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爺子自知自己的身體情況,唯一的牽掛就是看到孫子能夠成家娶妻,有個圓滿的家庭。
賀行嶼淡淡道:“你今晚看到了,老爺子現在費勁手段給我安排相親,愈發強勢,我推得了一時,推不了一世,他心累,我也疲於應對,這種感覺你應該能有些許感同身受。”
霓音微噎。
這倒是,賀行嶼經歷的她也在經歷,隻是沒有他的壓迫感那麼強。
“再者,我身為賀家家主,森瑞董事長,外界流言蜚語很多,一個已婚的身份會更有利於集團穩定發展,也能免去許多紛擾和糾纏。”
這樣聽來,賀行嶼於公於私都需要一個妻子。
可男人處此高位,權重秩高,萬人攀附,女人更是對他趨之若鹜,他這要求要是放出去,多少人要擠破頭都想擔這森瑞董事長夫人的身份。
霓音心髒仍懸,緊繃的聲線輕而青澀:“可、可為什麼是我……”
她咽了咽喉,“四哥,你條件這麼好,應該不缺女朋友,其實賀爺爺給你介紹的對象都很優秀,你要是想結婚,其實……不缺人的。”
又何必,是她呢……
賀行嶼黑眸暗湧,沉默須臾後,沉啞開口:“霓音,除你之外,我不想和任何人步入婚姻。”
男人的話次刺得霓音瞳孔一震。
她驟然失語,就聽到他徐徐言:“在這世界上,我真正信賴的人不多,而你完全知道我的過去,知道我從小經歷過什麼。”
他看向她:“我隻對你有信任。”
霓音眼波晃動中,是男人認真注視著她的眸:
“對我而言,婚姻不是兒戲或是交易,如果你願意,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盡我所能護你這輩子安穩順遂,給你一個穩定可依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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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說的是……一輩子。
霓音心頭熱浪翻騰。
昏暗的燈光下,周遭溫度宛若不斷升溫。
她心跳如鼓,甚至不敢與他對視,被衝擊得說不出話來:“四哥,我從來沒想過你會……”
他無聲笑了,視線落向她酡紅點著棕色小痣的耳垂:“那天你看到我們的婚書時,沒猜到麼?”
她臉色一點點變紅,“所以你說要看結婚對象是誰……是在指我嗎?”
“嗯。”
他光明正大承認。
所以那果然是他的暗示。
等等,他那麼早就有這個計劃了?
霓音咬著釉了層桃色的唇,心跳怦然,良久後道:“我現在沒辦法回復你……”
他應了聲:“今天有點唐突,你不用著急給我答復。”
他說她有的顧慮都可以和他提,他完全尊重她的決定,等到她想好為止。
他眼神落在她臉上,熱意寸寸碾磨她的臉頰,霓音心裡泛起不知名滋味,拒絕的話莫名說不出口,啞然幾秒,輕聲咕哝:
“那我……那我考慮一下。”
“嗯,慢慢考慮。”
“四哥,”她慌得又叫住他,“能不能先別把這件事告訴長輩?”
“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這次不會有長輩來給你施壓。”
當初的娃娃親是父母之命,而如今,這段婚約再度擺在她面前,卻是要她完全心甘情願。
她心被一戳。
她的心思,他真的都懂得。
雨停了,他送她回家。
到家門口,男人看向她:“早點休息,注意點別感冒。”
她點頭,面頰發熱,“那我先回去了……”
她不敢再多說什麼,丟下一句就抱著他的外套下了車,快步踩過坑坑窪窪的小水面逃進別墅,如逃走的小兔子。
良久後他收回深遠目光,腦中翻滾著今晚在聊天時霓音的模樣,心口餘熱未消。
另一頭,霓音回到別墅,正好遇到下樓的霓映枝,對方得知她剛剛去哪了:“在你四哥那邊吃飯了?”
“嗯,路上堵車了,離他的地方比較近……”
霓映枝詫異:“倒是難得,最近和你四哥還挺熱絡的。”
霓音莫名心虛,忙找補:“挺正常的,他回國了,我們都在京市,自然多聯系了些。”
霓映枝笑:“是挺正常的,我又沒說什麼,你緊張什麼?”
“……”
“媽媽,我上樓了。”
她佯裝淡定轉身離開,霓映枝看著她背影,無奈搖頭笑笑,可腦中也不禁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這倆孩子能……也挺好的?
霓音回到臥室,走到陽臺,像是被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雨後的後院景色清麗,可她腦中卻一團亂麻。
拿出手機,她試圖撥打夏千棠的電話,可猶豫幾秒,還是鎖上了屏幕。
算了,這件事太大,她都不敢對第二人說……
她突然想到之前她最期待的就是和宋詹有朝一日邁入婚姻的殿堂,分手後,她對他再無眷念,也對愛情和婚姻不再向往。
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提出要和她結婚的,竟然是賀行嶼……
今晚賀行嶼說,她之所以讓他有信任,是因為她了解他的過去。
的確,霓音一早就知道,賀家的家庭情況比她家復雜很多,賀行嶼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當時賀父就婚內出軌,在外有了孩子,賀行嶼三歲時,母親那邊的公司突遭破產,昔日可以倚仗的娘家不再風光,那年小三上位,賀父拋棄賀母,把小三和生的小兒子光明正大接進家裡,至此成立了新的家庭。
那小三,也就是賀行嶼的繼母,為了讓賀行嶼的母親沒有還手的餘地,甚至用手段把她在森瑞的股份奪走,豪門間權鬥骯髒汙穢,賀母一朝之間幾乎失去所有,明明是被背叛的一方,最後卻落個孤苦無依。
當時賀母為了賀行嶼能生活得好,忍痛把他留在賀家,可是家裡有繼母和弟弟,賀行嶼可想而知生活得會如何,一方面被排擠被冷落,甚至繼母明裡暗裡地羞辱,加上父親偏愛小兒子,家裡唯一疼賀行嶼的隻有老爺子。
賀母活在家庭破裂的痛苦和娘家沒落的悽慘中,得了癌症,在賀行嶼高考之前因病早逝了,從那時候起,或是更早時候開始,一顆復仇的種子就埋在了賀行嶼心裡。
霓音聽父母說,前幾年賀行嶼功成名就回國,在京市權利已然能夠翻雲覆雨,森瑞當時面臨嚴重的資金斷裂,賀父病重垂危,賀行嶼在外人看來卻十分冷血,以股份為要求,才出手相助,並且掀開一早埋好的線,將貪汙政府公款的弟弟送進了監獄。
一夕之間,風水輪流轉,繼母多年來讓自己兒子繼承集團的夢破裂了。
賀父去世,賀行嶼又經過一番家族權利爭鬥,成功上位,上位後強勢肅清繼母在集團的勢力,甚至把她逐出賀家,不留任何餘地,將當年他生母的遭遇完全還到她身上。
如今的賀行嶼,身為上市集團的掌權人,是許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誰曾想,這樣的他,有一天會對她說想和她結婚,在她面前一字一句,鄭重許諾。
他說的是,護她一輩子……
霓音轉身回到房間,倒在床上,託起發熱的臉頰,思緒紛飛。
-
這天賀行嶼和她提完結婚之後,有幾天霓音都沒見到他。
像是有意讓她好好考慮一番,賀行嶼沒再出現在她面前,給她過多的壓力。
霓音隻把這件事蒙在鼓裡,沒好意思和任何人說起,這要是往外傳,必定要轟動京市上流圈。
心裡雖然藏著事,但工作還是要做。
第二天早晨,霓音到達片場,幾天沒出現的她進入大家事業,導演和制片人等領導翹首以待的,第一時間上來熱情迎接:
“霓音來了啊!”
生日宴後,無人不知霓音的千金身份,大家對她原本忽視的態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恨不得把她當成祖宗供起來。
大家都沒想到,霓音這麼低調,之前被樂箐打壓成那樣都還能忍。
領導們和她打著招呼,霓音也猜到了這反應,仍舊謙遜回應,總導演張金笑笑:“音音,你這早都沒和我們知會一聲,太低調了,之前有照顧不周得還請多擔待擔待。”
霓音莞爾:“張導這是什麼話,您是導演,我們是演員,我們聽憑您的調遣是應該的,而且也感謝大家之前對我的照顧,我希望您一如既往嚴格要求我,咱們共同的目標就是把戲拍好,不是嗎?”
張金鼓掌:“音音說的對!”
和樂箐有點背景就在劇組各種擺架子不同,霓音仍像從前一樣溫文爾雅,令人贊嘆。
制片人私底下也感慨:“當初我們還真看不出來霓音的身份,隻知道她是個愛演戲的,如今有了明恆護著,以她的實力,一定會大紅大紫。”
霓音走去化妝,許多演員過來和她打招呼,她和他們一直都處得很好,說笑打趣一如從前。
過了會兒她去做了個劇組採訪,採訪完回到化妝棚,正好樂箐也來了。
後者看到她,神色一震,眼睫輕顫下意識心虛偏開眼,完全沒有當初趾高氣昂的狀態。
霓音覺得可笑,無視般坐下化妝,一旁姜貝貝等助理看著樂箐和她助理神色緊繃、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禁想笑。
這感覺,太爽了。
霓音背著臺詞,一旁的樂箐握著手機的指尖發白。
霓音生日那晚,她臉都像是被打腫了,回去後就收到了森瑞臨時撤資《波瀾》的消息,她期待的女一號泡湯了,項目沒了啟動資金,直接夭折。
這幾天她聯系了森瑞,她的靠山倒了,經手的幾個項目全部進度暫緩,等待審批,明顯是在針對她,在明恆同樣也是如此。
總而言之,如今她前途堪憂。
她想到之前對霓音所作所為,又氣又後悔,怎麼也沒想到,那個被她看不起的霓音竟然背後勢力這麼大。
霓音看著劇本,半晌身旁走來一人,轉頭一看是樂箐,她把一杯熱茶放在桌上,俯身看向她,小心翼翼提起唇角:“天氣冷,音音,喝杯熱茶。”
姜貝貝幾人驚掉下巴。
天哪,這還是他們認識的我行我素的樂公主嗎?!
霓音沒抬頭:“我自己有,不用了謝謝,有事?”
樂箐笑笑,柔聲道:“沒什麼事,我、我就是剛好闲來無事來找你聊聊天,音音,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實在不好意思……”
霓音在劇裡飾演風塵歌女,聞言撥弄著打火機,面容冷豔富貴,朝她彎起唇角:
“怎麼會,樂箐姐幫了我很多,當初還是要感謝你告訴了我宋詹的事,你怎麼會對不起我呢?”
想到當初所作所為,樂箐心口惴惴,保持笑意:“當初是我多管闲事,主要是我受人挑撥,就是無心之失……我們之間存在了些誤會,音音你看你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吃飯,我給你賠罪……”
霓音淡淡彎唇:“不好意思我沒空,先好好拍戲吧。”
樂箐:“……”
外頭導演叫試戲,霓音起身悠然往外走,徒留樂箐站在原地,臉色慘白。
霓音懶得花心思和她糾纏,更不想接受她那虛假又逢迎的道歉。
接下來的一天,她倒沒有為難樂箐,如常和她對戲,樂箐雖然沒巴結到她,但不敢再惹到她,隻能認真配合,拍戲的效率倒是大大提高了。
旁人看著這位向來眼睛長在頭頂的樂公主終於被人收拾了,那叫一個心情愉悅。
拍了幾天的戲,周末霓音接到了韓安霖仍不妥協的約飯,再度拒絕,又正巧碰上京西最出名的那家昆曲館成立十周年,加之館裡曾經教霓音昆曲的老師盛柳五十八歲壽辰,每年霓音都要登門去賀壽,今年也不例外。
盛柳在京市一代宣揚昆曲極為有名,素日裡和霓映枝還有夏母也有往來,霓音問了問夏千棠,夏千棠最近工作忙,忘了這件事,就說一同去看望,夏斯禮也說同去。
前天晚上,霓音也試探問了傅藺徵是否一道前往,正處理公事的傅藺徵眼底掠過什麼,懶洋洋出聲:“行啊,正好我也好好久看盛老師了。”
第二天下午,傅藺徵開車,霓音看向他,打趣問:“哥,你不會緊張吧?”
“我緊張什麼?”
“見到某些人啊,比如微月姐。”
傅藺徵嚼著口香糖的動作微頓,滾了滾喉結,一雙漆黑眉眼淡漠:“我見到她緊張什麼。”
霓音眉眼輕彎:“真的嗎?我還以為你這是想去見她呢?”
“你不提我都忘了這人了,我想見她什麼?”
“那怎麼聽說你們這段時間有見面。”
傅藺徵開著全球限量十輛的Centodieci,單手搭在車窗旁,冷眼晲向她,帶著來自哥哥的威嚴:“你最近挺八卦是吧?要不我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