭挽起松落的頭發,若無其事。
穿吊帶裙的女孩子送來了酒水,為他們開瓶倒酒,悄然打量著。三個女人和一個男人,這個組合顯然不會需要她。她腼腆地說:“有需要叫我哦。”
好似壞掉的電腦,記憶碎片會突然闖入眼前,蘇青不得不喝酒趕走它們。
四個人碰杯,蘇喬說:“我們也玩點什麼吧?”
隔壁桌年輕人熱火朝天進行賭酒遊戲,輸了的人要選擇真心話大冒險。
所有的賭酒遊戲本質上都是真心話大冒險,屬於心懷鬼胎的男女。家人之間更適合一起看別人玩遊戲。
他們看起來是脫離了高考的職高生,玩得非常投入。一個女孩輸了,端著酒杯來找孟敘冬喝交杯酒,眨巴眼睛叫哥哥。
“什麼?”孟敘冬微微傾身,女孩害羞地低頭,將話重復一遍。
他拉開距離,捎帶笑意,“我老婆不準。”
“不好意思啊……”女孩順著他目光看了看蘇青,轉身走開了。
蘇青抬眼瞧身旁的男人,寸頭有些太顯眼了,還是邋裡邋遢的長發適合他,而且不應該刮胡茬。
“哥哥。”蘇喬拖長尾音,不止是打趣孟敘冬。
蘇青假裝聽不出其中的意味,哼哼唧唧跟著說:“哥哥。”
孟敘冬冷曬。
蘇青不想計較的,可真有些計較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也要和別人靠這麼近說話嗎?
“為什麼拿老婆當擋箭牌?”蘇青湊近他耳朵說話,“以為我玩不起嗎?”
孟敘冬略皺起眉,斜睨過來,又牽了點意味不明的笑,“想怎麼玩?”
“當然是玩哥哥啊。”蘇青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有多想。臺上換了駐場 DJ,人們湧向舞池,蘇喬拉著蘇青去跳舞。
炫酷的藍綠色射燈劃過人群,蘇青沒由來發笑。她沒少跳舞,無論是一年前還是念大學的時候。此刻她沉浸在音樂的節拍裡,長發散落下來,沒注意到和她貼身熱舞的不再是姐姐。
一個力道將她拽了過去,她撞進溫熱的懷抱,抬頭看見一張冷然的臉。
周圍擁擠,孟敘冬一手攬住蘇青後腰,垂眸瞧著她,眉呀眼自然壓低,有點兇似的。
蘇青笑嘻嘻地伸手環住他脖頸,“哥哥也要跳舞嗎?”
她貼著他身體律動,單薄的衣衫摩擦出看不見的火花。他喉結滾了滾,一手捧起她臉頰,指縫穿過發絲攏著她耳朵。
迷離的燈光中他們目光相接,她看到的不是丈夫,而是喜歡的男人。
蘇青想要冷靜下來,抽身離開,借口上洗手間。
夜店通往洗手間的路永遠昏暗混亂,蘇青不小心撞到了出來的女人,對方罵了一句什麼走開了。等蘇青反應過來回擊,已經站在了洗手間池臺前。
她洗了把臉,用紙巾仔細擦幹,緩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甬道裡彌漫著散不開的煙味,她嗆了一下,避開牆邊的身影往外走。
一隻手拽住了她,幾乎是拖著將她壓在了牆壁上。
什麼也看不清,隻覺熟悉的氣息將她圍困。
孟敘冬託著她後腦勺,低頭吻下來。他用啮咬的方式強勢地撬開她唇齒,浸染酒氣的舌頭掃過上顎。蘇青想要說什麼,卻隻能咿唔出聲,他們柔軟的唇舌交纏在一起,變得濡湿。
昏暗的環境放大了感官,她脖頸上起了黏糊糊的汗,內衣繃得很緊。她不合時宜地想到,今天穿的什麼顏色。
“不是很玩得起?”孟敘冬給了她喘氣的機會,沿著颌角輕輕銜住耳垂,好似含一顆珍珠。
“玩給我看看。”
比起他的好,似乎更喜歡他的壞。
少女時代目睹過,卻未曾擁有的壞。
“哥哥不是有老婆的人嗎?”蘇青掀起睫毛,卻沒有看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佔據了視線,一張一翕。
“猜到你不高興了。”
“沒有啊。”蘇青抬眼直視他,要證明什麼一般。
“也不至於和別人跳舞吧?”孟敘冬手抵著牆,肩頭壓下來,喉嚨裡滾出的音節打在她臉上。
“我不知道……”蘇青一頓,“那又怎樣?”
孟敘冬重重咬了她下嘴唇。她頭皮發麻,聲音不自覺綿軟起來,“就不喜歡我了嗎?”
孟敘冬以吻封緘。
“不喜歡就不要親我了……”含糊的話語溢出唇角,蘇青手輕輕撐著他胸膛,欲拒還迎的姿態令人無力抵抗。
孟敘冬果然收起了攻擊性,品嘗味道似的抿著她嘴唇,“喜歡才親。”
“親這麼久,意思是很喜歡了?”
孟敘冬撐起身,借著微弱的光亮注視她。背後不時有人經過,人們見怪不怪,他們也並未在意。
“那誰——”蘇喬找來了,兩人沒能說下去。
蘇南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方才吃大排檔的時候都沒怎麼喝,這會兒沒人看著,一個人留在卡臺喝得不省人事。還好蘇喬注意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合計決定將蘇南帶回招待所,蘇喬以為隻是開房住一宿,到了才知道兩口子家住在此。
蘇青一副你少見多怪的樣子,說:“工地的人不住宿舍的都住這兒。”
蘇喬暫時沒說什麼,一起帶蘇南到洗手間催吐。蘇南要吃黃桃罐頭,蘇青叫孟敘冬去買,又打電話到夜市粥鋪叫外賣。
將蘇南安頓下來,樓道裡的燈已熄滅。蘇喬陪著蘇南住在隔壁,蘇青和孟敘冬回了房間。
彩色的扣子門簾輕晃,蘇青想起來說:“忘記買風扇了。”
“我明天買。”孟敘冬雙手卷起衣衫脫掉,汗津津的身體暴露在澄黃燈光裡,不遠處窗臺上盛放繁復的洋蘭。
天氣一熱起來,他養成了進屋脫衣服的習慣。蘇青也習慣了,可今天竟有些不敢看。
蘇青倒了杯水喝,茶瓶裡的開水還有溫度,溫溫熱熱反而帶走了燥意。
孟敘冬自然地拿走她手裡的杯子喝了一口,而後蹙眉:“怎麼喝熱水?”
“不燙。”
早上才從洗浴中心出來,卻歷經了長途跋涉一般,沾染了一身塵埃。蘇青捏緊最後的理智,去了淋浴間。
倒在床上的時候,蘇青沒有了任何力氣。孟敘冬洗澡很快,已經睡下了。
蘇青貼上去抱他,說:“我好開心,好喜歡這個世界。”
“你喜歡的世界有我?”
好一會兒,蘇青才反應過來孟敘冬在說話。
“當然啊,我喜歡你。”她說。
第55章 055在悶熱的狹小空間裡接吻
055
宿醉後的早晨,三姊妹在街口新開的飯館吃解酒的豆芽湯飯,蘇青獨自一人點了延吉冷面。番茄片、蘋果片、黃瓜絲、辣白菜和醬牛肉,還有一顆溏心蛋,大冰碴子湯底,清爽勁道的蕎麥面,她吃起來不歇氣。
經營飯館的是一個年輕的朝鮮族女人,愛笑,將店堂收拾得格外幹淨。聽那邊冷面館的伙計說,這個女人的丈夫死了,到這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聽見蘇青叫蘇南大姐姐,女人幽默地問:“大姐咧?”
蘇青指了對座的蘇喬。
女人沒想到確有其事,頭一次聽到這種叫法,問她們是哪裡人。
這件事說來話長,當初蘇喬和蘇青一樣排斥蘇南的到來,從來隻當第一的她不肯屈居第二,自然不甘心家中長姐的身份被奪走。蘇青故意叫她二姐,慘遭修理。此後蘇家便隻有大姐姐、大姐和小妹。
蘇南並不避諱養女身份,卻也很難向女人說明這一情況,隻能說她們是老街澡堂家的,有時間來澡堂玩。
蘇喬回來之前透過蘇青的郵件對家中情況有大致了解,回來後翻了賬目。澡堂經營不善,她們扎堆在澡堂做事,玩兒似的,竟連名片沒有一張。蘇喬建議她們印名片或宣傳小卡,“你可以給別人,多留幾張在這些常來的店。縣城是小,但始終有新的人來,現在不是講曝光引流麼,你們網絡宣傳買起來。”
“你有什麼資格指點江山?”蘇青語氣平緩,隨意一句話似的。
蘇喬笑笑,單手託腮,“等會兒去澡堂嗎?”
蘇南擔心她們會挑起戰爭,忙說:“我帶你逛逛吧,縣城修了新區,還是有很多變化。”
蘇喬沒有表明為什麼回來,隻是說美國的大學放暑假,回來見見朋友。過了這段時間她便會回美國,這個縣城隻是她的中式夢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