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牽著往前走,霓音輕哼:“賀行嶼,你可別和宋詹一樣,到時候又冒出來一個在國外的白月光初戀。”
男人無奈一笑,將她摟進懷中:
“哪來的什麼初戀,我的初戀就是你。”
他可是為老婆守身如玉二十七年。
霓音心尖湧上甜蜜,軟聲言:“我知道,逗你的……”
賀行嶼又接到工作電話,先走去一旁,霓音回到客廳,這時正好管家推來了一車極為漂亮的玫瑰鮮花車:“太太,這是剛剛送來的花,賀總給您的。”
裡頭的玫瑰各式各樣,薇薇安、公爵夫人、藍莓芝士、王妃查倫、索菲羅莎等等,如盛開的花海。
霓音詫異。
這人什麼時候又偷偷給她訂了花……
管家說,他聽剛剛送花的工作人員說,這是今早從英國斯塔福德郡空運而來的鮮花:“他們說是送給老板的周年禮物。”
“老板?”
“那玫瑰種植園似乎是先生的。”
霓音微微不解,看到玫瑰上放著一張燙金色的賀卡。
拿起一看,裡頭手寫著幾行英文小字:
Mr. He, happy eighth anniversary.
May every flower you have nurtured find its perfect pl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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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may you see the blossoming of the rose you cherish most.
(賀先生,八周年快樂。
願您親手栽種過的每一朵花都尋得歸屬。
也願您等到了那朵最愛的玫瑰盛開。)
霓音垂眼,就看到落款的小字——
Rainbow Rosarium.
彩虹玫瑰園。
第53章 流沙
霓音看到賀卡, 微微愣住。
這上面的話是什麼意思……
正巧賀行嶼走來,霓音看到他,懵懵然把手中的賀卡遞去:“給你的……”
賀行嶼接過看到, 霓音故作隨口一問:“你八年前還在國外買了玫瑰園啊?看不出來你也喜歡玫瑰花。”
賀行嶼黑眸淡淡漣漪, 靠向沙發看她:“嗯,那個莊園有著好幾百年的歷史, 那個莊園主人的家族沒落後,我買下讓人改成了玫瑰園。”
“噢……”
他唇角弧度淡淡:“改天帶你過去逛逛?”
“好。”
霓音莞爾好奇問他:“賀行嶼,你最喜歡什麼玫瑰?”
男人將她拉到面前,垂眼看她, 眼底繾綣含笑:“當然是——面前這朵。”
“什麼……”
她懵然間, 紅唇輕輕落下一印, 頭頂的男人低沉嗓音化開了溫柔笑意:
“這是我唯一鍾愛的那朵小玫瑰。”
-
最後, 小玫瑰害羞地抱了捧花去了後院。
日光漸疏,微風拂面, 坐在秋千椅上,霓音看著頭頂湛藍的天和棉花糖似的雲,腦中不禁盤旋著那張賀卡的內容。
冥冥之中,她總覺得那些話富有深意。
似乎還有什麼更深的故事被掩藏在過去,沒有揭開。
還有那玫瑰園的名字。
彩虹。
讓她想到了自己的姓氏。
難道和她有關嗎……
可八年前賀行嶼才上大一, 她和他也解除了婚約, 早就斷了聯系。
或許是她自己太自戀了。
思緒飄忽了會兒,保姆過來通知她用午餐了, 走到室內,賀行嶼和她去找了剛艾灸完的賀老爺子, 一同去往餐廳。
中午家裡準備的菜式豐盛,清蒸波龍、冰鎮咕嚕肉、蔥油羅氏蝦等等, 許多都是霓音愛吃的,賀行嶼給她夾著菜,又給她剝蝦,把她當成幼兒園小朋友照顧。
對面老爺子見此,含笑打趣:“阿嶼真是變了個人啊,換做是從前,對女孩子是半個眼神都不給的,現在倒是疼老婆,也沒見著給我剝一剝。”
霓音臉紅,賀行嶼剝了蝦,淡淡勾唇放到老爺子碗裡:“您多吃點。”
老爺子笑:“逗你的,你給音音剝,我膽固醇高不能吃蝦。”
霓音給他夾雜錦時蔬,“爺爺,您吃這個。”
“好好好……”
老爺子吃著,手機電話響起,他接起後臉色微變,“那她現在住進醫院了是吧……”
那頭說著什麼,賀中安看了眼賀行嶼,末了嘆氣道:“你私底下安排醫生好好治療,現在我也不便派人過去探望,你幫我看看吧。”
掛了電話,賀中安對上賀行嶼的目光,解釋道:“是你繼母,聽說她現在身體一如不如一日,精神狀態不好,被確診出精神失常,現在在醫院治療了。”
賀行嶼聞言垂下眼,透著冷意的眸晦明不清。
自打賀行嶼接管森瑞後,辣手無情掃除了繼母周茵十幾年來在集團為自己兒子布下的勢力,凍結了她在集團的非法資產。
無論是經濟還是地位,周茵都跌入谷底,她被趕出賀家,加上兒子因為貪汙腐敗要面臨十幾年的牢獄之災,她活得渾渾噩噩了無希望,估計精神一天天出毛病了。
“這兩年周家人時不時來集團鬧,也是讓人頭疼。”如今周家人對賀行嶼恨之入骨,男人自然也知道。
賀老爺子看向賀行嶼:“我想託人派醫生去看看,畢竟明旭在監獄裡還經常問他媽近況。”
賀明旭是賀行嶼同父異母的弟弟,說到底,還是有血緣關系。
賀行嶼剝著蝦,淡淡出聲:“我無所謂,這事兒您自己定。”
沒有趕盡殺絕,已經是賀行嶼留給他們最後的仁慈,相比於他們當初對他和他生母所做,這些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老爺子沒再說什麼,可原本歡樂輕松的氛圍因為這個小插曲而變得些許沉悶。
這是賀家的恩怨,霓音不敢多問,能感覺到賀行嶼心事被牽扯而變得沉重。
飯後賀行嶼去處理公事,霓音陪老爺子去後院喝茶,老爺子嘆了聲氣,主動對她道:
“音音,外人都覺得阿嶼對他繼母和弟弟狠毒,為利不擇手段,但阿嶼其實不是這樣的人,這孩子是很善良的,他之所以這樣是從小到大過得太苦,他這心裡裝了太多恨了。”
賀中安說,賀行嶼小時候一開始是和父親、繼母還有弟弟一家四口住在一起,繼母明裡暗裡各種苛待他,生父縱容不管,他弟弟從小耳濡目染也對賀行嶼毫無尊重,經常故意在父親面前爭寵。
“印象最深的,是阿嶼十歲那年春節,他被明旭誣陷偷了家裡的錢,他繼母沒有調查清楚,也是故意為之,當著親戚的面直接給了賀行嶼一巴掌,還拿戒尺打他,讓他在家門罰跪,你說說看,阿嶼心裡能不恨嗎?”
霓音聞言,思緒猛然飄回那時候,“我記得,那天我也在現場。”
當時她和父母還有哥哥來賀家拜年,正好就撞見了這一幕。
後來賀中安知道這件事大發雷霆,才把賀行嶼接回老宅養在了自己身邊,所以賀行嶼自幼沉默寡言,與人不愛交流,隻有在老爺子和生母身邊,才會有些許安全感。
“其實阿嶼高中那三年也過得很苦,”賀中安道,“他高一那年,他媽就被查出肝癌了,身體很差,他平時周一到周五都去他媽那邊住,一邊上學一邊照顧他媽化療。”
那幾年賀行嶼生母精神狀態也不好,周茵得知她得癌症後還來冷嘲熱諷說她活該,當時賀中安想私底下幫她治病來著,她生母堅決不拿賀家一分錢,非要自己扛過去,沒錢了就不治療。
賀行嶼在賀家被排擠,周茵又私底下警告他說高考以後就搬出去,賀家的東西和他無關,各方強壓下,他唯獨能做的就是拼命讀書,想著長大以後賺錢給母親治病,隻可惜母親最後還是沒撐到那時候。
這些事霓音大概知道,卻從未詳細了解過。
她心疼得眼眶微紅,老爺子長嘆一口氣:“好在現在阿嶼終於熬過來了,他還有了你,音音,你們結婚後,我明顯感覺出來他現在快樂很多,感覺終於活得有溫度,像個人了。”
老爺子拍拍霓音的手,“所以爺爺謝謝你,是你治愈了阿嶼,有你陪在他身邊,以後我不在了,我也放心,你要替爺爺好好照顧他。”
霓音鼻尖酸澀,點點頭:“爺爺我會的。”
遲些時候,賀行嶼處理完公事回來,帶霓音上樓去午休。
霓音躺到床上,非說讓賀行嶼陪她一起,黏人地抱著他不松開,後者淡笑疑惑:“怎麼了?”
“沒有,就想抱抱你。”
賀行嶼掐住她的腰,眼底幽深,“想要了?”
“……”
她臉紅捶他,說才不是,賀行嶼在她額間落下一吻,也反應過來:
“是不是老頭子和你說什麼了。”
這人何其聰明,霓音靠在他胸膛,心疼道:
“沒什麼,就是爺爺說起了一些你小時候的事情,我就突然記起來那次你被賀明旭誣陷偷盜的事了。”
回憶在腦海浮現,賀行嶼黑眸翻滾墨色,將她摟得更緊,嗓音低啞:
“還記得麼,當時是你站了出來。”
當時周茵甩了他一巴掌,當眾對他破口大罵:“你這小兔崽子,吃我們家喝我們家的,現在膽子大了還敢偷錢?!真是什麼樣的母親生出什麼樣的東西,我就該讓所有的親戚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
許多親戚投來異樣的目光,甚至也有附和周茵出言嘲諷的,極近羞辱的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卻還是像錐子狠狠扎在年幼的賀行嶼身上,鮮血淋漓。
甚至父親還沉聲問他,他到底把錢放在哪兒,賀行嶼垂著頭,黑眸猩紅,肩膀和脊背微微顫抖,像條緊繃到快要斷了線的弓。
當時周茵讓他跪到家門口,但是賀行嶼始終不跪。
那天沒有人想到,當周茵舉起戒尺差點打到賀行嶼身上時,是人群中衝出了一道嬌小的身影,擋在了他面前:
“不許你打四哥!錢不是他偷的,我剛剛都看到了,是賀明旭拿的!”
平日裡膽小到遇到一點點事都會哭著讓賀行嶼抱的霓音,在那時卻勇敢把他護在身後,那雙清澈到不像小孩子的眸毫不畏懼地和周茵對視:
“你要打四哥,有本事就先打我。”
那天的戒尺沒有落下去。
後來錢從賀明旭房間搜出來,周茵臉色大變。
沉重噬骨的記憶被他有意掩埋,唯獨被剝離出來留存深刻在他心底的,是那些透過黑暗照進他生命裡的光。
萬千苦澀中,霓音是他能擁有最甜的那顆糖,撐著他走完了往後多年壓抑痛苦到無法和人傾訴的日子。
霓音聽他說起從前,代入進去發現自己也難以不恨,甚至她可能早就被擊垮了,賀行嶼肩膀上所承受的,是她沒有辦法想象的重量。
垂眼看向懷中眼睛紅紅的小姑娘,男人溫柔抹掉她眼淚,“笨,你哭什麼?”
霓音喉間被噎住,說不出話來,隻想抱他更緊,把全身的溫暖都渡給他,賀行嶼揉揉她的長發,沙啞一笑:“這麼心疼我啊?”
她輕哽:“賀行嶼,早知道我小時候少欺負你點了……”
“現在良心發現了?”
她不禁莞爾,賀行嶼說那些事都過去了,“我現在有音音就夠了。”
霓音抬起晶瑩的眸和他對視:“賀行嶼,我會一直在的,你相信我……以後不單單是你保護我,我也會保護你。”
賀行嶼對上她的眸,喑啞道:“好。”
如果沒有恨,他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可如果沒有她,他或許早就倒下。
何其有幸,她終於還是來到了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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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茵被送去精神病院的事沒在賀家掀起多大的波瀾,賀行嶼和霓音也沒把這件事都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