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輕輕嗤笑了一聲。
吳茉不解其意,上次學校都在傳,裴川並不是什麼特別有錢的有錢人,他家隻是普通小康家庭,甚至還有個繼妹。吳茉初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非常震驚,心裡還有些別扭失望,原來不是富二代啊。
但是轉瞬她又想,這時候裴川肯定很需要人陪,要是她表現出並不介意傳聞,他會不會很感動?
吳茉這樣想,恰好看見裴川一個人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抽煙,就過來了。
裴川說:“喜歡我?”
吳茉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知道裴川說話直接,但是這樣……也讓人非常窘迫。她點點頭:“我是真心的。”
裴川笑容一下子淡下去:“所以,上次你是在耍老子?”
故意激他介意韓臻的事,透露出假信息,貝瑤感動於韓臻的心意。
吳茉沒想到隨口一句話就能讓裴川猜中其中關鍵,她臉色都白了:“不是、不,貝瑤她,她確實有點喜歡韓臻,她親口給我說的。今天不是聖誕節嗎?她還收到了韓臻的禮物。我沒騙你。”
裴川眸中黑沉:“閉嘴,她喜歡誰,誰喜歡她,關我什麼事。”
吳茉摸不準他是什麼意思。
然而裴川討厭極了這個女的,這樣卑劣又喜歡耍小心思的貨色,也隻有丁文祥這種才看得上。
“伸手。”
吳茉心怦怦跳,伸出手去。
裴川食指輕輕一彈,帶著火星的煙灰落在她掌心,燙得吳茉驚叫一聲。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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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川說:“滾,別煩我。”
吳茉有些怕他,可是又覺得這男人和丁文祥故作文雅不同,氣質特別Man,有種別樣的誘惑力。她紅著眼睛說:“我是真心的。”
裴川不耐煩極了:“成啊,把煙頭吃了,我信你。”
那火光閃閃,少年瞳孔冷淡。吳茉說:“即便真的喜歡,怎麼可能有人願意吞下去?”
裴川不語,眼裡沒有一點笑意。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沒人願意。
至少換個人提出再過分的要求,他都會照辦。
吳茉見他情緒很差,也不敢惹他,一溜煙跑了。
不遠處貝瑤抿唇,她不高興地鼓了鼓腮幫子。鄭航說:“這個送給你,你叫貝瑤是吧?”
貝瑤坐在石階上,看吳茉離開裴川身邊。
她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話,但是無端讓人心口悶悶的。
聽見鄭航說話,她轉過頭。
瓷白的小臉素淨,帶著幾分少女的純真動人,她低眸,是一顆閃爍的星星燈。才從聖誕樹上摘下來的。
貝瑤搖搖頭:“謝謝你,我不要這個。”
陳菲菲倒是很喜歡星星燈,但是貝瑤都拒絕了,也不是送給自己的,於是她眼神渴望,倒是沒開口。
鄭航看見貝瑤同學的眼神,倒是很大方:“你喜歡這個燈嗎?送給你。”
陳菲菲高興極了:“謝謝!”畢竟收了人家的東西,她有些不好意思。
鄭航說:“不客氣,見面是緣嘛,你還有喜歡的燈嗎?”
陳菲菲轉頭,這才發現身邊的貝瑤不見了。
~
貝瑤繞過彩燈低下,拍拍自己發頂的雪。她的手揣在兜裡,那張賀卡燙手極了。
貝瑤不高興剛剛看到的那一幕,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情緒。
就好像突然發現自己不太喜歡的一個人,和自己在乎的人總是走得很近。讓人心裡很悶,卻又無法發泄的茫然。
她朝著角落走過去,鼻翼嗅到了很淺的煙味。
她往裡走,遠離喧鬧的人群。這裡很暗,抬眸卻依稀能看見少年冷峻的輪廓。
裴川低眸,在夜裡正好對上她明亮的眼睛。
在這樣黯淡的地方,她一雙杏兒眼還亮如辰星,水葡萄一樣。
自從上次側臉一吻,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他靠她這樣近,夾著煙的左手垂了下去。
亮點在暗處會特別明顯,他的手收緊,用指腹悄無聲息滅了那支煙。
兩個人一時無言。
貝瑤是因為害羞和氣惱,裴川則是……萬般滋味,交錯難言。
她嬌嬌小小,卻正好站在角落大樹的出口。
裴川知道自己一身煙味,有些不自在。他皺眉:“讓讓。”
聽聽!這是什麼讓人討厭的語氣!
她兜兜裡的小手捏了一下賀卡。不想送給他了。
她站著不動,委屈又茫然。
裴川看著她,心裡就難免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苦澀甜蜜反復交織,似乎要讓人生生在這樣極端的情緒中死去。
他嗓音微啞,卻不知道自己說話不自覺低了幾個調:“你怎麼了?有事嗎?”
貝瑤臉頰慢慢紅了。
啊……她好像真的沒有什麼事,她本來是想,要是出來能遇見裴川,就順手把賀卡給他。如果遇不到裴川,那就算了。
可是看見吳茉,秋季馬拉松的悶又湧上來了。
她不是都給裴川說了吳茉不好嗎?
貝瑤其實還好奇,那天我在醫院親了一下你,你有什麼感覺呀?網上說的是真的嗎?輕輕親一下,就讓人荷爾蒙爆棚,有激動到快死去的感覺?
裴川看不見她微紅的臉頰,隻有俏麗的輪廓,和黑暗裡那雙清亮湿漉漉的眼,分外招人疼。
氣氛有些尷尬,貝瑤小聲說:“我不舒服……”
他下意識皺眉:“哪裡不舒服?”
心裡,怪怪的。
然而她下意識知道這個好像說出來不太好。
如果她真的有點、有點喜歡裴川的話,那他喜歡她嗎?會不會很討厭那天她頭腦發熱幹的蠢事啊?
她說:“嗯……頭暈。”
裴川抿唇,他心裡有幾分難言的苦澀。這是別人家的寶貝,他昨天才答應了人家父母離她遠一點,別讓寶貝弄髒,可是看見她今天走過來,他心裡又忍不住升起微小的企盼。
他就隻想和她說說話,沒奢想別的。
貝瑤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輕聲道:“我能靠靠嗎?”
她舉一反三,上前一步,很緊張地試探著把小腦袋靠他胸膛。
隻有這麼高,沒有辦法。
夜晚很安靜,大雪落在常青喬木旺盛的枝葉上,樹下少女額頭輕輕靠在他胸膛。
少年幾乎一瞬間肌肉繃緊,像被人施了定身魔法,動彈不得。
她靠的那地方之下,是他的肋骨,是他的心髒。
他兩隻手,一隻還纏著繃帶,另一隻藏著煙頭,僵硬地任由她靠著。
她一定,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了吧?
少年胸膛溫熱,好奇怪,他這樣壞脾氣冷淡的人,可是體溫一直都很高。少女把腦袋靠他懷裡,悄悄感受他的心跳。
可是出乎她意外,他的心跳聲已經不能用頻率來形容,而是一點一點加劇,有力到震顫。
完了完了,貝瑤有些無措,真的震得她頭腦暈乎乎了啊。
他肌肉硬邦邦的,後知後覺的害羞,讓她耳尖都紅了。
裴川死死咬牙,好歹還記得昨天答應了趙姨什麼。人家已經不顧十來年的情誼明明白白把家產都快給他了,就求他放過他們女兒。
他說:“你好點了沒?”
少女怯生生道:“沒有,好像還、還暈。”
裴川有一剎那崩潰。
趙姨怎麼教的她家這寶貝!
第45章 竹馬
裴川的手好幾次抬起來, 又僵硬地放下去。他沒法抱住她, 和推開她一樣困難。
貝瑤心跳也很快,這種感覺對她來說陌生又新奇。
直到發頂的雪花被他的體溫融化, 帶來一點涼意,她才從他胸膛前抬起頭。
“我、我好點了。”
她暈乎乎捂著自己額頭,那裡好燙,似乎被少年過高的體溫灼傷。
她抬眸看他,昏暗的光下隻能看到少年下顎輪廓。
裴川垂眸:“嗯。”
他手指微蜷, 發現自己在貝瑤面前似乎總是不會說話。他諷刺吳茉的本事在她面前自動失了靈,他也想摸一摸自己快跳出胸膛的心髒,然而她還在, 裴川就隻有沉默。
貝瑤總算想起了正事,問他:“你的手好點了嗎?”
“好了。”
“我看看。”
她還記得裴川傷的是右手, 她輕輕抬起那隻受傷的手, 繃帶包得很緊, 白色哪怕在夜裡也分外顯眼。
他低眸看她, 女孩子的力度很輕,像是指尖觸到了軟軟的棉絮,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是捧著什麼易碎的珍寶。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珍寶, 在雨雪中走過,火中錘煉過,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東西能摧毀他。而且即便是他親生母親蔣文娟, 也嫌他髒的。
輕輕託著他右手的兩隻小手很軟, 比他的體溫涼一點,白皙的膚色在夜裡也可見,手指纖長漂亮。而裴川的手是練拳擊的手,指節寬大粗粝,雖然天生修長,卻並沒有半分少年氣的秀氣。何況包著繃帶,並不好看。
他知道一切不好看的東西,都容易引起人抵觸的情緒,或者說,反胃。
裴川收回手:“已經好了。”
貝瑤分明看到了裡層繃帶不一樣的顏色。
她沒有追問,隻不過心中怪怪的情緒更加明顯了,裴川是不是不喜歡她的親近啊?怎麼她靠近他全身僵成了一塊石頭?她看看他的傷好沒好,他連指節都是僵硬的。
心跳震顫得那麼厲害,難不成是因為排斥?
貝瑤意識到這一點,心裡悶悶的。
她主動讓開:“嗯,你走吧。”
她向來不會為難人,裴川不喜歡的事情,她就不會做。她退開,讓裴川走出來。少年隱忍地站了兩秒,從她身邊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