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紅著臉一溜煙跑了,也不管鞋子有沒有穿好。
裴川僵在原地,許久輕輕摸了摸自己臉。她喊的他……什麼?
他看進外面,樓道開著的窗戶外下著綿綿小雨,貝瑤已經鑽進電梯,身影消失不見。
他輕輕摸了摸她吻過的地方,那個地方還帶著女孩子喝過牛奶的甜軟香氣。他心中無聲的難受消失不見,哪怕一周隻能見一次,似乎也並不讓人失落了。
*
裴川出門的時間比貝瑤晚,他改裝好的新車在車庫裡,科研所的方向確實和貝瑤他們學校相反。
如金子陽想的那樣,娶到貝瑤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
至少在她不知道,他從今天開始,就要全面著手對付霍旭了。
一個虎視眈眈要奪他愛妻的男人,他眸光深了深,把車調轉了個頭。
霍旭不蠢,至少現在該知道,貝瑤已經嫁人了。裴川昨天在家陪貝瑤,已經失了先機,所以現在每一分鍾都很重要。
2013年街頭的咖啡館裡,一個穿著絲襪的中年女人在喝咖啡。
外面下著雨,裴川走進去,他黑色的風衣上沾了些許水珠。
那個優雅喝咖啡的中年女人回頭,眼裡很冷:“你是誰?給我發那樣的照片。”
一想到早上看到的那幾張照片,姜華瓊臉上的優雅終於消失不見,多了幾分猙獰的意味,仿佛裴川不說出一個讓她滿意的答案,她能將他掐死。
裴川神色平靜打量了她片刻,果然,霍南山就是姜華瓊的死穴。一個母親,一旦提到死去的兒子,就會變成一個瘋子。
他早上出門前把霍南山當時死去警方拍的照發給了姜華瓊,現在才能在這裡和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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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川點點頭,在她面前坐下:“姜女士,無意冒犯。隻是這是見到您最快的方式,霍大少的死,我深表遺憾,我知道你追查他的死因很久了,所以我今天是來幫你的。”
姜華瓊手背上青筋突出,冷笑道:“幫我?你想怎麼幫我?你知道誰害死了我兒子?你手上有證據嗎?”
姜華瓊語氣很急躁,顯然在她看來,用她兒子死亡照片刺激她一次不能忍。
裴川淡淡道:“我也不知道是誰,畢竟證據全部被銷毀,你查了好幾年了都沒有結果,我沒辦法變出來已經不存在的東西。”
姜華瓊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你不知道還敢給我發那樣的照片。”
裴川說:“你懷疑霍旭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證據,你不是害怕殺錯了人,是害怕害死你兒子的真兇逍遙法外。”
他點了杯清茶,在唇邊抿了口:“你家的事,我一個外人不該插手,可是這件事威脅到了我妻子的安全。我必須得站出來,姜女士,想必你前段時間收到了霍旭在追求一個大學生的消息。”
姜華瓊當然知道了,她並不蠢,驚疑說:“你說貝瑤是你妻子?”
裴川從公文包裡拿出結婚證:“霍家百分十六十多的財產都在你手上,霍旭很心虛,他有個喜歡的人,叫做邵月,但是怕你發現六年前邵月和他同時出現在C市過,兩個人不敢同時出現在你面前,於是他找上了我妻子。”
姜華瓊看完文件,神色不明:“可我憑什麼相信你?”
裴川說:“有些事情,你仔細查就知道。國外肯定有霍旭和邵月一起生活過的證據,至於國內。”
裴川平靜極了,把墊底的那份文件拿出來:“今年2月16號,恆泰大酒店套房裡面,霍旭和邵月開過房,兩個人都用的假名字,走廊監控拍下來了,哪怕霍旭帶著帽子和口罩,想必您也眼熟。”
他說著別人的房事時,神色很平靜。
“文件中,那個戴著口罩的女人不是我妻子。”
裴川遮住結婚證貝瑤的下張臉,露出一雙清透溫柔的杏兒眼,他目光便也溫和下來:“我妻子的眼睛幹淨又漂亮。”
姜華瓊看了眼文件圖,又看了眼結婚證,心裡信了幾分。
“姜女士,一個人隻有心虛,才會做事遮掩,才會慌不擇路找擋箭牌。我不管你最後怎麼想,但是你不能傷害我妻子,因為我和你一樣。”裴川頓了頓,冷冷地說道,“你可以為了重要的人殺人,我也可以。”
*
教學樓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把窗外梧桐衝洗成嫩綠色,王乾坤說:“瑤瑤你前段時間請假做什麼去了,今天才來學校,這幾天課程走得多快你知不知道?”
“呃。”講師還沒進教室,貝瑤輕輕撩起長袖外套,露出無名指上的戒指,“結婚去了。”
“……”
幾個人安靜了很久,秦冬妮哈哈大笑:“瑤瑤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開玩笑,結婚?你為了逼真還買了個假戒指來逗我們嗎?我們才不會上當。這鑽石做的挺真挺漂亮啊,就是大得失了真。”
大家都知道貝瑤有個等了很多年的男朋友,前段時間才聽說出了監獄,怎麼有錢買得起這種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戒指?
貝瑤說:“是真的,沒騙你們。”
“好啦好啦,我信我信。”
貝瑤:“……”她每次說關於裴川的真話,怎麼沒一個人信?
就連最老實的單小麥,都在捂嘴笑。
貝瑤沒辦法,也不和她們爭,拿過室友們的筆記,開始趕這幾天落下的知識。學醫要學的內容挺多,她耽誤了這麼久,都得抽時間補起來。
下午放了學,貝瑤開始收拾寢室裡一些常用的東西。
秦冬妮說:“瑤瑤你做什麼?”
貝瑤說:“我搬出去住。”
“啊?搬出去?”
貝瑤折好自己內衣,點頭:“是啊,結了婚總不可能還住學校,我得回家,不然他一個人。”
“……”寢室安靜了大半晌,秦冬妮咽了咽口水,“臥槽你說真的啊,真結婚了?”
貝瑤點頭。
秦冬妮說:“我去那你戒指也是真的?臥槽臥槽!”驚訝到不知道說什麼好!
然而貝瑤簡單收拾了東西,當真就回家了。
秦冬妮久久才道:“要是學校裡的人知道貝瑤結婚了,不知道炸成什麼樣!”
*
貝瑤開了門回家,屋裡空蕩蕩的,裴川至今沒回來。
她想起研究所挺忙的,也就沒給裴川打電話。
裴川確實很忙,他去研究所工作時,想到貝瑤已經回了學校,那個家沒有她,就變得不那麼讓人眷戀了。他工作專注,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小雨下了一整天,他得密切關注姜華瓊的動向,一旦她向霍旭下手沒成功,霍旭可能狗急跳牆。
他回家時已經十點半了,裴川打開門,發現客廳的燈亮著。
他心跳情不自禁快了幾分,抬眸看過去,貝瑤坐在客廳的小茶幾上抄筆記。
“你回來啦!”貝瑤放下筆,“吃飯沒有?”
裴川搖頭。
心裡生出淺淺的難以言說的歡喜,他突然愛上了這個家。
貝瑤說:“廚房裡有飯,我溫著的,你等等,我去拿。”
她興衝衝把飯菜端在餐桌上,裴川洗了手走過去,他喉結動了動:“你做的?”
貝瑤點點頭:“吃吧。”
“你呢?”
“我吃過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開始是要等著裴川一起吃的,可是後面以為他不回來了。她平時睡得早,本來都快要去睡覺了,可是心裡的聲音告訴她再等等,於是就等到了他回家。
裴川不是這個意思,他頓了頓:“我吃飯,你去哪裡?”
貝瑤說:“我就在你邊上寫筆記,好久沒去聽課,要趕進度。”
說著她把課本和筆記本拿過來,坐在他側面開始抄筆記。
她寫得很認真,漆黑的睫毛蝶翼一樣,安靜垂下。
他吃飯看她,書上都是醫學知識,他在獄中偶有涉獵。
外面下著雨,頭頂的水晶燈是暖色的,他幾分鍾吃完了飯。
貝瑤放下筆:“我去洗碗。”
他按住她手:“我去,你寫筆記。”
他洗完了碗出來:“瑤瑤,你以後……住這裡嗎?”
她眨眨眼:“是啊,這裡是我們家,我肯定住這裡的。”
他抿緊了唇,怕露出歡喜。“家”這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來,分外動聽,他許久沒有過家了。
他索性坐在她旁邊,看她寫醫學知識。
貝瑤想了想,抬眸看他,眼裡亮晶晶的:“裴川,你是不是應該每天按摩腿?”
他微怔。
貝瑤說:“我學醫,我是專業的。”
他沉默片刻:“別鬧了,寫完早點睡。”
他起身要走,聽到她提出這句話,他溫暖起來的心,下意識就涼了半截。
貝瑤伸出胳膊環住他脖子,不許他走:“我真的有認真學過!你讓我試試好不好?”
他摸摸她臉:“乖,松開。”
她咬唇,搖頭。總得讓裴川慢慢習慣有她的生活,不然他每天起好早睡很晚,總是趁她睡覺,自己換上和脫了假肢。
顧及到她會嫌棄或者害怕,他總是很注意錯開時間。
裴川唇色微白,她眼尖地注意到了,心裡輕輕嘆口氣。
這個死心眼的男人,果然還是很介意啊。她想起凌晨幾點起來洗褲子的裴川,心裡又心酸又好笑。
她筆記也不寫了,往他懷裡靠。
聲音又嬌又軟:“讓我試一試好不好嘛?老公。”
他僵住。
第80章 好了
裴川默認了貝瑤的請求。
五月的夏夜, 晚風撩動著窗簾,貝瑤把臥室的窗戶關了。她的手有些涼,食指上還被中性筆畫了一條淺淺的痕跡,貝瑤先去用溫水洗了一遍手,這才回到臥室。
這個季節正好是不冷不熱的時候,房間裡不用開空調。
裴川坐在臥室的小沙發上,貝瑤在他面前蹲下,她還沒有碰到他, 然而已經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緊繃。
裴川不言不語, 似乎在陪她玩一場讓他極其難熬的遊戲。
貝瑤知道他需要很大的勇氣, 才能接受這件事。然而兩個人要在一起過一輩子, 有些東西必須地慢慢接受。她知道需要慢慢來, 於是她目光特別溫柔,輕聲問他:“假肢要取下來對不對?”
他答應過她的事情幾乎從不反悔。
裴川垂眸, 微微彎腰, 伸手觸到假肢與殘肢貼合的部位。他還穿著工作時穿的長褲,也不知道怎麼做的, 很輕易就將假肢取了下來。他將假肢放在一旁, 目光並不落在它上面。它的顏色雖然仿真, 可是僵硬,到底不是真腿。
貝瑤注意到, 裴川膝蓋以下大概還有三寸長度, 假肢取下來以後, 小腿褲管一瞬就變得空蕩蕩的。
她長睫抬起, 讓他看到她眼中平和的柔光:“那我開始了,要是疼了給我說。”
他沒應,唇色蒼白。
裴川甚至有些後悔答應她這件事,殘肢那個地方……究竟是不一樣的。
哪怕日復一日地按摩,可是小時候就已經造成的傷,殘肢部分會萎縮許多。
貝瑤垂眸,手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