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旭把貝瑤從地上拉起來,嫉妒使他牙齒咬得咔噠響。
他說:“我解決完了他,就帶你出國。沒關系,我們以後好好培養感情。”
霍旭拿出手銬,把她手腕鎖在床頭,然後拉開門,走出了三樓的房間。
山間安安靜靜的,因為房間沒有窗,陽光也透不進來。
貝瑤看著監控的屏幕,然而屏幕已經一片黑暗了。
他相信了她的愛情,卻又低估了他的地位。
她臉頰埋在膝蓋中,為什麼,就不聽聽她的選擇呢?
裴川不是活該永遠被拋棄的那一個啊。
*
霍旭把剔骨刀扔在裴川面前,山間的風透過窗戶吹進來。裴川腳上全是爬山走上來沾上的泥。
霍旭說:“聽說十指連心,就從右手大拇指開始吧,這把刀不鋒利,你自己下手可得狠一點。”
耳機那頭傳來細微的聲音:“目標站在隱蔽處,很難瞄準。”
霍旭怕裴川使詐,還帶了不少人,個個配了槍。
霍家的財富到了最後,全成為了他的保命符。
裴川撿起了那把刀子。
有些東西,其實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他以為他早就忘了四歲的記憶,其實沒有,他早慧,那種刻骨的疼痛和屈辱,仿佛就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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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起刀落的時候,裴川很平靜。
然而一刀下去,他還是悶哼出了聲。
連骨帶肉,那截大拇指掉到了地上。
裴川死死咬牙,抵不住那股錐心的痛苦,倒在了地上,他全身都痛得顫抖,卻不願意發出更多的聲音,隻有呼吸聲過於急促。
空氣中蔓延著血腥氣,霍旭再次慶幸自己關掉監視器的想法是對的,裴川是個瘋子。
這個殘廢為了貝瑤,什麼都做得出來,這一幕如果讓貝瑤看見,估計一輩子也忘不了裴川。
霍旭快意地笑了笑,嫌惡地看了眼地上的大拇指:“這次就左手無名指吧,你那個戒指太刺眼了。”
裴川一言不發,右手去握刀子。
然而他已經握不住,顫抖著手,刀子落在了地上。
裴川瞳孔漆黑,痛苦使他微微蜷縮起身子。
霍旭走過去,冷笑道:“我不介意幫幫你,碰過她的地方,都不能留。”
霍旭踩住裴川的手指。
撿起剔骨刀,對準了裴川的左手無名指。
陽光下,那枚戒指熠熠生輝。
裴川滿臉冷汗,瞳孔幽深得像夜,他並沒有霍旭想象中的害怕,而是冷冷地勾起了唇。
似輕視,似譏諷,裴川揚起唇,模仿槍音:“砰——”
霍旭瞳孔緊縮。
然而已經來不及,下一刻,子彈穿破窗戶,無數槍聲陸陸續續響起。
霍旭睜大眼,太陽穴一個血洞,直直倒在了地上。
臨死,他最後的目光,竟然是落在那張泛黃的紙上。
風吹起來紙張,晨風裡,它被吹得一起一落,像隻輕盈的蝶。霍旭想伸出手抓住它,可是他已經沒了氣息。
少女的筆記,透過許多年前的一頁紙,講述了許多難過的往事。
為了這些他特別想知道的往事,他沒有上出國的飛機,想一起帶走貝瑤。
想聽她說前輩子。
前輩子那個自己娶了貝瑤,想必也是極其幸福的一段故事。越想知道的事,越執著,到了死,竟然最掛念這件事。
十六歲初見,大雨滂沱,霍旭聽見過自己心動的聲音。
霍旭大睜著眼睛,沒了氣息。
裴川左手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山間的陽光有些冷,他沒有看自己血淋淋的斷指,走到飄飛泛黃的紙張前,把它撿起來放進自己西裝口袋裡。
無數刑警從山頭趕過來。
山下救護車也正在開過來,裴浩斌走在最前面,滿臉的淚水。
身後的人安慰地拍拍他,隨行醫務人員撿起斷指,看著裴川,目光有些敬畏和可怖。
人怎麼會有用一把剔骨刀斬下自己手指的決心?
裴川說:“我的妻子她在樓上,拜託你們把她帶回家了。我這幅樣子,先去醫院,別嚇到她。”
他平靜躺上擔架。
闔上眼睛,世界一片黑暗。山間的陽光夾雜著清風,他在想那三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
蔣文娟沒有選擇她丈夫,她最後的選擇是,希望兒子能活著。她早年心理早就出現了問題,她害怕見到裴川,然而內心深處,依然希望裴川活著。她寧願和丈夫一起死。
不管是成為石縫裡的草,還是林間的風,都希望唯一的兒子能活著。
霍旭聽到回答有些惱怒,為了計劃順利進行,最後讓蔣文娟把裴川叫出來,他答應放過裴川和她丈夫,霍旭說他隻是想和貝瑤一起離開。
蔣文娟答應了,依然覺得對不起兒子。
她跳河以後,什麼都說了。其實蔣文娟的神智已經不太清楚了。
這些年一直有心理問題。
而裴浩斌是裴川叫來的。
他沒有選擇叫姜華瓊,他前半輩子都身處於卑鄙骯髒,可是這是第一次,他決定相信國家。
想堂堂正正活著。
他有了自己的女人,總不能以暴制暴永遠骯髒下去。
裴浩斌選擇裴家棟,也是所有人計劃之中的,然而有時候現實也挺殘酷。
當時裴浩斌手下所有人都在悄悄看隊長,誰也不知道假若沒有一開始的計劃,他會不會依然放棄裴川。
然而經年以後,裴川再聽這個選擇時,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平靜。
所有人都有偏愛,他隻是沒那麼討人喜歡罷了。
唯有他懷裡這張紙,是裴川昨晚計劃中唯一的意外。
他被愛。
竟然是它帶來的恩賜。
空氣中很淡很淡的血腥氣,裴川想,他這輩子也不要聽第三個回答。
恩人,愛人。
魔鬼,抑或是為了她變成科學家。
他通通不要去想。
沒關系,都沒關系。不愛他沒關系,他沒那麼重要也沒關系。
隻要還在他身邊,會笑,會擁抱他,他就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他的血浸湿了它。
裴川啞聲問:“斷指能接上嗎?”
醫生怔了怔:“時間很短,可以。”
裴川說:“嗯。”
能接上就好,不然她又得哭了。
第90章 相愛
六月中旬, 夏風和煦,趙芝蘭推開醫院的門,打開保溫盒中的飯菜,心中有些酸澀:“裴川,還沒吃飯吧,媽煲了湯, 過來嘗嘗。”
裴川走過來,他的手指才接好,現在隻能用左手吃飯。
昨晚開始, 就許多人陸陸續續過來看他, 裴浩斌來過,告訴他人質都被解救出來了。曹莉尷尬到沒進來, 裴川也見到了蔣文娟和那位醫生,甚至還有研究所的同事們, 都過來探望了他。
裴川昨晚接手指, 今天是趙芝蘭給他做了飯帶過來。
裴川垂眸喝湯, 窗外綠植生氣勃勃, 他卻嘗不出有什麼味道。
許許多多人都來了,然而貝瑤一直沒有出現。
重生這件事, 如今知道的隻有他們彼此。
藏得最深的秘密揭開,她是默認不要他了嗎?他喝不下去,卻不敢問趙芝蘭瑤瑤呢。
趙芝蘭別過臉, 擦去眼中的淚花:“不合胃口嗎?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媽給你做。”
裴川搖頭:“媽你回去歇著吧, 我沒什麼事,過兩天就可以出院。”
趙芝蘭收好保溫盒:“那我晚點再來看你,有什麼需要帶的給我打電話。”
“沒什麼需要的。”裴川說,“您路上注意安全。”
“欸,你爸把房子打掃了,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住。”趙芝蘭一直沒看他的眼睛,走得也匆忙。
她到了門邊,裴川站起來:“媽!”
趙芝蘭:“什麼事?”
那張紙已經被他銷毀了,裴川默了默:“沒什麼事。”
趙芝蘭推門走出去。
金子陽、鄭航還有季偉現在就坐在外面。
季偉在走廊上看書,他才參加完今年的高考,也不知道這次成績怎麼樣。
見趙芝蘭離開,三個人都打了聲招呼:“阿姨。”
趙芝蘭點點頭,眼眶泛紅加快腳步離開了。
鄭航皺了皺眉,金子陽的反應就直接多了:“你們說貝瑤也太沒良心了吧,川哥傷成這樣,她也沒有過來看一眼。這是她老公!虧得川哥把她當心肝一樣。”
季偉小聲說:“你聲音小點,讓川哥聽見了不好,他心裡會難受。”他猜測道,“可能他們吵架了。”
金子陽氣笑了:“吵架?昨天那麼大的事,即便吵架了不也至於看都不來看。川哥這還在養傷呢,你們是沒見到他昨天那個樣子,滿手都是血。”
季偉訕訕閉了嘴。
鄭航率先走進去。
鄭航靠門邊,見病房裡的裴川盯著床邊的手機,他開口:“川哥,你和嫂子鬧別扭了嗎?”
裴川頓了頓,抬眸:“沒有的事,你們不用一直待在這裡,回去吧。我很快就能出院了,觀察幾天而已。”
鄭航吸了口氣:“那她為什麼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