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前夜,皇帝來找我。「若不是看在家世,朕才不想娶你!」
結果第二天他精神分裂了。
上早朝,他滿面春風:
「謝謝,你們怎麼知道朕和皇後兩情相悅已久?」
文武百官:「?」
小太監來倒茶,被他硬拉著問:
「你也覺得朕的鞋墊好看嗎?皇後給朕納的!」
小太監:「?」
甚至在池塘喂魚,他也不停地念叨:
「快點吃,長得肥肥的全都燉湯給皇後喝!」
轉頭又恐嚇王八: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做成龜苓膏給皇後吃!」
1
我姑奶奶是皇後,姑姑也是皇後。
所以到了我這一輩,我爹理所應當地認為……
我也應該混個皇後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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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和新帝謝沉從小就不對付。
因為他字寫得醜,還特別愛題字。
我家大門上掛著的牌匾就是他題的。
每次有人問鎮國公府在哪裡。
熱心的路人就會告訴他:「牌匾最醜的那家就是。」
作為報答,某日我偷偷把他的狗剃禿了。
他抱著謝頂的狗號啕大哭,挨個問是誰幹的。
我搖頭否認:「不是我,我剃的那隻沒有這麼禿。」
他哭得更大聲了。
雖然兩小互嫌,但我爹還是憑家世給我撈來了一個後位。
入宮前夜,謝沉翻墻來找我。
站在我窗前滿臉嫌棄地說道:
「林瑤瑤你要記住,若不是看你家世還不錯,朕才不想娶你!」
我點頭如搗蒜:「記住了記住了,兩個腦袋都記住了!」
謝沉意滿離。
2
到了封後大典那日。
儀式開始前,我坐在鳳儀宮內。
按規矩,帝後是不可相見的。
謝沉不管,謝沉來了。
穿著龍袍人模人樣的。
嘴裏說的盡是些狗話。
「林瑤瑤,要不是你爹是鎮國公,你娘是榮安郡主,你舅舅是安遠大將軍,你二叔是戶部尚書,你表哥是刑部侍郎……」
一陣可汗大點兵,謝沉差點把我族譜搬出來,最後下了定論:
「若不是看在家世,朕才不會娶你這個關系戶!」
我撥開礙事的純金頭簾,懟了回去:
「你以為你不是皇帝,我會嫁給你?」
沉默,整個屋子都沉默了。
宮女和嬤嬤們恨不得把頭埋進地縫裏。
畢竟……自古以來,聽過如此勁爆的皇室秘聞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好在謝沉不是昏君,沒有把她們都殺了。
出門的時候謝沉伸出爪子要扶我,被我無情拍開。
「我們很熟嗎?非禮勿碰!」
謝沉拂袖而去。
3
也不知道這些禮節都是誰想出來的。
我和謝沉光是拜天地就拜了九下。
走完整個流程回到寢殿,肚子餓得咕咕叫。
謝沉這廝倒是酒足飯飽了才回來。
從進門到挑蓋頭,他的嘴全程都沒停下來過:
「林瑤瑤,朕再說一次,朕娶你,完全是被逼的!
「那些大臣說朕剛登基,必須有一個家世頂尖的皇後幫襯著才行……
「看來看去也就你家世還行,朕為了天下社稷,隻能先委屈自己湊合湊合了。」
我不勝其擾。
剛想鄙夷地瞪他兩眼,結果他從懷裏掏出一隻燒雞。
「快吃吧,朕去禦膳房順的。」
我的脾氣頓時就消了。
我啃著燒雞,掉出了一滴眼淚。
謝沉嚇了一跳:「我……朕知道你很感動但是你別太感動,朕不是特地給你帶的。」
我打了好幾個嗝才把氣捋順,開口道:「我剛才噎到了。」
謝沉:「……」
我把燒雞完完整整剔出骨架擺在盤子裏,往旁邊一瞥,發現謝沉居然還在。
我試探著問道:「陛下怎麼還不走?」
謝沉臉一黑:「朕走到哪裡去?這是朕的寢宮!」
哦……大意了,不好意思。
第一次做皇後不太熟練。
還以為是在我鎮國公府呢。
4
「那陛下是要睡在這裏了?」
謝沉眉一挑:「不然呢?這是朕的寢宮朕的床!」
「行叭……」
我抱著被子滾到了裏邊。
和謝沉兩個人背對背睡大覺。
宮裏的床就是不一樣,貴的就是睡得香。
等我醒來的時候謝沉已經上朝去了。
我喝著放了一百根蟲草和人參的烏雞湯,邊擦鼻血邊聽我的貼身侍女小翠偷聽來的瓜。
「娘娘,聽說今兒陛下精神分裂了。」
「哦?具體是怎麼個分裂法?」
「聽聞今日早朝,陛下剛到金鑾殿,還沒等大臣們磕頭喊萬歲呢,他就滿面春風地說:『謝謝,眾位愛卿怎麼知道朕和皇後兩情相悅已久?』」
她繪聲繪色:
「滿朝文武支支吾吾,沒有一個人敢講話,那場面,可精彩了!」
我一口雞湯差點沒噴出來:「昨天晚上他喝的茶裏你給他下藥了?」
小翠竟然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沒有啊小姐,我也就按照您的吩咐放了半錢蒙汗藥,唔唔……」
我飛速捂住她的嘴,可以了,別說了。
5
喝完雞湯,流了不少鼻血。
我尋思著晚膳得讓禦膳房做點補血的菜。
閑來無事,我便決定拉著小翠出去轉轉。
我都是皇後了!皇宮可不就是我的家!
到處逛一逛,應該的。
禦書房我應該可以進的吧?
剛踏進禦書房,恰好看見小太監給謝沉倒茶。
倒完茶謝沉拉著小太監,硬要拉著他問話:「你也覺得朕的鞋墊好看是嗎?皇後特意給朕納的!」
我這個當事人聽了都覺得離譜!
隔著靴子能看出來個屁啊!
而且也不是特意給他納的。
男婚女嫁前總得有點定情信物不是?我就挑了個最簡單輕松的活,隨手縫了個鞋墊,糊弄了過去。
小太監滿臉都寫著:不是吧,陛下有病吧。
但礙於脖子上的腦袋。
他揚起職業假笑,十分違心地說道:
「陛下的鞋墊一看就不是凡品!原來一針一線都是皇後娘娘所納啊!」
謝沉很滿意,隨手掏了一錠銀子丟給小太監:「下去吧,朕批會兒奏摺。」
小太監抱著銀子,齜著個牙,喜滋滋地走了。
看見我,就像看見了財神爺。
那聲「見過皇後娘娘!」別提有多清脆了。
震耳欲聾!
6
我和謝沉四目相對。
他乾咳一聲,收回了仍蹺在禦案上的腳。
面色一凜,道:「皇後怎麼來了?」
我隨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想來就來了。」
謝沉愣了一下,顯然沒有預判到我這個回答。
「禦書房是軍政重地!豈可擅闖!」
他氣急敗壞,上躥下跳:
「朕就知道你們林家心懷不軌!把你嫁進宮定是有所圖謀!
「還好朕英明神武,發現了你們的小九九!哼!」
我讓小翠把沒喝完的雞湯放在謝沉面前:「陛下補補腦子吧,別成天腦補了。」
等謝沉喝完整整一大碗雞湯。
這宮裏流鼻血的人又多了一個。
嘿嘿嘿。
御醫來看了一眼。
摸著那僅剩三根的白鬍子,故作高深道:
「陛下和娘娘雖年輕氣盛,還是節制些好。」
他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我隻知道這御醫明天就可以收拾東西告老還鄉了。
7
謝沉每天都在禦書房工作到很晚。
他不回寢宮我實在不好意思睡覺。
主要是睡著了也會被吵醒。
我願稱之為……無聲的折磨。
在我左右手各舉著一把菜刀威脅過他之後,他終於不熬夜了。
早睡早起,還要拉著我去御花園晨練。
我刀呢???
哦被謝沉沒收了。
謝沉雖然拉著我晨練,但他自己不喜歡晨練。
就喜歡一個人蹲在池塘邊喂魚。
我打完一套太極去找他,發現他正在對著池塘裏的魚不停地念叨:
「快點吃,長得肥肥的全都燉湯給皇後喝!」
這可都是南國進貢的黃金鯉啊!!
千金一尾!
怎麼能說燉就燉了呢?
我覺得還是比較適合清蒸!
那些魚被他嚇得,四處逃竄。
他撇撇嘴。
轉頭又看到了池裏劃水的王八,威脅恐嚇道:
「你看什麼看!再看把你做成龜苓膏給皇後吃。」
王八手腳並用掉頭就跑。
我:「……」
8
謝沉的精神分裂不僅僅體現在對待魚和王八上。
那天我又又又去了禦書房,他正對著窗外的一窩鳥嘆氣。
「朕什麼時候才能和皇後親親?」
鳥:「啾啾啾。」
他留給我一個落寞的背影。
「唉,你也攜家帶眷地嘲笑朕。
「誰有朕慘,娶個老婆隻能看,啥也不敢幹,嗚嗚嗚。
「要不朕今晚鼓起勇氣拉一拉皇後的小手?
「皇後會不會覺得朕在耍流氓,然後嫌棄朕啊。
「真的好煩惱哦。」
我原地震驚。
你小子,還有兩副面孔呢。
為了不讓謝沉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的精神分裂。
我火速倒退著離開了禦書房。
到了晚上,謝沉果真扭扭捏捏地坐在了我身邊。
「那個……皇後啊,朕的手有點乾燥。」
我摸出一罐潤手霜給他:「擦這個就不乾燥了。」
謝沉擦完,沉默片刻,忽然哎呀一聲:「朕的手!朕的手忽然沒知覺了!皇後快幫朕看看!」
我是真的被他騙到了,立馬抓著他的手仔仔細細地查看了起來。
誰料謝沉這狗賊,反手牽住了我,把我帶進了懷裏。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抬眼看向謝沉。
謝沉呼吸一滯。
俯下身,嘴唇慢慢靠近我……
我大腦一片空白。
俊秀的五官漸漸放大,離我越來越近……
我緊張之下,打了一個嗝。
沉默。
在兩人中間無聲蔓延。
沉默。
是今晚的拱橋、浮橋、趙州橋、二十四橋……
「皇後今夜吃的是……」
我揚起一個禮貌又不失尷尬的微笑。
「韭菜餡的雞蛋灌餅。」
他也乾笑了兩聲:「以前朕從沒用過『惡毒』二字去形容什麼吃的東西,但朕今天一定要說。」
我洗耳恭聽。
他繼續道:「好惡毒的韭菜餡雞蛋灌餅。」
我拳頭捏碎。
明天的茶,除了蒙汗藥,可能還需要再加點瀉藥進去。
沒有人可以說我韭菜餡雞蛋灌餅的不是!
沒有人!
9
作為兒媳,我要晨昏定省。
問安時,太後端坐上首,我在下面摳手。
她撇了撇茶碗裏的浮沫,連個眼神都沒遞給我。
「皇後,你久無所出,該考慮為皇帝選妃了。」
啊???
我和謝沉才成婚半個月……還沒醬醬釀釀深入探討過哲學問題呢!
我能有什麼所出!
但,應付刁鉆的婆婆、幫皇帝打理後院、照顧小老婆也是皇後的職責所在,我隻能低著頭,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太後說得是,臣妾受教了。」
一出宮門,我收起臉上標準得體、大方溫婉的笑容,氣得原地直蹦。
要是太後是我姑姑,今日我能受這鳥氣?!
10
曾經宮裏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流水的皇後,鐵打的太子。」
先帝共立過三任皇後。謝沉是他的嫡長子。
李皇後生下謝沉後,血崩而死,然後姑姑進了宮。
她膝下無子,把謝沉過繼到名下悉心教養。
後來,姑姑薨逝。當時朝中沈家風頭正盛,便把沈貴妃推上了皇後的位置。
但沈皇後有自己的兒子,煜王,她想讓自己的兒子當太子。謝沉養在她那,三天兩頭出事,不是拉肚子,就是起疹子。
謝沉就這樣頑強地活到了十五歲。
長大了,就不好下手了,沈皇後的小九九隻能往太子妃的位置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