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在國外,很多人知道中國人會過除夕新年,特地打聽了按照習俗來給外祖母送禮物。
估計是那群人有意無意提起自己家的女兒,外祖母也就動了心思,她想要個外孫媳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種話題倒了靳浮白的胃口,他連笑容都斂起三分,粥喝了兩口就放下不再碰了。
晨光正好,透過落地窗落在桌面上,靳浮白莫名想起某個姑娘說的芝士焗紅薯,扭頭問廚師:“芝士焗番薯你識唔識做?”
廚師還沒等說話,他又想起向芋說過,要學校門口的小攤才好吃,也就擺手作罷。
那些天靳浮白自投羅網,被家裡抓做苦力,幫忙篩招標公司的信息。
跟著長輩的秘書是川渝人,除了投其所好的塑料粵語,秘書偶爾說幾句英文和□□。
說來也也奇怪,靳浮白坐在真皮老板椅裡,看著成堆的表格資料,突然就有些想念向芋的帝都話。
也不知道她大學學的什麼專業、室友都是些哪裡人。
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帝都市人,帝都話到了她嘴裡,慢條斯理的,特別有味道。
秘書還在匯報投標的公司信息,靳浮白無端煩躁,摸了一支煙出來,塞過沉香條然後點燃。
見他不耐煩聽,秘書適時停口。
靳浮白推開一扇窗,院子裡舅舅家的孩子正在同鄰居家的白種孩子玩,小男孩稚聲稚氣,教人家古詩——“每逢佳節倍思妻”。
“倍思妻”?
不是“倍思親”嗎?
小男孩門牙掉了一顆,說話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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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浮白勾起嘴角,心說,自己吐字都不清楚,還教別人?
他把煙抽完,暗滅在煙灰缸裡,扭頭看見收納紙箱裡一堆投標材料。
最上面那份,投標人姓向。
靳浮白拎起來隨便翻看兩眼:“這箱子裡的投標為什麼不考慮?”
秘書說:“都是沒什麼背景的小公司噻。”
公司與公司之間利益關系復雜,有一些不是因為產品,是互相直接有合作,總要給面子。
靳浮白不管那麼多,把資料往桌上一拍:“就這家吧,我看這個投標人的姓,挺合眼緣。”
身後秘書是什麼表情靳浮白才不管,拎了外套往樓下走。
“每逢佳節倍思親”個屁,依他看,國內某個姑娘早就把他給忘了。
什麼散伙飯,他現在又不想散了。
第19章 重逢 這不是怕你孤單
除夕當天, 向芋窩在“老年活動中心”裡打麻將。
手機在麻將桌上響個不停,她摸完一張九條打出去,才接起電話。
唐予池在電話裡叫喊著:“向芋你夠不夠意思?送完禮人就跑了?我就去買個對聯你都不等我回來?”
上午向芋去了趟唐家, 給幹爸幹媽送新年禮物。
當時唐予池不在, 她也沒等他回來,送完東西,同幹爸幹媽聊幾句天,她就起身走了。
手機裡傳出唐予池咬了一口什麼吃、邊嚼邊口齒不清地抱怨:“要不是我剛才問了一句這個草莓是誰買的,我都不知道你來過。你現在在哪兒?我找你玩去。”
“麻將館兒, 咱倆來過那家, 來嗎?”
“來, 等我!”
半小時後唐予池開車趕到,把向芋替換下去, 拿著向芋贏來的200塊錢投入戰鬥。
向芋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玩貪吃蛇。
兩個小時下來, 唐予池把200塊輸光了,自己又搭進去400多,他說自己牌運不濟, 拉著向芋要走。
牌桌上三家贏錢,十分不舍得他這個慈善少爺走,挽留半天。
“不玩了, 你們繼續。”
向芋把之前買的一兜瓜子零食留給桌上的牌友們, 牌友們才肯笑呵呵地放人。
唐予池輸錢輸得口幹舌燥:“你買水了嗎?”
“這個,你喝嗎?”
向芋一指身旁椅子下面,2.5升的大桶礦泉水,已經被喝了三分之一下去。
唐少爺瞪大眼睛:“不是,這玩意兒你怎麼喝的啊?”
“舉著桶喝啊, 怎麼不能喝了?”
“你好歹也是個美女,在麻將館裡這麼不注意形象?就這麼舉著水桶喝?”
“美女怎麼樣都美,懂麼?”
唐予池實在沒轍了,舉起來喝了兩口,撒了一點在衣服上:“你就不能買幾個正常裝的?這麼喝不費勁嗎?”
向芋不以為然,掀開門簾邁出去:“這個便宜啊。”
身後的唐予池好像說了一句“跟著靳浮白那種花錢流水的人,居然也沒把你這個毛病改了”。
麻將館裡太吵鬧,透明的塑料門簾噼裡啪啦砸下去,向芋沒聽真切。
隻在那個名字隱約出現在耳畔時,她極其不自然地把目光飄忽向遠處天邊的太陽。
出了麻將館,唐予池問她:“剛才輸的200塊,還需要還你嗎?”
“不用,當給你的壓歲錢了。”向芋笑著說。
“向芋,晚上你幹脆跟著我去我奶奶家吃飯得了,我奶奶你又不是沒見過,陳姨都回老家了,你自己回在家有什麼意思?吃速凍餃子?”
向芋晃晃手機:“吃什麼速凍餃子,我前兩天發現個外賣軟件,點過一次,還挺好用,可以送到家門口。”
唐予池把車子開到向芋家小區,她家那棟樓旁邊是個mini公園。
兩人靠著健身器材,站在護欄旁聊天。
4點鍾,天色還未暗,已經有燈光相繼亮起來,親眼目睹這個過程,感覺居然還挺浪漫。
唐予池點了一支煙,向芋偏頭問他:“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那你呢?什麼時候換風格了?”
向芋的頭發剪短了些,是當下流行的齊發梢及鎖骨短發,網絡上管這種發型叫初戀發型。
唐予池看了她兩眼,疑惑道:“顯得你更小了,像高中生似的,靳浮白喜歡這種的?”
“關他什麼事。”
向芋略垂眸子,淡淡地說,“理發師建議的。”
放假前他們都沒怎麼聯系,唐予池還以為向芋和靳浮白早已經和好了,畢竟上次在他家,她說要好好考慮一下。
聽她這麼說,他愣了幾秒:“怎麼回事兒啊?你倆不順利啊?”
向芋扶著一段鐵欄,眺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人工河和掛滿彩燈的松樹:“那天吃過飯就散了。”
“是因為視頻裡那個女人?他有其他女人?”
“那個是他表妹。”
向芋沒多說,隻是輕描淡寫,說靳浮白又不會把她當成女朋友,在一起沒意思。
“咳咳咳,說斷就斷了?沒再聯系過?咳......”唐予池不算熟練地抽著煙,嗆了一口,咳著問。
向芋幫他拍兩下背,淡淡一笑:“我把他電話拉黑了。”
唐予池:“......”
他對著向芋豎起大拇指。
換任何一個人來評價,都會覺得向芋這一遭是自討苦吃。
可能還會有人覺得,剛畢業的大學生,不努力工作找了個金主,現在是金主玩膩了不要她,那也是活該。
可無論別人怎麼想,唐予池見過向芋失落的樣子。
他見過她這個樂天又鹹魚的姑娘,連續幾天都頹喪地窩在被子裡看《甄嬛傳》,又在看過靳浮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視頻時,撇著嘴說吃醋得想要咬死他。
所以,他知道她是真的喜歡靳浮白,同旁的那些沒有關系。
唐予池嘆了一聲,把向芋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按:“來,借你個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我不笑話你。”
向芋拍開他的胳膊,笑著抬起頭:“早就哭過了,好歹是除夕呢,我哭什麼哭?”
兩人說說笑笑,沒注意到身後什麼時候停了一輛車。
那是一輛黑色的SUV,車窗搖下半扇,一隻白玉雕似的手夾著煙探出來,掸了掸煙灰。
“向叔他倆今年過年也不回來?”唐予池問。
說到這個,向芋稍微來了點精神:“說是初三就能回來,他們如果闲的時間長,我們還能去泡個溫泉。”
他們一家三口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坐在一起吃過飯了。
上一次大概是高中時候吧,大學四年一次都沒有。
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往下降了一截,幾乎埋入遠山輪廓裡,向芋揮了揮手,趕人:“不是還要去你奶奶家守歲,快走吧,別在我這兒耗著了。”
唐予池有些不放心:“那你有什麼事兒給我打電話啊,要是無聊就來我奶奶家找我。”
“知道了。”
唐少爺臨走前,向芋把手掌伸到他面前:“煙給我,幹媽最煩人抽煙,你想找罵?”
“行行行,給你給你。”
唐予池把煙遞給向芋,又把圍巾給她戴上,“你也別在外面晃悠太久,明兒我找你玩。”
向芋點點頭:“嗯,看完日落我就回去。”
等唐予池的車子開出視線範圍,向芋靠在身旁的欄杆上,拿出他的煙盒看了兩眼。
這種煙還挺特別,沒有中文字在,煙盒上畫了一個紅色的小惡魔,長角,拿著叉子。
剛才他抽的時候有一股巧克力味,不難聞,向芋也就點了一支,回憶著男人們吸煙的樣子,吸一口。
巧克力味都是假象,吸進去苦苦的。
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迷人之處,讓男人們愛不釋手?
手機在衣兜裡震動,向芋夾著煙把電話接起來。
是陳姨,擔心她一個人過年沒有吃的,叮囑說冰箱裡有她包好的餃子,煮一煮就能吃。
向芋笑了笑:“謝謝陳姨,新年快樂。”
靳浮白在車子裡坐了半天,他回國之後給向芋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打通。
他直接把車子開到她家樓下,老遠就看見向芋在和她那個發小說說笑笑。
十來天沒見,這姑娘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絲毫沒有因為和他斷了有什麼沮喪神情。
靳浮白一看見那個男的就煩,皺著眉連續抽了兩支煙。
倒是試過打斷他們的說笑,電話打過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不通。
這姑娘手機壞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叫唐予池的終於走了。
靳浮白吸了一口氣,仔細觀察向芋。
向芋剪了頭發,穿著一件米黃色的短款面包服。
她趴在欄杆上夾著一支煙,隻抽了一口便不肯再往唇邊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