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拼盡全力克制,才不至於要在門板上咚咚捶兩下,發泄喧囂的喜悅。
她留在門後,終究讓手垂落。
如果現在開門,她保不齊自己要對原也說些什麼口不擇言的衝動話語,因為激昂的情緒;因為對他的——劇烈到要爆炸的心動。
胸口漫長起伏一下,春早故作沉靜回復:收到,請回,睡覺。
原也:OK。
還有個可愛的笑臉表情包。
似乎在強調,他並沒有因為她不去開門直面他這回事而慍惱。
傻站片刻,消化完這顆體積過大的糖衣藥丸,春早才慢吞吞走回去。剛要把自己摔回床上,忽然又傳來敲門聲,她訝然望回去:“又怎麼了?”
還是原也的聲音:“有你認識的人過來,好像是……”
“春早——”外頭響起春暢炸呼呼的叫喚,又減弱:“她睡了?”
原也:“應該沒有。”
“……”春早騰得起立,出去迎接自己老姐。
簡單打個照面,春暢去衛生間刷牙洗臉。回來後,姐妹倆擠到同一張小床上,春早把自己的靠背扔過去給姐姐當臨時枕頭,春暢墊了墊,嫌高,又把它扒拉開來,平躺在那不聲不響。
春早問:“你怎麼這麼晚還過來?”
“春女士擔心你,跟我交代了沒十遍也有八遍,我加完班就趕過來了,”春暢枕臂,朝妹妹的方向側過身,在黑暗裡眨眼:“怎麼,影響你跟小帥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啊?”
春早臉燙,背對她:“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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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暢學她語氣:“什麼啊。”
“幹嘛——”有惱羞成怒的趨勢。
“幹嘛,藏挺深啊,”她推一下妹妹纖瘦的背脊:“不是專門來一趟,我都不知道你現在跟這種頂級男高住一起。”
春早無語,撐持著自己的身形,偽裝鎮定。
春暢回到攤大餅睡姿:“你們現在這些高中生都是吃什麼長的啊,一個個的這麼好看。什麼仙丹妙藥,我也去弄點。”
春早:“你已經來不及了。”
果不其然,換來姐姐掼來後背的重拳出擊。
春早吃痛,跟姐姐互懟幾句,房間又寂靜下來,春早放慢呼吸,回想著今晚所有經過,心潮起伏,一會抿笑,一會又鬱悶拈酸,最後忍無可忍求助戀愛經驗豐富的姐姐:“姐。”
“幹嘛……”春暢都快睡著了,聲音渙散。
“一個男生的網名是一個字母,”她小心地闡述著:“但是跟他本人的名字拼寫沒有任何關系,你說這是為什麼啊。”
春暢打個哈欠,含糊說:“簡單。”
“嗯?”
“明早我幫你問問隔壁。”
“……”
第32章 第三十二個樹洞
◎湛藍色的歌◎
有這麼明顯嗎?
春早一秒納悶, 又裝腔作勢:“跟他有什麼關系?”
春暢嗐一聲:“早早——你騙得過別人,還騙得過我這雙慧眼嗎?我是你親姐, 你什麼情況還不是一眼看出, 還有你那個隔壁。”
春早定神,好奇:“隔壁怎麼了?”
“看到我來怪不自在的,”春暢在黑暗裡翻個白眼:“沒想拱我家大白菜沒什麼好不自在的。”
春早忍俊不禁。
她不再否認, 隻是放低聲音再三告誡:“你別亂來,別真的去問他這個。”
她不想讓原也下不來臺, 自己同理。
春暢眯眼嗤笑:“我是搞不懂你們小年輕這種猜來猜去的情趣, 你這麼在意這個點直接問他不就行了。”
春早安靜了一會:“我有什麼……資格啊……”
聽妹妹這樣妄自菲薄, 春暢可就不樂意了:“問個網名還要入場券啊?幹嘛,他皇帝?要避名諱?”
春早嘟囔:“萬一聽到的是自己不想聽見的結果呢。”——按原也的性子,大概率也不會瞞天過海,敷衍了事。
春暢不以為然:“可你不問內耗的一直是你自己诶。”
“反正……”春早別扭地說著:“不去想就好了。”
春暢哼一聲,翻個身抱住胳膊:“睡了,本社畜明天還要上班,沒那闲工夫當你的愛情顧問。”
“我也要上學的好嗎?”
“那你還不睡?為個破問題想遲到啊。”
“……”
春早也側過去, 一會又將手機拿起,滑到最低亮度, 點開原也資料頁,凝視少刻, 才將它塞回枕頭下方,合眼睡去。
—
春暢就職於一家時尚雜志的國內分公司,工作時間相對彈性, 平時通常能睡到八九點才起, 但受到高中生非人作息的影響, 今天也不得不提前兩小時起床。
掛著兩顆快垂到嘴角的黑眼圈, 她走出房間。
剛一出門,腳步就停住了。
客廳餐桌上,擺放著麥記的早點,品類還不少,足夠她們二姐妹吃飽。
整這些……春暢瞄了瞄隔壁房門,心頭嘁聲,走向衛生間。
春早將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出來,也注意到桌上的早餐。她跑去姐姐旁邊擠牙膏,開始洗臉池爭奪戰,又問:“你買的早點啊?”
“隔壁小帥哥買的。”
“喔……”
“收收你的嘴角。”春暢從鏡子裡瞥她一眼。
“……”春早立即狂刷泡沫遮羞。
收拾完出來,春暢毫無負擔地落座,拆袋,取出吉士蛋堡,咬一口:“他之前給你們買過早點嗎?”
春早吸著豆漿:“搬過來第一天的時候,給我們買過。”
“老媽收的?”
“對。”
“那次買的什麼?”
“蒸餃燒麥之類的?”春早回憶著:“我也記不太清了。”
春暢邊咀嚼邊含混地評判:“這小子挺會啊,看人下菜一套一套的。”
春早迷茫:“什麼意思?”
春暢點她腦門:“蠢。”
又擔憂地斜一眼妹妹,小小聲:“你怎麼玩得過他?”
春早更加不明其意,也弱分貝交流:“玩什麼?”
唉。
春暢決定去給他一個下馬威,起身離席,又剝開妹妹不解拽住她衣角的手,插兜踱到原也門邊:“哎,怎麼稱呼啊。”
男生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原也。”
“哦,”春暢腔調懶洋洋的:“謝謝你的早餐啊。”
原也正在整理背包,隻說:“不客氣。”
春暢又問:“你吃過了嗎?”
原也回:“還沒有。”
春暢氣勢泰然,完全不像那個“做客的”,而是東道主:“沒吃就一起出來吃好了。”
原也沒有婉拒。
還沒穿上校服外套,隻著杏仁白連帽衫的少年,一身清爽地走出來時,春早微微紅了臉,他怎麼做到能把各種白色都穿得這麼合宜好看的。
春暢也算半個長輩,所以兩位小輩不敢造次,隻能眼神相觸作為晨間問好。
春暢回到妹妹身邊,繼續消磨那隻已啃去一半的蛋堡,一邊跟春早搭話:“春早,你現在網名還叫那什麼什麼小鳥麼?”
“……”春早開始痛苦面具,遲緩啟唇:“是啊……”
春暢抿抿唇,作若有所思狀:“嗯,還是這種個人特徵鮮明的名字好,哪像我們部門有些新來的實習生哦,很喜歡用一些亂七八糟逼裡逼氣的字母,一點看不出性格,都不知道怎麼共事。”
春早嗆住。
她在桌肚裡踢幾下姐姐腳面,又被她輕巧躲開。
再抬眼,原也正在對面看著她倆,似笑非笑的,他絕對聽懂了姐姐的指桑罵槐。
男生不為所動,隻低頭吸一口豆漿,也不對此發表任何意見。
但即使如此低調,還是被春早姐姐cue到:“原也,你覺得呢。”
原也像講堂上豁然開悟的學生,頷首:“嗯,有道理。”
春早默默把杯子移到身前正中央,以此為袖珍盾牌,阻擋自己渾身發麻的尷尬。
春暢趁勢追擊:“是吧,你用的什麼網名?應該不是這種吧?”
原也極淡地一笑,口吻平靜:“可能就是你不喜歡的那種。我母親姓向,她和我爸離婚後我就一直用她名字的首字母當網名了,到現在沒改過。”
春暢&春早:“……”
我們真該死啊。
飯後,姐妹倆相顧無言地立在書桌邊,各自反省,最後還是春早怒捶姐姐胳膊肘一下結束靜默。
“我上學去了。”她扯下掛在椅背上的雙肩包。
春暢從自己的小提包取出唇膏,擰開來,又拉住春早肩帶:“等會兒。”
春早迷惑抬頭。
春暢下巴一抬:“叫原帥哥一起走。”說完將子彈頭口紅直愣愣戳過來。
春早下意識避遠,又被她控住下巴,擠出嘟嘟唇。
春暢在她圓潤小巧的上下唇各畫一筆,又收回去,丟包裡:“別擦,抿抿。”
春早莫名地瞪向她。
“用美色代草率的我彌補一下人家。”
“神經啊。”
嘴上雖這般嫌棄,但也沒有抬手抹掉,隻問:“會明顯嗎?”
春暢說:“這是裸妝色號,我不說毛戈平都看不出來,還能讓你氣色起飛。”
春早將信將疑,想拿起桌面圓鏡確認一下,中途瞥見時鍾指針,又急匆匆將鏡子架回去,背上書包。
聽見屋外動靜,春暢忙三步並作兩步跑去門邊,叫停原也:“哎,你等會啊,我妹妹正好也要去學校,你們一起走好了。”
說著拍拍春早書包,將她往外催。
原也在玄關站定。
春早繞開姐姐跑出去,目光相撞的下一秒,男生眉心忽而一蹙,但隻字未語。
春早跟著他出門,下樓。
天邊既白,紅日還未探頭,金黃色的梧桐葉子在水泥地面打著旋,全白的板鞋踩過一片,奶酪黃的運動鞋也踩過一片,又並排而行。
春早必須為姐姐借題發揮的冒犯言行致歉:“今天早上,不好意思了。我姐這人性格就是有點那個——”難以一言蔽之。
原也瞥她一眼,無所謂道:“沒事啊。”
“你不介意就好。”她喃聲說著,再次確認:“真沒事啊?”
原也微微笑:“真沒事。這樣很好。”不然他怎麼會知道她還為這事胡思亂想。
一切盡在不言中,春早不再吱聲。
“不過,”身側的男生有點猶疑,“你的口紅也是你姐給你畫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