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在說什麼都不對的情況下,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
除夕夜過去,迎來了新的一年。
岑寧第一次這麼不希望新的一年到來,因為這意味著言行之就要離開。
但不管她多不想,時間該過去還是會過去的。
大年初三這天,言家又來了一撥客人。那會岑寧正在小樓陽臺,往下望去的時候,看到言行之親自出門迎人。
那幾個人大概也五六十歲了,但跟言國豐一樣,身姿挺拔,看著都特別精神。
她想,大概這些人都是軍人出身吧。
本來一切都相安無事,可半個多小時後,突然見那幾個人出來了,而且有一人還有些焦急地在說些什麼,可後來被那其他人又拉上車了。
岑寧有些疑惑,按道理,應該會留下吃晚飯的,怎麼就這麼走了?
懷著這個疑惑下了樓,岑寧走過長廊,到了別墅樓下,可她剛走進去就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
言行之竟跪在客廳。
怎麼回事?
岑寧有些慌張的打量了周圍的人,隻見言肅和徐婉瑩在邊上沒說話,臉色不太好看。陳阿姨則躲在廚房邊上,大氣不敢出。
而言國豐明顯是氣極,一派嚴肅的臉上又是怒又是驚,仿佛言行之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似的。
岑寧一腳踩在門欄上,不知道該進還是該出。
Advertisement
就在這時,言國豐手上拿了一個不知道哪裡拿下來的長棍,一下子就打在了言行之背上。
悶悶一聲響,伴隨岑寧驚恐的聲音:“言行之!”
突然冒出的聲音讓言行之側眸看了一眼,他眸光一深,又沉默了回了頭。
岑寧見過的言行之一直被眾人供在高處、捧在手心。
家裡每個長輩都以他為榮,言國豐回回提起自己有這麼個孫子的時候也是滿面春風。岑寧實在不知道,到底有什麼事可以讓言國豐這麼揍自己已經成年了的孫子。
“爺爺,您幹什麼!”岑寧腦子嗡嗡響,什麼也不管地就衝上前去,她卡在了言行之前面,兩手張開,是下意識地保護動作。
言行之微微一頓,抬眸看著突然竄到他眼前的小姑娘。
言國豐咬著牙:“寧寧你讓開,我好好教訓教訓這臭小子!”
岑寧:“爺爺,再怎麼樣也別打人……”
“這還算輕的!我就想問問他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岑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聞言一臉著急地轉頭看言行之。言行之和她視線撞了撞,面色肅然地拉開了她。
“站邊上去。”
岑寧:“可是……”
“聽話。”
“……”
徐婉瑩見此也道:“爸,您也這麼生氣,有話好好說,行之也大了,這麼打多不好看——”
“你們都別說話!是啊,他是長大了,所以什麼事都自己做主,就連私自加入特種部隊也不吭聲!”言國豐沉聲道,“今天要不是你江伯伯提起,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言行之:“沒有。”
“那你就是故意拖延!等到沒挽回之地的時候再告訴我是不是!”
“是。”
“呵!你倒是坦誠,言行之,我讓你進部隊考軍校不是讓你去出生入死!”
“那是為了什麼?不是保家衛國,不是出生入死,那是為了什麼。”言行之眸光微斂,微揚的唇角異常殘忍,“難道隻為了虛名,隻為了走上那些別人仰望的位置嗎。”
“你!”
“以身許國,何事不可為。”言行之抿了抿唇,淡聲道,“小時候您是這麼告訴我的,既然從小就給我灌輸了這種思想,那現在就不要再阻攔我。”
……
言行之後來被言國豐單獨叫進了書房。
客廳安靜一片,言肅坐在沙發上,徐婉瑩在邊上好聲好氣地安慰著。
“行之也長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就別阻攔他了。”
“兒子不是你生的,他的死活你當然不在乎!”
“言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徐婉瑩一愣,臉色頓白,“難不成你覺得我這麼說就是想讓他去送死?”
“我……”
“我自問嫁入言家以來對行之也問心無愧,你,你竟然這麼想我!”
“婉瑩——”
徐婉瑩眼眶通紅,氣呼呼地跑上了樓。言肅面色有些尷尬,想必剛才那話也是口不擇言,他在沙發上坐了會後,上樓找徐婉瑩道歉去了。
“陳姨。”岑寧看著空蕩蕩的客廳,輕喚了聲。
陳姨唉聲嘆氣,聞聲應道:“寧寧,你先回去,我看著。”
岑寧沒動:“陳姨,為什麼大家都這麼生氣,哥哥去……特種部隊,那是怎麼樣?什麼叫去送死。”
“哎,我懂得不多,不過我知道特種部隊不比一般軍隊,神出鬼沒的,出的任務也十分危險。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自己也做過,所以他深知有些事控制不住。”陳姨搖搖頭道,“其實特種部隊當然是榮譽了,那是最優秀的軍人才能去的呢。隻是行之……行之怎麼說也是長孫,他被給予多少期盼啊,家裡人怎麼會願意他那麼辛苦,還拿命開玩笑。”
岑寧心頭有點慌:“可他既然已經這樣了,是不是說明也挽回不了什麼了。”
“行之向來有主見,以他的性子,他也不會回頭的。”
岑寧沒說話,她想起他在訓練場上不要命的揮灑汗水,想起他在翻閱那些軍事書籍時的嚴謹態度……彼時他的眼神,是堅毅而決絕的。
是啊,他哪是那種輕易就回頭的人。
如果是,他也不是言行之了。
書房隔音效果甚好,岑寧在客廳外的時候什麼也聽不到。她心裡急切的想知道些什麼,也擔心言國豐還會下狠手。所以在思索一般後,假裝自己要回小樓,其實出了門之後就偷偷貓到書房外的牆邊。所幸,書房的窗戶並沒有關緊。
書房裡,一站一坐。
“你就非得選擇這條路?”
“我確定。”
“你上軍校可學的東西多了!未來你的路是清清楚楚,我不同意你這麼冒險!”
“這不是冒險,是歷練。”言行之垂著眸,鋒芒卻毫不遮掩,“我想要的,就是這樣。”
“你想要怎樣就怎樣嗎!你不看看你是誰!我不希望你冒險,你不許去。”
“爺爺!”言行之沉聲道,“我從小就接受您的栽培訓練不是隻為了當花架子,您什麼時候可以不來決定和操控我的人生,我想做什麼我自己清清楚楚。”
“我操控,我怎麼操控你了!”
“您給我下的命令還不夠多嗎,未來做什麼,上哪個學校,考哪所大學,進什麼軍隊,甚至我未來娶什麼人,您給安排的事還不夠嗎。”
冷風蕭瑟,這個季節沒外套站在戶外能讓人冷到骨子裡。
窗外的岑寧抱著手臂,在聽到“娶什麼人”的時候猛然怔了怔。
言國豐:“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哪件事不是為了你好。你娶什麼人……寧寧那孩子有什麼不好,軍人就該一言九鼎,這是我對岑家的承諾!”
“您也知道那是您的承諾,那您的承諾憑什麼讓我來背。”言行之面色極冷,說出的話也十分不客氣,“我不樂意的事,誰都不用想著來勉強我。”
……
世上沒有平平穩穩的路,人總會在走的時候碰到一些料想不到的意外。
於言家來說,言行之的抉擇是個意外。與言行之來說,窗外偷聽的岑寧是個意外。與岑寧來說,十三歲那年走進言家遇見言行之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那一年,風雪很大。
後來幾年岑寧回憶起來的時候,她記得的不僅僅是那聲“不樂意”,更多記得是那天的溫度,那天的飛雪,還有那天心口被撕開後,突如其來的陌生劇痛……
作者有話要說: 騷話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幾年後小劇場》
言行之:我說的不樂意指的是爺爺規劃的軍事道路,不是你……
岑寧:我不聽我不聽!
(評論區300紅包)
第18章 破瓜
最終還是誰都沒有攔住言行之, 就如陳姨所說, 以他的脾氣,即決定了什麼, 誰都不能改變。
春去秋來,又是幾年過去, 這一次, 岑寧再沒見過言行之。
他為了理想和國家拼搏,她沒他那麼高尚,可她也為自己的夢想努力著。她努力地忘記, 努力地學習, 最後考進了理想的大學,開始了她全新的生活。
這麼久了, 她現在已經很少會想起言行之了,但偶爾拿起他送給自己的攝影書籍時,心裡還是會悶悶一疼。
雖然她早明白他對於她來說的意義,但是那次在窗外聽到他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很難過。
明明即是絆腳石也是累贅啊……她小的時候怎麼能那麼天真, 真覺得跟他的未來有什麼聯系呢。
岑寧淡淡一笑,將手上的那本快翻爛的影集放進了抽屜裡。
“诶!快看快看,孟女神新料!”邊上的室友陳淼一臉激動地翻著手機, “哇這狗仔怎麼做事的, 男方正臉也不放一個?”
另兩個室友也圍了過去:“我看我看, 這男的好高啊,身材不錯哈哈哈。”
陳淼:“之前不是說孟霈嫣跟新晉小鮮肉江宇在一起嘛,怎麼又蹦出了這個男的來。”
“大概是分手了?”
“哎江宇那麼帥幹嘛分手。”
“那怎麼了, 你看這個男的,雖然看不到臉吧……不過光看背影我就覺得很帥。”
“江宇臉很抗打的,這男的肯定沒有他好看。”
“我不喜歡江宇那種小白臉,還是這個看著更man。”室友說這把手機推到岑寧面前,“岑寧你說是吧,這個男的看著是不是很帥啊!”
岑寧本來在做自己的事,但見室友這麼激動的樣子便拿過來看了下:“嗯,挺——”
目光微微一凝,話也戛然而止。
“怎麼了,挺怎麼樣,挺帥的是不是?”
岑寧放大了圖片,呆愣愣地看著,好一會沒說話。
這個背影……好像他。
“哎喲服了你們了,沒個正臉也能犯花痴。”陳淼搶過手機,對著呆呆地岑寧笑道,“怎樣,你的菜啊看半天。”
岑寧回過神來:“啊?沒……我,我想說他挺高的。”
“喔,是挺高的,孟霈嫣還穿高跟鞋的呢,他這高度,不會一米九了吧?”
“應該吧,诶孟霈嫣這雙高跟鞋我上次在那個雜志上看到,限量呢,超美。”
“是嘛,多少錢。”
“說了你也買不起啊。”
“嘿你這話我不愛聽!買不起我長長見識不行啊!”
……
室友們激情地討論孟霈嫣的事情去了,至於那個男人,不過一個背影,大家猜測不出是誰隻能作罷。
說起孟霈嫣,這兩三年來她越發紅火了。
才大四,校門還不算完全走出去就已經躋身國內一線,各種資源不斷,劇本任她挑。
娛樂圈多少奮鬥多年的人羨慕她,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她的家世背景。
岑寧拿起自己的手機,找到了方才室友給她看的新聞,畫面中,孟霈嫣一如既往的漂亮,而那個隻有個背影的男人……很熟悉。
會是他嗎?
岑寧捏緊了手機,心中開始自我否定。聽言爺爺說他有任務在身一直在國外,應該不會。
下午上完課,張梓意來學校找岑寧,兩人的學校隔了兩條街,但都在一個大學城裡。
見面後,兩人找了一個餐廳一起吃晚飯。
“诶,最近宋辭沒來找你嗎。”
岑寧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沒,怎麼了。”
“嘖這家伙,不是說喜歡你喜歡的要命啊,怎麼,這是放棄了?”
岑寧將嘴裡那口飯吞了下去,紅著臉嘟囔道:“我跟他不會有什麼的。”
張梓意:“我覺得跟他有什麼也不錯啊,宋辭長得不賴,而且咱們從小就一塊上學,知根知底,多好。”說完又嘀咕了句,“你總不能一直惦記著在哪都不知道的言行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