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發去一張自己精挑細選的白衣少年奔跑圖,用以佐證。
春早的手機款式偏古早,攝像頭捕捉動態人像的功能也相對落後,所以那張照片質量很一般,隻能算矮子裡面拔將軍。
但點開大圖後,原也旋即唇角上揚,放大又縮小,將這張模糊到幾乎看不出正主的照片保存進手機。
這是他近幾年來收到的,關於他的最佳攝影作品。
春早說:就是沒拍好。
原也說:我的問題,是我跑得太快了。
春早:……
春早:你在凡爾賽嗎?
原也否認:沒有。
實話實說而已,怎麼能算臭屁。
思及剛剛的加油稿,他想多問兩句,下一秒又及時剎住這念頭,他再次回頭,看臺的女生已不見蹤影。
男生眉頭略挑,給她發消息,明知故問:你不看比賽了?
她回復:不看了,幹活去了。
原也:什麼活?
春早:寫通訊稿。本該屬於我們班的奪冠熱門項目被個別人搶走一個,就隻能在文化積分上面找補了。
她話語中的“個別(有心)人”會意而笑:嗯,那是得多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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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片刻,確認對面再無回音,原也喝了口水,忽而陷入無所事事的空虛。他再次把照片翻出來看,唇線時而浮起,這種難以抑制的自嗨狀態持續到塗文煒大汗淋漓地歸位。
“喂。”
他在原也身邊坐下。
男生迅速按熄屏幕,正色看過去:“幹嘛?”
塗文煒攤手:“哥的跳高錄像。”
原也頓一秒:“忘了。”又把從頭到尾沒摁開過的另一隻手機還給他:“抱歉。”
塗文煒開啟狂暴模式,對著他右耳持續炸雷:“我他媽服了!你是人嗎!我千叮嚀萬囑咐!我的英姿啊!你知道我剛才過杆的樣子有多帥嗎!!!”
原也被吵得蹙一下眉,心起較量和炫耀的惡趣味。
他把自己手機解鎖,翻轉屏幕,對準怒不可遏的同桌:“沒關系,我有就行,我們兩個誰跟誰,我的就是你的。”
塗文煒定睛一看,更來氣,狠捶他肩胛。
避免塗文煒更多的拳腳相加,原也不再多待,踩著臺階離開看臺。
人高馬大的少年出現在廣播站時,兩位同年級的播報員都有些詫異,當中那名男生問他什麼事。
原也停在桌前,瞥了瞥大小不一累疊的稿件:“可以看看我們班今天的加油稿嗎?”
“我們還沒細分,”他們都認得他,那個女廣播員就沒有多問,隻推來手邊一沓紙片:“高二一到五班的應該都在這邊。”
原也拿起來,逐個掀看。
片刻,他鎖定當中一張,抽出來:“這張我能拿走嗎?”
女生接過去瞄了瞄,有些猶疑。
原也不提緣由,隻是微笑:“讀過的應該就統計過了吧?不算影響你們工作?”
女生在他難以拒絕的明媚笑容裡微微恍神,妥協:“是這樣……好吧,你拿走吧。”
—
上午項目結束,操場和大道上的學生們均鳥獸散。
早上還一身綠衫輕盈如小鹿的童越,已經奔碌成凌亂的海藻團,她累到直不起腰,還要被春早和丁若薇一左一右架著拖回教室。
剛步入教學樓的樓體陰影,身後忽然響起一道青蔥男音。
春早和丁若薇回頭,隻見陸景恆快速奔來。
她倆立刻識趣松手,退開半步,好讓這位正牌男友接管童越:“你還好嗎?”
童越白他一眼:“我看起來像還好的樣子嗎?臉曬得像猴屁股一樣。”
“沒有啊。”男生的目光直勾勾停留在她臉上:“比你周末化的妝還好看,天然腮紅。”
噫惹~
丁若薇和春早不約而同發出調侃的音節,猛搓手臂。
陸景恆臉漲得通紅,瞥瞥她倆,不再作聲。
而童越護起自己容易害羞的小男友:“你倆幹嘛——”又對他的彩虹屁安之若素:“真的嗎?”
陸景恆有求必應,從褲兜裡取出一面小圓鏡:“你自己看,我怎麼可能騙你。”
童越接過去,正光背光切換好多下,最後自鳴得意:“是很好看耶,我好美哦,你說的很對。”
啊……
丁若薇抬頭望天,一個激靈離開他們令人咯噔的戀情直播現場。
春早也默默走開。她被他們糖豆噴射機一樣的氛圍侵淫,情不自禁地微笑著,戀愛就是這樣子嗎,再狼狽再疲累的樣子都能被對方美化為仙女。
正要進班,童越蹦跶著跟過來,仿佛一秒吸飽元氣,活力四溢。
被挽住胳膊的春早轉頭:“你不跟你們家陸小狗吃午飯麼?”
童越說:“我這種事業型女強人,哪裡抽得出空陪他。”
春早:“……”
童越恹恹嘆氣:“下午還一堆事,咱們幾個就在班裡隨便打發了吧。”
春早點頭同意,趁著午休間隙,她也可以爭分奪秒多寫幾張稿,力爭質量和數量上的雙優勢。
這般計劃著,女生停在座椅邊,等已經回座的盧新月給她讓行。
盧新月起身,與她笑著互道幾句“辛苦了”,又指指她桌面:“春早,你桌上有盒牛奶,我記得早上出去的時候還沒有吧。”
“不知道誰放這的,我沒敢動。”
春早站住,循著她的手勢望過去。
她的課桌中央,的確擺放著一隻紙盒牛奶。之前有書立遮擋,她根本沒注意,但此時走近,卻怎麼也忽略不了。尤其,那盒牛奶的外包裝還極有標志性,她曾在國慶節雨夜給原也購買過同一品牌,連全脂的規格都別無二致。
童越耳尖,聞聲倒車回來,八卦天線瘋轉:“什麼?什麼?我聽到了什麼?”
“我又看到了什麼?這是誰的貼心小牛奶?”可算輪到她陰陽怪氣,就地反擊:“親故啊,你還敢‘咦惹’我,我看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嘛。”
紅暈迅速漫過春早全臉和耳根。
她鑽回座椅,唯恐慢了地將那盒牛奶揣回桌肚,咚一聲,仿佛砸在她心口,呼吸都開始費勁。
……而且,盒壁還是溫熱的。
盧新月露出老母親慈愛臉,抵唇偷樂:“是哪個男生從窗口偷偷放進來的吧?”
童越手撐在她桌邊,與她交換個眼色,也桀笑:“我想,我應該知道那個男生是誰。”
春早抬頭瞪視她一眼,那目光銳亮得,跟要當場把她刀成三文魚片一樣。
童越趕緊偏頭,抿緊雙唇。
盧新月像隻在瓜田邊上蹿下跳的猹,央求起童越:“到底誰啊,能不能告訴我?我很急。”
童越故作玄虛,不介意在姐妹急眼的邊緣反復摩擦:“可能是哪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奶茶王子吧。”
春早無可辯駁。
沉默是最好的保護色。
終於,盼到童越回座,盧新月也離席去食堂買飯,春早繃到痛的神經才有所松動,她籲口氣,在桌肚裡找原也興師問罪。
春早:是不是你?
差不多兩分鍾的時間,男生回:什麼?
春早認準他在裝蒜:牛奶。
他似乎有些意外:這麼好猜?
春早吸氣:除了你還有誰。
原也正在食堂跟塗文煒吃飯,收到春早消息後,他直接放下了筷子。
隻有他一個可疑選項麼。
這倒是意外收獲,放牛奶的時候可沒想過排除法這麼好做。
“你不吃啊?”塗文煒的筷子尖探向他餐盤裡完好無損的醬滷大排:“不吃可以留給需要的我。”
被餘光留心的原也啪一下敲回去。
塗文煒訕訕收手:“你上午跑得不餓嗎?還有心思闲聊?”
原也掀眼:“你怎麼知道我在聊天?”
塗文煒:“你一邊打字,一邊笑得這麼倒胃,很好猜的好吧?”
原也:“……”
他把手機擱回桌面,三秒,屏幕亮起,又拿起來。
塗文煒無語,埋頭專注幹飯。
春早來了消息:我知道你送熱飲是好意,但真的不用啦。我朋友和同桌看到都在亂猜和瞎起哄,感覺這樣不太好……
原也:怎麼不好?
春早被這四個字逼問住,盯著瑩瑩發亮的手機屏幕怔忪片刻,她確定自己答不出,滿心矛盾的雀躍和不妥。最後隻得斟酌內容,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
反、正、不、準、再、送、了。
發送前,又覺“不準”的說法無故有些撒嬌意味,便熱著臉將整句刪除,變更為嚴肅規矩的“反正別再送了”。
傳送出去。
聊天裡無反應一分鍾。
倏地跳出一張分外眼熟的炸毛貓表情包:【少管我!!!】
作者有話說:
昨日受害者:宋今安
今日受害者:塗文煒
第29章 第二十九個樹洞
◎誘捕器◎
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春早盯著手機裡的表情包面色不定, 退回去重審自己的發言。
是不是有點太兇狠太冷酷了,她揣摩著, 最後改換語氣, 溫和而官方地補救:但還是謝謝你送的牛奶,過會有空就喝。
然而原也沒有再理會這條消息。
不回就不回咯,她會因為這種無聊的小事抓心撓肺寢食難安嗎?
答案是, 會。
接下來兩天,春早都會在寫稿時不受控制地分心, 也會在樹蔭大道和看臺附近四處逡巡, 尋找原也的身影, 而男生似乎沒再露面過。
她也跟宋今安旁敲側擊打聽過原也比賽的日程,遺憾得知他真的隻報了兩個項目,並且在運動會首日上午就全部比完。
春早反復確認:“啊?真就兩個啊。”
宋今安露出喪心病狂的表情:“你還要他報多少個?”
春早訥住:“好奇而已,畢竟跑……那麼快……”
宋今安:“你一班的啊?”
春早:“……打擾了。”
周五晚自習下回家,春早坐在客廳喝番茄豆腐湯,吃掉快一半時,鐵門鎖動, 原也走了進來。
男生背著灰色的雙肩包,鑰匙串懶懶勾在手裡, 姿態闲逸。
四目相對。
春早垂下眼,立刻捧高碗, 加快刨動食材的速度,筷子都把碗壁敲得嗒嗒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