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種校園裡的男生所沒有的氣勢,讓人下意識想要信服。
向芋沒太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她腦子還懵著,隻用懵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卻聽見他說:“我住的是套房,你來麼?”
這種邀請其實很奇怪。
尤其是,面前的男人是穿著睡袍的。
前臺裡兩個美女工作人員都投來暗含八卦的目光。
成年男女在酒店前臺一拍即合,商量著要不要共住一間房間,哪怕是擁有好幾間臥室的套房,也有太多可供人遐想的空間了。
但向芋隻是問:“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靳浮白。”
向芋把這個名字在心裡念了兩遍,才笑著開口:“我叫向芋,謝謝,看來真的要麻煩你了。”
靳浮白似乎對她這種不拖泥帶水的利落十分滿意,輕笑一聲,把煙按滅在鋪滿白色小石子的水晶煙灰缸裡,直接一招手:“那走吧。”
向芋拖著行李箱跟在靳浮白身後,穿過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她沒有回頭去看前臺的工作人員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電梯裡沒有其他人在,靳浮白按了電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和向芋說:“這襯衫你穿著還挺合適。”
向芋還在盤算套房的價格、盤算她借住需要給靳浮白多少錢。
冷不丁聽見他這樣說,她總覺得是在提醒她什麼,隻好開口:“襯衫我叫酒店洗好再還給你吧,房間的錢我們AA好不好?一人一半?”
“隨你。”
也是在這個瞬間,靳浮白對向芋起了更濃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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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雙清澈的眸子,明明臉上還有一點稚氣未脫的嬰兒肥,和他這樣一個穿著睡袍的男人站在酒店電梯這種密閉空間裡,居然一點歪心思都沒有,隻坦坦蕩蕩地在算賬。
靳浮白訂的套房確實是大,大到超過向芋的想象,客廳寬敞得能養匹馬。
房間門被他刷卡打開,滿室沉香,她卻站在門口躊躇。
靳浮白把卡往桌面上隨便一丟,看她一眼:“怎麼?不敢進?”
向芋點頭,非常認真地問:“這間房要多少錢?”
這話逗笑了面前的男人,他擰開一瓶玻璃瓶的山泉水:“還真打算給我?”
他可能出手闊綽慣了,並不覺得讓出一間臥室給人住是什麼值得算計的事情。
就像他那件五位數的襯衫,也是說不要就不要了。
但對向芋來說,他畢竟是個不算熟的人,讓人幫忙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再不把該付的錢算清楚,總覺得是欠人家的。
大概是向芋的表情看起來太過糾結,靳浮白喝掉半瓶山泉水後,不得不解釋一句:“這酒店我住著不花錢,AA來算,你也不需要花錢。”
說完他遞給向芋一瓶山泉水。
向芋剛擰開瓶蓋,靳浮白卻惡劣地開玩笑:“喝水還是要收費的。”
“我是給你開的。”向芋把水塞回靳浮白手裡,動作幹脆利落,惹得他笑了半天。
很奇怪,有些人認識幾年,其實說過的話寥寥無幾。
也有些人,隻見過一面,卻總有似曾相識的熟悉。
樓下是寬敞明亮的客廳,樓上幾間都是臥室。
靳浮白抬手一指:“喜歡哪一間,自己挑。”
這場暴雨持續了幾天,航班信息總有更改,有時候上午打電話給機場,說是晚上可以正常起飛,晚上時這趟航班又延誤。
幾天裡向芋都和靳浮白住在同一個套房,套房實在夠大,兩人偶爾一起吃飯,其他時間很少碰面。
靳浮白也是準備回帝都,有時候會和向芋分享航班信息。
這天上午,靳浮白敲響向芋臥室的門。
裡面的人應了一聲,卻隔了一會兒才來開門,開門時還一連串地說著:“你等等我等等我呀,我這局馬上打完。”
靳浮白對女人很少有耐心。
但向芋和他周圍出現的女人不太一樣,她不是千篇一律的錐子臉,也沒化妝打扮。頭上箍著個帶了兔耳朵的白色發帶,素著一張臉,居然打開門時目光仍緊盯著屏幕,有種對他視而不見的淡定。
這幾天裡向芋大多數時間都在打遊戲,一個大學畢業生,走出校園時居然沒有那種“證書我有,世界在手”的白日夢想,生活得十分不積極。
鹹魚得徹底,倒也沒有那些和能力不匹配的野心。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靳浮白對她的興趣一直不減,也就萌生出一些耐心,靠在門邊等她。
“啊!”
向芋驚嘆了一聲,屏幕裡的貪吃蛇撞在自己尾巴上,GAME OVER。
她收斂了滿臉可惜,看向靳浮白:“是有空餘房間了麼?”
靳浮白晃了晃手機:“打過電話,明早的航班能正常起飛。”
“不會又延誤?”
靳浮白說不會,他說今天下午開始長沙所在的這片區域就不會降雨了。
這幾天向芋也和他熟了,撇著嘴說,你又不是東海龍王,還能對降雨這麼了解嗎?
靳浮白隻問:“你明天走不走?”
“走呀!”
向芋在樓上換衣服時,靳浮白接到朋友的電話。
他仰躺在沙發上聽著電話裡的人叨叨。
“我可聽說了,你這幾天在長沙,領了個姑娘回酒店?這事兒實在太稀奇了,什麼樣的姑娘啊?”
“剛畢業的一姑娘。”
“啊?你喜歡這款的啊?當時那麼多名校的美女想找主兒呢,也沒見你有什麼表示。自己送上門的還是你找的啊?”
朋友好奇之餘,又透著些謹慎,壓低聲音叮囑,“陌生圈子的姑娘,你還是注意些吧。”
靳浮白摸出一支煙,淡淡說:“助人為樂,沒別的意思。”
真的沒別的意思嗎?掛斷電話,他把玩著煙盒,想起剛才向芋問他,是不是酒店有了空餘房間。
空房大概是有的,昨天他去外面辦事,在前臺等著人把車開過來,聽見有人退房。
他叼著煙,慢慢回頭,看向前臺的前臺經理。
經理馬上站起來:“靳先生。”
靳浮白沒說什麼,隻是抬起食指放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經理先是一頓,馬上又開口:“好的靳先生。”
靳浮白慢慢回想著這些,用銅針在煙絲上戳開一條縫隙,取了一截沉香插進去,點燃,吸了一口。
白色煙霧騰起。
最開始很難說他沒有邪念,總不會是因為一點緣分,或者是什麼一見如故的愚蠢理由,才把人拐進他的套房裡。
但向芋真的是少數能坦蕩走進來的女性,她唯一擔心的估計隻有AA的價格,前晚還有心情同他商量,酒店裡的飯菜好貴,我出去買回來吃行不行?
然後她就真的撐開雨傘,不忘問他,靳浮白,你想不想吃章魚小丸子?
真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覺得他約她來酒店,是為了吃什麼章魚小丸子。
靳浮白笑了笑。
向芋這個時候從樓上下來,裙擺隨著動作輕輕拂動。
她邊走邊問靳浮白:“這幾天真的麻煩你了,午飯我來請客吧,在酒店吃好不好?”
她穿著在酒店遇見時的那條白色連衣裙,那天雨水沾湿布料,內衣痕跡明晃晃地沾在布料上。
現在看來倒是嚴絲合縫,裙擺垂在腳踝處,連腿都遮住了。
靳浮白往她身上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好。”
第4章 繾綣 讓你記得深刻些
酒店的餐廳比靳浮白那間套房裝修得更誇張,像是要把世界上所有奢華的元素都融進去。
大廳掛了幾幅油畫,白色的浮雕屋頂懸著水晶吊燈,即使是在白天,吊燈也點亮著,籠下一層淡金色的光。
說句窮奢極欲也不為過。
向芋隱約知道這家酒店的老板和靳浮白是朋友,他這朋友品味真是好獨特,當初裝修時設計師一定很頭疼,因為這裝修風格不講章法,完全像是西方傳說中的龍,看見什麼寶貝都要藏回自己洞穴裡。
剛這樣想完,轉眼看見牆角處雕花架子上面的瓷瓶。
她覺得自己果然沒想錯,這一角又是中式復古風格了,不洋不土的。
向芋也隻是在心裡這樣吐槽,她和靳浮白還沒有熟到能隨便開他朋友的玩笑。
有些話,總是要合時宜才能說的,這一點上她很有眼色。
還是靳浮白的品味好。
他隻穿著一件那個品牌最經典的格子襯衫,這個花色真的有些爛大街,仿品多得大學校園裡都常見,可他就是穿出了一種貴氣。
不是襯衫抬高了他的身價,是他把襯衫穿出別人買不起的感覺。
餐廳中間,有個女人穿著紅色裙裝,站在西洋風的小舞臺上,正閉著眼投入地拉著小提琴。
向芋和靳浮白坐在靠窗的位置。
是歐式建築的那種拱形頂端的窗,很寬敞,從樓上望下去,能看見整條被雨水衝刷得湿漉漉的街道和零星細雨中打傘的人們。
服務生遞來菜單,一式兩份,一份是純英文的。
向芋直接把純英文那一份還給服務生,說是隻看中文那份就可以了。
服務生下意識去看靳浮白,靳浮白笑著點了下頭,示意他先去忙。
向芋拿著菜單遞到靳浮白面前,語氣誠懇地問:“你想吃什麼?畢竟是請你吃飯,你來點吧?”
說完又覺得自己誠意不夠,連忙加了一句,“隨便點。”
頗有暴發戶的小傲嬌。
靳浮白笑了笑,他很少認真向人解釋什麼,今天算是破例:“我極少有想吃的菜品,食欲也不算好,不如你看你喜歡吃什麼,點一點,也許看你吃得好我也能胃口好些。”
拉小提琴的女人已經不知道去哪了,有人在彈鋼琴,依然是柴科夫斯基的曲子。
看來這家酒店的老板,還偏愛柴科夫斯基。
厚得如同畢業論文般的菜單薄,又被靳浮白推回到向芋面前。
幾天接觸下來,向芋也對靳浮白有一些淺顯的了解:
他是比唐予池那個富二代更豪的人,但某種角度來說,越是坐在高層面,也許越少有開心。
他食欲不好也是真的,上次買回來的章魚小丸子,一盒六個,靳浮白也隻是吃了一個。
向芋拿過菜單,翻了一會兒,被鵝肝給糾結住了。
靳浮白坐在向芋對面,細細打量這個姑娘,她蹙起眉心,像是遇見難題,居然還用手在桌面上比劃起來。
看樣子,有點像在列豎式?
“算什麼呢?”他饒有興趣地問。
向芋指尖在桌面上懸了半秒,抬頭看他:“你別說話啊,一說話我就亂了,想算算這個香煎鵝肝和大月季鵝肝哪個更合算的。”
靳浮白顯然沒想到吃飯還有這種算法,頓時笑了:“你更想吃哪種做法?”
這個問題像是給向芋提供了另一種思路,她恍然大悟:“可我也沒吃過這裡的鵝肝。”
“香煎鵝肝是放了獼猴桃果醬的,還算不錯,大月季鵝肝麼......”
靳浮白微微眯眼,回憶片刻才開口,“好像是山楂薄片裹鵝肝,很特別,值得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