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靜得可怕,氣氛有些尷尬。金子陽嘿嘿笑:“老師,川哥他尿急,來不及說,哈哈你別介意啊。”
老師臉色鐵青。
鄭航站起來:“報告老師,我也尿急。”他也從後門出去了。
金子陽:“報告老師,我也……”
老師一拍講臺,怒不可遏,金子陽摸摸鼻子:“好吧我沒事。”
鄭航跑出去:“川哥!”
裴川黑眸看他,裴川看起來並沒什麼不同,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全身肌肉緊繃到發疼。
鄭航說:“你這時候不能去,你喜歡她吧?”
裴川咬牙不語。
鄭航心裡苦笑,他當時在飯館二樓,紙飛機飛到貝瑤懷裡,少女抬眸他也有一瞬間的驚豔和動心。然而後來知道沒可能,也就沒了這個心思,今天他看見那個帖子的時候心裡尚且都不太舒服,何況裴川。
鄭航說:“他們現在在上課,今天是周一,校長老師都要巡視。”
所以,事情不能再鬧大了。
裴川啞著嗓子說:“我知道。”
許久他接著道:“我隻是……出來靜靜。”
他早該想一想這段時間,他都在幹什麼。為什麼會奢想貝瑤的喜歡,為什麼不聽趙姨的,主動離他們的女兒遠一點。他放棄原則,丟盔棄甲,卻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預言——
看著她喜歡別人,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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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銀杏樹上,低眸看見自己的白色運動鞋。夏天銀杏樹又抽出了嫩綠的枝葉。有時候不言不語的植物,就像話很少的人一樣,總是在靜默地等待著時光變換。
鄭航說:“來根煙?”
裴川接過來,他咬在唇間,像是要發泄出絕望一樣。卻偏偏在鄭航的打火機點火的時候,他別開了頭,把煙拿了出來。
她說,不要抽煙,不好聞。
她一句話,他是不是該死的要記一輩子!
裴川眉眼隱忍,拿過打火機把那根煙點燃了,才放到唇邊,又狠狠扔地上踩滅了。
鄭航嘴角微抽,沒有說話。
還好上課沒人看見,不然像個神經病似的。
鄭航陪著他一起冷靜。
也不知道冷靜了幾節課,總之下午是放學了。
鄭航說:“人這一輩子,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川哥,看淡點。”
裴川低低道:“嗯。”
他用了五月十六號整天來冷靜,讓自己不要去想發生了什麼,會發生什麼。馬拉松比賽,已經是他的卑鄙了,他沒有權利剝奪她的喜歡和快樂。要是他沒有阻止,說不定她早就……
五月十六號晚上,裴川和鄭航他們去喝酒。
喝到一半,金子陽說:“川哥你明天就過生日了啊?”
裴川才想起這回事,他彎唇,拉扯了沒有笑意的笑:“是嗎。”
看,金子陽這種沒心沒肺的朋友都知道明天對他來說算個特殊的日子,她為什麼偏偏要選在今天。偏偏……要這樣。
裴川猛然站起來,鄭航驚道:“川哥!”
裴川喘著氣,像是快被淹死的人猛然接觸到空氣,用力呼吸,他啞聲說:“我隻遠遠的,看一眼。”
季偉作業也寫不下去了,他覺得川哥挺可憐的。
他小聲說:“就是有過不去的坎啊。”
裴川走了,沒人攔。
金子陽幾個人對望一眼,輕輕嘖了一聲。
沒人信他真隻看一眼。心都快碎了吧。
~
六中的夜晚還帶著些許料峭。
韓臻等了一整天,也沒等到所謂校花香吻。好吧,他苦笑,作為該闢謠的當事人,他本該主動闢謠,期待算是怎麼回事。
隻怪這個傳言中的禮物誘惑太大了。
如果能成真,即便是被懲罰被處分,好像空氣也透著甜蜜。
但是“小禮物”似乎非常恪守規矩,在認真闢謠。
六中下晚自習,韓臻失落地嘆了口氣,知道時間限制到了,傳言假得不能再假,隻好和兄弟們一起出去吃個飯切個蛋糕。
貝瑤下晚自習回寢室的路上,還怪激動的,她在算,還有一個多小時就是裴川的生日了。
裴川十八歲爸爸媽媽都沒在身邊,好慘的樣子,她準備的禮物是一株空氣鳳梨,隻要空氣就能存活的植物,好養得不行。
裴川家裡那麼冷清,給他添一點活力也好。
沒辦法,她一個窮學生,也就隻買得起小禮物。
然而回寢室的路上,她卻看到了一個眼熟的影子。
裴川?他怎麼來啦?
貝瑤給室友們說:“菲菲楊嘉,你們先回去,我有點事”
陳菲菲一想,我去!難不成瑤瑤還真要去給韓臻……
她虎軀一震,嚴肅地道:“去吧去吧!阿姨要是查寢的話,我們說你上廁所!我們一定保密。”
“……”謝謝你啊。
貝瑤朝著暗影走過去,她有些苦惱,他來得太早啦,還沒到明天呢,她禮物都沒帶上。
香樟林淺淺的香氣,校園路上燈光昏黃,貝瑤一眼就對上了他的眼睛。
裴川別開眼睛。
貝瑤聞到空氣中淺淡的酒味,她嗅了嗅:“你喝酒了嗎?裴川,你怎麼啦?”快過生日怎麼還不開心?
裴川握緊了拳,閉了閉眼。
他怎麼了?他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不該來,明明……不配來。
可是就像季偉說的,有個坎兒過不去,他恨之欲生,愛之欲死。
第51章 冒犯
初夏的夜晚, 遠處的叢林有三兩點流螢。
裴川沉默良久,出聲道:“我沒事, 你回去吧。”
問了又能怎麼樣, 今天已經結束了,他過來本來就沒有任何意義。
貝瑤好奇觀察他表情,少年表情冷漠極了,眼裡都匍匐著沉寂的光。
沒事會喝酒?沒事會來他們學校看她?
她走近他,抬眸對上他的眼睛, 嚴肅道:“裴川,有沒有人告訴你,有心裡話就要說出來, 不能憋在心裡面。”
她忍不住笑:“憋久了就會……像你這樣,整個人看起來兇巴巴。”
他死死抿唇。
貝瑤說:“到底怎麼啦?”她語氣混著夏夜的風,包容又軟。
“我沒事。”他受不了了,說好隻看一眼, 何必要問出來自取其辱。
裴川轉身就走。
“欸……”貝瑤猶豫要不要跟上去。
算啦算啦,今天脾氣壞一點就當他在透支明天的權利吧。
香樟林盡頭,是校門口的交匯處,一群少年往門口走。
有人調笑著問:“韓臻!怎麼樣, 成為男人的時刻, 得到校花的香吻沒?”
裴川猛地頓住腳步。
韓臻道:“別胡說!”
“哈哈哈快看,韓臻臉紅了!”
“韓臻韓臻, 校花身上香不香?唇軟不軟啊?她腰看起來好細, 抱過沒有?貝瑤那樣的美色, 嘖,什麼滋味兒啊?”
這話太輕佻了,韓臻皺眉還沒說話,那個調笑的人臉上重重挨了一拳。
香樟林交匯處,黑衣少年拽住那個男生衣領,一拳又砸在他臉上。
男生鼻血流了出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後趕緊上去拉架,打人的少年他們都不認識,卻被他狠厲勁嚇到了。
他瘋了一樣,按住那個男生的頭往香樟樹上撞。
一下又一下,七八個少年,愣是沒人拉得開他。
韓臻驚住,和兩個人一起拉著那少年的手臂往後拖,其餘人護著挨打的男生。
那個挨打的男生被打得崩潰了:“我操你媽神經病啊……”
韓臻感受到手下少年的肌肉鼓起,極致的憤怒使他肌肉抽動,他沒拉住裴川,裴川所有的憤怒、痛苦,讓他神色冰冷猙獰。
裴川知道自己瘋了,他就是瘋了,在昨天得知那個消息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韓臻沒拉住他,看那個挨打的男生臉色都嚇白了,韓臻沒辦法,隻能趕緊擋在他前面。
裴川的拳頭離韓臻的臉隻有一公分。
兩個少年對望了一秒。
裴川說:“滾開。”他認出了他是誰,韓臻。那個帖子上面和貝瑤照片並排的男生。
韓臻看見了一雙又冷又刺的眼。
韓臻說:“如果我不讓呢?同學,不管你是誰,和他有什麼恩怨,隻要不要用這種解決方式。”
裴川有那麼一刻,想把他狠狠揍死。
這種維護所謂正義的,就是她喜歡的人?
裴川從來沒有什麼正義,他腦海裡隻有那個滿臉血的男生輕佻的問話,貝瑤是什麼滋味兒?
裴川動手了。
去他媽的吧,都他媽一起死。
“裴川!”他們劍拔弩張不到半分鍾,貝瑤過來卻發現一個男生在流鼻血。她看到裴川還要向韓臻動手,心髒都要嚇停了。
他們在做什麼?
裴川背對著貝瑤。
韓臻看到在貝瑤喊住少年名字的時候,他眼裡的狠戾、憤怒全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難堪和灰敗。
裴川沒有轉身,他不想貝瑤看見自己這幅嫉妒到發瘋的模樣。他推開兩個拉住自己的男生,往六中校門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