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親吻很慢,很小心,可她不覺得撫慰。她希望他像往日,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樣,用力地吻她。
於是她咬了他的嘴唇,咬得很深,淡淡的血腥氣在舌尖彌漫。
孟敘冬似乎終於感到不耐煩了,失去了好好先生的偽裝,大手掐著她後頸,要將人提起來似的,自上而下地侵襲。
他們摔合在房間門背上。
衣料摩挲,彼此的氣息愈發凌亂。蘇青一頭烏發散落下來,垂蕩在男人臂彎與結實的胸膛。她冰涼的手探進去,胡亂索取他滾燙的溫度。他的吻再度追過來,滾動的喉結像在吞咽她僅有的呼吸。
有一瞬,蘇青感到缺氧。孟敘冬忽然松開她,卻又將腰身貼上來,他雙手背到身後脫掉外套,她的視線無法聚焦,隻能憑感覺找到他毛衣的下擺。三兩隻手一同拽起毛衣,他們踩著毛衣,她踩上他足背,一路跌跌撞撞,砰地抵上床頭櫃。
臺燈與喜杯倒落一地,她勉強勾住牙刷,羽毛般劃撥手心,引起心悸。他扭開她的手腕,壓在窗玻璃上,蒙窗的灰藍色霧氣冰冷得讓人顫抖,卻無法給人清醒。
底下搖搖晃晃的床頭櫃像一艘觸礁的貨船,他的身體是她僅有的依靠。彼此的唇齒牽起津液,他俯首輕咬她的脖頸與鎖骨,落在微翹的弧線上。
湿熱氣息打著轉,催熟石榴籽。她不可控地搖晃著,他微微抬頭,露出一隻藏有陰翳的眼睛。
拉拽的臺燈電線發出滋滋,仿佛有電流形成旋渦。他粗糙的手勾開了她最後的遮蔽,一節節深入。
有時候孟敘冬會說幾句騷話,但今天格外沉默,隻有身體力行。
窗上洇開的暗光帶來不可捉摸的氣息,她好似溺水的人隻知道攀住他肩頭。那一瞬間,她的心率幾乎停止,不顧一切用緊繃的腳背纏住了他。
“哈……”
喘息鑽進失靈的耳朵,像什麼在刮撓在水面,悶得人心煩。他往上重重一頂,“大聲。”
“孟敘冬……”她嗓音湿軟得不成樣子,“孟敘冬,輕點……”
“我在操你。”他撞得玻璃哗啦啦作響,仿佛從身體裡飛出萬千蝴蝶。她說不出話了,抬手摸到他的臉,與他一同墜入暗無天日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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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刺激我們單身群眾
019
房間裡輪播電影,沒有人知道上演過什麼情節,字幕滾動的時候,蘇青收拾東西去洗澡。
公共淋浴間的清潔標準不比澡堂,牆磚和濾水縫隙布滿汙垢,燈光黯淡,水霧中不時有女人陰沉沉的視線。蘇青在淋浴間碰見應來,洗完澡一道來到更衣間穿衣服
狹窄的更衣間裡衣料摩挲,應來的聲音傳來:“小姑,你怎麼了?”
蘇青沒聽明白,偏頭去瞧她。燈光打在少女佝偻的肩頭,湿潤的短發遮住了臉頰,露出一點鼻尖,極力掩藏著還是透漏了困惑與不安。
“我能有什麼?”
“你看起來不大開心……”應來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你怎麼都不回澡堂?”
家庭餐桌與廚房裡蜚短流長,耳朵早就生繭,應來和同學們不一樣,對親戚間的瑣事,上一輩恩怨如數家珍。
小姑父顯然就是那個孟家的兒子,她發現這件事的時候很驚訝,心裡隱隱覺得小姑父與小姑是羅密歐與朱麗葉。
否則這個世代,怎麼會有人心甘情願地結婚。
他們不是結婚,而是對大家長制的反叛。
“我被掃地出門了。”蘇青幹脆地印證了少女的猜想。
應來的表情像個驚嘆號。
“竟然連你也……”應來難以置信的語氣有些誇張,隨即又有點安慰或者說知遇之感,“小姑你早說啊。”
蘇青無情地劃清界限,“和你可不一樣。”
“我可以幫你呀,和姨奶奶說情……”
“省省吧,你不讓人操心就不錯了。”蘇青瞥了眼應來身上長及地的鏽色牛仔褲,窮講究,“喜歡好東西,脫離不了物欲,網吧打零工怎麼能滿足?”
“你覺得我學技術怎麼樣?”應來沒有被一句話打擊到,反而興致勃勃,“陳春和說美美發廊在招人,我可以先上手,然後攢錢去大城市學,那些明星造型師可賺錢了。”
一個縣城理發師,要經過怎樣的努力才能夠到那個資源?
人始終是群居動物,靠社會關系組成,講人情世故,講關系與圈子。
而學校就是那個超脫家庭獲得關系的最小圈子。
學歷是掌握資源的人迅速識別到你的第一條件。
蘇青忍住說教的衝動,溫和地說:“起步也很重要,你可以先嘗試,如果真的感興趣,小姑支持你去北京學,找人帶你,好嗎?”
“真的?!”應來一下跳起來。
蘇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這件事你再仔細想想,不急於這一時。縣城很小,但世界很大,三四十歲重頭開始也大有人在。”
應來連聲感嘆,“小姑,你變了,你變成我最喜歡的老師了……”
“老師有老師的難處,我這麼說僅僅是作為你的小姑。如果你有什麼難處,我可以拉你一把,但能走多遠還得靠自己。”
房間裡孟敘冬正在看電視。一檔法制節目,主持人繪聲繪色講述十幾年前的連環殺人案。
仔細想想,他似乎是喜歡看這種嚴肅又荒誕的節目,有天晚上做愛之後他躺在床頭邊吸煙邊看隕石獵人專訪。
如今電視臺能擁有這樣年輕的忠實觀眾也不容易。
蘇青進屋,取出吹風插上電,孟敘冬轉眸看來,昏暗屋子裡跳躍的藍光無端令人有些陰森。
她從床邊退開,埋怨:“教子無方。”
孟敘冬撐起身來聽她說話,她打開吹風,又關掉,衝他說:“陳春和教唆小來去美美發廊打工,你們這些叛徒!”
孟敘冬忽而失笑,索性起身,拿過吹風為她吹頭發。
聽力障礙不像近視,由遠及近便能聽得見。蘇青查過資料,像孟敘冬這種情況,稍微嘈雜一點的環境便什麼也聽不清,有時甚至會有整個軀體反應。即使現在左耳能聽見,但長期使用左耳,情況反而會惡化。
蘇青毫無同情,隻覺得他打開吹風是想要裝聽不見,好回避這個話題。
“孟敘冬!”她握住他手腕,仰頭衝他皺眉。
“那你要我怎樣?”
大多時候孟敘冬對她脾氣很好,偶爾也沒耐心慣著她,他丟開吹風,到窗邊吸煙,“大家十多年朋友了。”
“關大家什麼事?”蘇青橫眉,模樣有些嬌俏,更像妻子拿喬,“我在說發廊家。”
其實他意外的了解她,她陰暗地臆斷,從美美家散播的傳言,會是那幫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但她計較的不是面子,而是過去到如今的落差。
推開一條窗縫透風,孟敘冬輕呵一口煙霧,“你對他們有誤解。”
“是嗎?”
孟敘冬是個老師傅,習慣解決問題。他吸完一支煙,提議:“這樣,改天我叫大家出來。”
“好啊。”蘇青頗有點應戰的意味,看著他,仍覺不是滋味。她產生拿吹風砸他的念頭,剛抬手,就被他反手一擰,整個人壓倒在床。
這夜小雪,上街口路面停泊的一排車裡,面包車鶴立雞群。
還未見著人,便聽見郝攸美的笑聲飄飛天際。
蘇青斂了心緒,跟著孟敘冬走向茶樓。三四人站在入口等電梯,見著他們紛紛揮手打招呼,隻有郝攸美不說話。
“小青,多少年沒見了這……”那軍迎上來,銀色耳釘在毛線冷帽下暗暗閃光,還是從前的痞子樣,蘇青笑笑以示問候。
“綾子在樓上,都安排好了。”
“今天不通宵不能走啊,冬子難得攢局。”
“小青會打麻將麼?”
蘇青循聲朝人看去,略略點頭,“會一點。”
“說好了,不準打夫妻麻將。”
“別看我倆,說給冬子聽呢。”
聽著他們嬉鬧,孟敘冬也不搭腔,待蘇青走近才一同上了電梯。
電梯塞滿了,還有去按摩院的客人,一身酒氣。孟敘冬虛環著蘇青腰身,友人們見了互遞眼神,暗中戲謔。
大衣厚實,依舊能感覺到孟敘冬傳遞過來的熱氣,蘇青有點別扭,低頭讓長發遮住面頰。
電梯在四樓停下,醉醺醺的大叔從裡面擠出來,蘇青側身避讓,看起來就像往孟敘冬懷裡鑽。
“哎唷。”友人們不約而同,跟青春期小孩似的。
蘇青挪開半步,正要轉身,孟敘冬自然地抬手,挽起她耳邊散落的頭發。
她蹙眉睇他一眼,瞥見旁邊的那軍嬉皮笑臉,立即收斂表情站直。
電梯門開合,到達六樓。
穿襯衫制服的門童齊聲道貴賓晚上好,接著其中一人朝吧臺喚:“姐,冬子哥他們來了。”
一道曼妙身影從吧臺走來,慄色卷發與果綠色高領毛衣襯得莊綾面若桃花,眼波流轉,掃過眾人,落在孟敘冬擁著蘇青的手上。
莊綾垂眸笑了下,偏頭看向大堂另一端,“雙喜廳,裡邊請。”
那軍大搖大擺走出來,嘖嘖點評,“我們綾子有心了啊。”
看來孟敘冬是透過莊綾安排的聚會。
能叫齊人打夜麻將,除了莊綾也沒有別人了。
比起在市裡讀書的“小翠”,綾子才是這個圈子裡公認的女神。從小在臺球廳耳濡目染,知道如何與男孩們相處,開得起玩笑,會來事兒。
“去你的。”莊綾乜他一眼,招手將郝攸美攬到身側,“美美讓我留的,不然能有你哥兒幾個的位置?”
蘇青看過去,郝攸美避開視線,有點無法自處似的。
郝攸美一貫濃妝豔抹,眼線飛挑,看著像個刺頭,實際上不大靈光。小時候她便和莊綾黏在一塊,旁人看在眼裡都覺得莊綾在差遣她,現在倒有些情誼了。
“美美,謝了。”蘇青淺笑,大有冰釋前嫌的意思。
“客氣啥。”郝攸美揉了揉鼻尖,面上泛起笑意。
“先過去吧,我一會兒就來。”莊綾招呼著回到吧臺,低聲和員工小妹囑咐什麼。
包廂不小,兩張麻將機,桌臺上垂直換氣扇。旁邊一張大沙發,一臺可移動 4K 顯示屏,歡迎貴賓點播影視。
落地窗倒映出吊頂的水晶燈,無煙燻香彌漫在空氣裡。
一行人輕車熟路地圍坐,啟動麻將機。
孟敘冬脫下外套,蘇青幫他掛在入室的櫃櫥裡,回來坐在他身邊。
那軍坐上家,手上摸牌理牌,斜眼瞧來,“小青,別偷看我牌啊。”
蘇青噙著笑,“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那軍轉頭找郝攸美同仇敵愾,“一會兒咱倆也搭檔?”
郝攸美拍開他搶牌的手,“你問綾子願不願意,就你這手氣,上周輸了綾子多少來著?”
“人麻將桌上出生的,會打牌的時候我們還在吃奶嘴。”
“少來。”綾子坐莊,率先打出一張萬字,“小青和冬子都成了,你就不能大膽示愛?”
牌桌安靜一瞬,那軍樂呵呵說:“啥啊,我和綾子老鐵,能和他們一樣?不聲不響滾一塊去了。”
“你有句靠譜的麼,人家正兒八經結婚了。”
孟敘冬摸牌在手,也沒看便打出去了,和那軍方才打出的牌一樣。他扯了下唇角,有點陰測測的。
那軍視若無睹,“學起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