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cent並不理會屹湘的沉默,“所以,我現在需要你全力以赴修補‘桂冠’;而如果你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工,我還需要你的一組禮服替補出場。”Vincent深藍色的眸子閃著簇簇火光。
屹湘輕聲說,“我現在沒有辦法做出任何保證,我……”
“你必須把它修補好。”
屹湘跟Vincent互相盯著對方的眼睛。有那麽一瞬,兩人像被這句話定住了。
第一章 沒有季節的都會(十)
說這句話的是汪陶生。
屹湘轉向她。
“Vanessa,這是決定,你隻需要執行。你還有,”汪陶生擡了下手腕,對著屹湘的方向,“不到48小時的時間。”
“Laura。”Vincent也轉過身。
隻見汪陶生揮了下手。
“就這麽定了。”她從辦公桌後走出來。隻有幾步,已經來到屹湘面前。“Vanessa,我想有句老話你一定聽過,叫做‘特事特辦’。”
汪陶生字字咬的清楚。
屹湘下意識的挺直了後背。
“不管你用什麽樣的辦法,我隻要一個結果,那就是‘桂冠’必須如期出現在T臺上。明白?”
汪陶生略帶沙啞的嗓音,很有力量。而她犀利的目光,一直停在屹湘臉上,同樣也很有力量。就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屹湘點了點頭。
“看你的了。”汪陶生這才低聲跟Vincent交談幾句,帶著隨行人員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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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陣烈風。
屹湘看向Vincent。
“抓緊時間去做。也準備好你的設計替補出場。”
屹湘微皺眉頭。Laura剛剛明明說,她一定要“桂冠”出現在T臺上——Vincent這是在跟老板唱反調嘛?
“你也知道這幾年Josephina的設計一直是公司發布會的壓軸大戲。而年中的高級成衣定制季,她的小組也舉足輕重。”Vincent坐下來。
“是。”屹湘隻應聲。
“Josephina當然是當下最好的。但同時我希望給別人更多的機會。”Vincent看屹湘。
“是。”
Vincent沉默片刻,才說:“那堆垃圾在七號倉。現在他們都在等你。需要什麽程度的支援你隻管開口。”
“好。”屹湘剛要轉身,Vincent又叫住了她。
“Vanessa,”Vincent深藍色的眼睛在此時看起來顏色更深,“我對你有信心。”
屹湘一句“謝謝”不知道該不該出口。
“還在這兒發愣?你還有多少時間?”Vincent大聲。
屹湘退出來,Susan正把咖啡端來,她接過來。
Vincent辦公室的門虛掩著,Vincent正在電話裏大罵巴黎總部的負責人bitch……
屹湘尷尬的看了Susan一眼。
Vincent-Westwood這個妖孽。在他手下工作要承受特別大的壓力,總有人前赴後繼,隻因他那點石成金的高超手段;其實Vincent有很多機會可以另謀高就,但他都沒有。
在他入行25周年的party上,汪陶生致辭時說過,Vincent是LW能得到的最好的禮物,Vincent是殿堂級的,Vincent對LW來說,是不可替代的。
是的,Vincent是傳奇的LW皇冠上的藍寶石。汪陶生在Vincent落魄的時候給他機會,並且在二十五年中,始終相信Vincent;而Vincent對她的回報,就是忠誠,還有年複一年的輝煌業績。
但是這兩年公司的派系鬥爭越來越激烈。Vincent與汪陶生的妹妹Josephina幾乎水火不容……
Susan從桌子上拿起一把車鑰匙和一個大大的袋子來給屹湘,“Vincent說你用的到。”
屹湘接住,急匆匆的走了。
Susan回身,看到Vincent抄著手站在自己身後,臉上的表情有一絲疲憊,眼中卻有怒火的餘燼,明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觸他黴頭,她仍然問道:“她可以嗎?”
第一章 沒有季節的都會(十一)
此時郗屹湘正在按電梯鍵。
走廊空闊,顯得她越加的纖小而柔弱,也就更微不足道。
Vincent摸了一下光光的下巴,隻說:“48小時後見分曉。”
……
屹湘回去拿了自己的工具箱直奔第五街的LW中心大廈。這裏不但有LW的衣倉,還有LW在北美最大的精品店,而兩天後的2011年LW秋冬時裝發布會,也會在這裏的會場內舉行。負責布展的,則是她的老同學,苗得雨。
從公司趕過來,不過五六分鐘,得雨卻已經打過兩個電話來催她。還告訴她要走後門。
“我幹嘛要走後門?”她下車,不耐煩的問。
得雨說正門有人示威。示威的組織者是北美有名的保護動物極端分子。這兩天我們有兩家店已經被潑了血漿……屹湘聽到這裏便果斷繞道,往大廈後門方向去了。一邊走,仍隱約聽到喧鬧的人聲,這示威的規模想必不小。每當秋冬季節時裝發布會進行的時候,反對使用動物皮毛的示威者總要在各大時裝品牌公司前集會……此時後門也有小規模人在聚集。
“湘湘!”
屹湘一看,得雨果然親自出來接她了。見到她,沖出人群,也不管她渾身濕漉漉的,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拖著她快走穿過人群,進了大廈。
“狀況很壞嗎?”一入電梯,屹湘問。
苗得雨搖頭,隻說:“你見了就知道。”
兩人說著話,電梯一路上行,沒有停。
正在七號倉庫外面等候著另外幾位同事。
待得雨發話,他們分別用自己掌握的密鑰來開庫門。一共四道程序,苗得雨是第二個輸入密鑰的。但進門的時候,他們讓得雨先進,得雨卻鄭重地請屹湘走在前面。
照規矩,即將要展出的服裝必須運送到指定的倉庫中保存起來。在正式展出之前,隻有少數幾個人能接觸到這些服裝。按說LW自己的安保系統相當的夠級數,隻可惜這次出事的“桂冠”特別不走運,是在機場交接的時候出的紕漏。
倉庫很闊大,充滿了衣倉特有的味道。
屹湘來不及想太多,直接面對了被放置在倉庫中央的那件禮服。
這無疑是件極漂亮的裙子。
長長紗裙,如雲似霧,幾乎要騰了起來似的;從胸線往下,一層精美的蕾絲罩著那雲霧,像是張開雙手捧住了雲……屹湘繞著紗裙後方——後腰處垂下一簇蕾絲被生生扯斷,長達十幾米的蕾絲,亂成一窩。原先像星星灑在夜空上似的點點碎鑽,無影無蹤。
Vincent說的對,這件禮服現在是垃圾。昂貴的垃圾。
她小心翼翼的將蕾絲託在手上。
“怎麽樣?”得雨憂心忡忡的問。
屹湘搖了下頭,說:“來不及的……這種手工蕾絲,單單釘綴已經很麻煩。問題是現在還要重新編!就這種用量,至少得提前一年開始準備,現在靠我一個人根本不成。”
“那你要怎麽辦?”
“沒辦法。”
第一章 沒有季節的都會(十二)
“你敢說你沒辦法!”得雨叫起來。她又高又壯,聲音一大,真若洪鐘。
“別說我沒辦法,就是現在有十個八個老裁縫排排坐在這裏,這件裙子照樣趕不及後天上場。更何況現在會編這種蕾絲的,有幾個?”屹湘一巴掌伸出來,“算上老的都不肯坐飛機的,五個都不到,苗得雨!”
得雨也是一巴掌過來,說:“我不管你用什麽招兒!”得雨從同事手裏一把抓過那個裝滿了鑽石的深藍色天鵝絨的袋子,扯開金色絲縧,將鑽石抄了一把出來,“你要是想不出辦法,我就把這些塞到你嘴巴裏去!”
“你就是塞到我肚子裏來,我也還是沒辦法。”屹湘揉揉被得雨打的紅紅的手背。
“郗屹湘!”得雨跺腳,“你人都來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吧?上面的彩排一場接一場,到時候讓模特光著上啊?”
屹湘當然知道如果不能盡快動手修複這件禮服,今年的發布會,怕是“不得善終”。
苗得雨盯著屹湘,聽到身後同事竊竊私議,心急如焚。
時間在一秒一秒的過去。
屹湘忽然一撐手臂,說:“豁出去了。”她拿出工具包來,解開皮繩,展開,抽出一把剪刀拿在手裏。剪刃“嚓嚓”作響,劃破了幾乎凝結的空氣。
苗得雨眼看著屹湘手裏的剪刀對準禮服劈殺過去,迅速出手抓住了屹湘的手腕子,問:“你要幹麽?你要動剪刀?”苗得雨調門兒都變了,“這是Jose的設計,隻能修!”
“得雨,這東西現在已經是垃圾了。”屹湘冷靜的說。
苗得雨臉色很不好看。
屹湘動下手指頭,剪刀在她手指間又“咔嚓咔嚓”響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