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芋睡眠淺,經常在夜裡感覺到靳浮白忽然抱緊她,緊得她有些難受,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在月光下打量他的睡顏。
這種時候,他總是皺著眉頭,眉心溝壑很深,和他平時萬事波瀾不驚的樣子,很不相同。
12月底,向芋託唐予池的國外朋友訂了幾瓶進口褪黑素,聽說這玩意兒能改善睡眠。
收到東西那天,是個傍晚,快遞小哥把包裹送到家門口。
靳浮白看了眼全英文的說明書,居然還點點頭,說她,你是該吃一點有助睡眠的,感覺你最近睡得不安穩。
向芋一臉不服:“一起吃,你睡得也不好,總在半夜把我抱得快要喘不過氣,你還皺眉頭。”
靳浮白愣了愣:“我有麼?”
“有!”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指著自己的眉心:“我皺眉,那可能是操心吧。”
“你能操什麼心?”
“家裡有個痛經還不注意的,小破體格兒,還總偷吃冰淇淋。你說,能不操心嗎?”
那天的夕陽很美,橘粉色的光線籠了一室,靳浮白站在這一天的餘輝裡,懷揣著笑意,同她玩笑。
他笑起來眉眼舒展,沒有一絲深夜裡蹙眉的痕跡。
可向芋忽然覺得,他皺眉時的所有心事,都是因她而起。
他也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第35章 動蕩 猛然把人按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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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芋買回來的褪黑素是軟糖, 吃進去甜甜的水果味,靳浮白十分懷疑這玩意兒的功能。
但每晚入睡前,向芋上的鬧鍾一響, 起身去拿來瓶子擰開, 他也還是在她的灼灼目光下,伸出手掌,接過兩粒軟糖,放進嘴裡。
究竟有沒有效果,難說。
他也隻吃了3、4天, 接到電話, 不得不動身再次赴往國外。
也許是因為上次去國外的時間太長, 發生的事情也太多,靳浮白和向芋對這趟行程都有些抵觸。
向芋去機場送他, 坐在他的行李箱上,揚著頭, 很可惜地盤算:“元旦我還放三天假呢。”
“我盡早回來。”
和以前一樣,靳浮白偶爾會打電話來,也會隨手拍一些東西。
不同的是, 他現在會和向芋聊那些繁瑣的商業抗衡,向芋每次聽得雲裡霧裡,隻會在他說完才感嘆一句:“你們那個世界好神奇, 我感覺我像在聽動蕩不安年代的歷史傳記。”
她這樣說, 靳浮白就會在電話裡笑,然後問她一個人在家會不會無聊。
其實也還好。
那是2014年初,韓劇《來自星星的你》廣受好評,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這部電視劇的信息,微博上甚至還傳了一個諧音梗的笑話:
“動物園有一隻小猩猩生病了, 保育員趕緊給獸醫打電話,請他來給給小猩猩治病,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保育員打開門,上下打量來人,問道,你就是...‘來治猩猩的你’?”
最火爆的時候向芋沒提起興致看,反而是在公司報紙上看見印刷的彩圖時,才後知後覺,原來女主是全智賢。
向芋很納悶,距離她看全智賢的《雛菊》應該有好多年了,怎麼她一點也沒老?
懷揣著這樣的疑問,向芋也開始追劇,並且一發不可收拾。
那時“開心消消樂”的手機版也開始流行,向芋的貪吃蛇失寵,開始迷戀消消樂。
在韓劇和消消樂的陪伴下,她反而沒有太過執著等靳浮白的電話和信息。
有那麼一兩次,她打遊戲正到最後幾步的關鍵時刻,靳浮白打來電話,她順手給掛了。
後來靳浮白隔著一萬多公裡的距離,在電話裡調侃,說她是個小沒良心,都不知道想他。
向芋就盯著平板電腦裡全智賢又拽又美的樣子,腦子沉浸在韓劇裡,敷衍回答:“想啊想啊,想你的!”
手機裡傳來靳浮白不滿地“嘖”聲:“回去收拾你。”
他這個“收拾”,向芋領教過。
某天她下班回來,靳浮白把她送到樓下,自己去地下車庫停車子,向芋還真就在電梯裡遇見了她說的那個男星。
等靳浮白停好車子回來,家裡門都沒關,向芋正捧著一張紙,滿屋子找來找去。
靳浮白問她,你找什麼?
向芋回眸,拎起手裡的東西給他看,問他有沒有相框,想要把明星的籤名裱起來。
那天靳浮白倒是沒說什麼,隻在晚上她洗過澡從浴室出來,冷不防被他抱起來丟在床上,用領帶束了手腕......
第二天上午她沒能去上班,窩在被子裡,有氣無力地地捧著手機給周烈發信息說,說自己病得起不來床。
思及他的“收拾”方式,向芋關了平板,異常認真:“真的想你。”
靳浮白笑起來,還沒等說什麼,他身邊有其他人的聲音傳來,是說外語的。
片刻後,他沉聲說:“早點睡,有空再給你打。”
掛斷電話,向芋看著平板上靜止的韓劇畫面,又看向窗外夜色。
高層樓房能夠俯瞰周遭小區的燈火闌珊,她突然覺得,自己剛才說出的“真的想你”,是發自肺腑的。
頓了幾秒,向芋給靳浮白發信息,沒話找話:
【那個男明星的籤名,你給我放哪去了?】
靳浮白應該是在忙,隔了好幾分鍾才回復:
【?】
向芋回他:
【該不會是扔掉了吧?萬一哪天他紅遍全球,我還能把籤名賣點錢,然後請你吃飯的。】
這條信息,隔了很久沒有被回復。
直到向芋洗漱過準備睡覺,手機才嗡一聲,然後是接二連三的嗡鳴。
她點開未讀信息,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發來了自己所有賬戶的餘額,像是在無聲問她,用他?
向芋吃掉兩粒褪黑素,抱著手機躺進被子裡,在黑暗裡無聲地笑了笑。
也許是怕她在家悶,也許是靳浮白吩咐過,幾乎每個周末,李侈都打來電話,要麼就直接在公司樓下蹲點,說要帶嫂子出去嗨。
帶著向芋,這群人玩得也收斂,頂多在一起推推麻將打打牌,贏了向芋的錢還不敢揣,正經得不行。
他們甚至有一天,約了向芋去郊區寺裡,登山拜佛。
大冬天的,向芋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在蜿蜒的臺階上走得十分吃力。
最後到纜車邊,她瀟灑和其他幾個人揮一揮手:“你們繼續爬吧,我坐纜車。”
“別啊嫂子,拜佛啊!心誠則靈。”
“坐纜車就不靈了。”
“嫂子,不差這幾步路,走著吧。”
向芋在北方景色寂寥的冬季回眸,嫣然一笑,比了個噤聲的“噓”:“你們小點聲說,佛祖也不知道我是坐纜車上去的。”
也許是她的歪理邪說起了效果,李侈他們幹脆也不爬了,跟著她一起去排隊坐纜車。
李侈和向芋在同一個纜車上,手機響時,他不知道在屏幕上看見了誰的名字,皺了皺眉,掐斷。
“情人?”向芋玩笑著說。
“哪兒啊。”
李侈調出通話記錄給她看,“嫂子你還記得渠東航麼?以前在我場子裡和咱們一起玩過兩三次。”
向芋記得,但她記得的是小杏眼,還有她手上那條細碎的鑽石鏈子。
沉默半秒,她吐出一句:“記得,渠總麼。”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待見他,今兒拜佛他還想跟著來呢,我沒帶,怕嫂子不樂意瞧他。”
向芋看著山澗裡的水流,輕輕一笑。
她連靳浮白都不幹涉,怎麼會幹涉李侈帶什麼樣的人來?
在她的含笑的注視裡,李侈的表情漸漸嚴肅:“嫂子,你太拎得清了。其實有時候我挺怕你的,你就像我們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
“怎麼說?”
“卓逍的事你也知道。”
李侈像是想起什麼,忽然閉了閉眼,“我們去的是醫院,宣布搶救無效後才又去了他家裡,他是割腕,滿地都是血,淺木色的地板縫裡......”
後面的場景李侈沒繼續說下去,他隻說,卓逍自殺前曾經給混血女人發了好幾條信息,都很長很長。
他們也是那天才知道,那個女人叫珍妮。
卓逍在信息裡回憶了他們在法國的初時,回憶了他們的大學時光,回憶了他們的初吻甚至初次,也回憶了回國後的生活。
很多很多,卓逍說,結婚是他最痛苦的一件事,隻有珍妮讓他感受到快樂。
他問珍妮,是不是真的要結婚了,也問她,願不願意回來他身邊。
珍妮隻回了兩句話:
我不想再做第三者了。
現在我很幸福,我們彼此相愛。
其實向芋不太願意聽到卓逍的事情,她打斷李侈:“所以,你想和我說什麼呢?”
李侈搖搖頭:“靳哥心裡有你,我知道,可是向芋,他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如果真到那一天,你不會怪他吧?”
“我是那麼咄咄逼人的人?”向芋平靜地笑著。
“當然不是。”
李侈雙腿交疊,指了指自己,“在我們這兒,所有事情都是有目的,要有所圖才能走得下去。拿我來說,我和靳哥這麼好也有我的目的,大樹底下好乘涼。”
纜車走到一半,腳下都是山,向芋隨手一指下面:“樹都禿的,哪有可乘涼的?”
李侈一怔,深深看向她。
明明是在談論好嚴肅的事情,她卻總是四兩撥千斤地回答。
她說話時呼出一點白霜氣,滿目堅毅,明知結局不好也依然要闖一闖。
向芋也不繞彎子,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到底什麼事?你這種巧舌如簧的人,說話也要繞這麼大的彎子?”
李侈被她逗得噗嗤一笑,抱拳說:“沒什麼,就麻煩你,如果到最後,別讓我靳哥也血濺三尺。”
向芋像個女俠那樣,瀟灑點頭:“好說好說。”
靳浮白打來視頻時,她正在觀音殿闲逛,還給他看身後的觀音像:“下次可不跟李侈他們出來了,帶著我他們這些活動也健康得太過頭了,還不如帶我去場子裡,我還能玩會兒消消樂。”
“累了?”
“你知道這個山有多高嗎?光是走到纜車乘車處,我感覺我腿都要斷了。”
向芋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你有沒有什麼想求的,我幫你拜拜?”
靳浮白透過她身後,看了眼佛像,忽然笑道:“那是送子觀音。”
他沒什麼正經,“不然你替我們拜拜也行。”
向芋一怔。
這寺廟500多年歷史,她身處泛舊的朱紅色漆木廟前,冷冽的空氣裡是陣陣敬香的氣息,雕梁畫柱,莊嚴寶相。
她隻是無意間逛到這兒,聽見他的話,才惶然去看身後的雕像。
“......你亂說什麼,被聽見當真了怎麼辦?”向芋壓低聲音,舉著手機小跑,生怕身後的觀音真的聽見。
靳浮白那張臉上都是深情,沒覺自己有什麼不對,還笑她:“聽見怎麼了?聽見不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