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也微微眯眼,無奈:“非得我把話說這麼明白。”
春早不敢再看他:“有原因的……”
原也問:“你很缺錢麼?”
看起來完全不像。家境不像,平常的吃穿用度也不像,畢竟光是這間房子的租金都價格不菲。
春早搖搖頭:“不是,是我有個小金庫。”
原也眉梢一抬。
既已開誠布公,春早索性完全交底:“為了高三暑假去任何地方玩都不用看我媽臉色,也能買自己想買的東西。”
“這樣。”原也點點頭,若有所思。
春早重復:“嗯,就是這樣。”
原也放下撐唇的手,視線落去她面前的活頁本上:“你的筆記方便給我看看麼?”
春早愣一愣,同意,將自己的本子遞過去。
原也速翻幾頁,氣流掀動他漆黑的劉海,他眼神極為認真,所以也讓春早心頭起了燙意,過了會,他放下筆記,轉頭看眼春早臥室:
“其他的呢,史政地英語語文,都可以。”
春早不解其意:“你要這個做什麼?”他不是理科生嗎?
男生微微一笑,故作玄機:“幫你擴充小金庫。”
春早睜圓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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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拿起一旁的手機,滑動幾下,攤平示意她來看。
屏幕停留在一個販賣二手物品的APP界面:“有些高分學生會在這上面出售自己筆記的pdf,有單科的,也有全科的,你筆記做得這麼整潔漂亮,不掙這份錢會很浪費。”
春早第一次知道還有這種創收門路,有些驚奇地瀏覽起原也列出的鏈接。
她抬頭問:“真的會有人買嗎?”
“當然了,”原也下巴一抬:“你看的那個高考680的全科筆記,300多個想要,怎麼也得賣出一半了。”
春早又問:“你賣過嗎?”
原也說:“初中畢業時弄過。”
“後來怎麼不賣了?”
“後來就出題了。”
“什麼題。”
“奧數題,專給教育機構供應。”
春早對此一無所知:“也能賣錢嗎?像這裡面一樣,一份二三十?”
原也聞言笑了:“可能還不止。”
春早變身好奇寶寶:“那多少?”
原也說:“出一套題五千。”
春早:“……………………”
“真的假的?”這份收入鴻溝讓她難以置信,她差點以為自己耳鳴。
原也:“真的。”
胸口疼,心痛欲裂,嫉妒的火焰熊熊將她灼燒。
她問:“要競賽生才可以吧?”
原也:“嗯,還得拿金獎。”
“哦……”確認與自己毫無幹系,春早踢掉那點投機心理,專注當前的可操作利益:“那這個我要怎麼做呢。”
原也將手機拿回來,隨意道:“什麼都不用做,把你的各科筆記給我用會兒就行。”
春早眨眨眼:“隻要是高中後的筆記都行?”
“嗯,來者不拒。”
“然後呢。”
“我有闲魚賬號,手機裡也有掃描軟件,我幫你掃pdf,做壓縮文包,最後幫你交易。”
“我什麼都不用做?”春早想想不對勁:“最後還是我拿錢?”
“筆記不是你做的麼?”
“可——”不對,她保持警惕,沒有被诓入原也的邏輯怪圈:“筆記是為了學習才做的,但沒想過還有其他用途,而且一張張掃描起來很費勁的吧。”
他當她傻嗎?
小學就去圖文店掃描過作文當範本,怎麼會不知道當中的麻煩程度。
女生百轉千回的心思全寫在臉上。
原也憋住笑,淡定玩起手邊的筆,改口道:“我不是一分錢不拿。二八分,二成給我當辛苦費。怎麼樣?”
春早掂量少頃,一錘定音。
把房內所有筆記累成高塔搬運出來後,春早將它們均分成兩垛安放到桌邊,而後掸掸手看原也:“很多哦,現在後悔也不是來不及。”
原也瞄一眼:“這點算什麼。”
他又翻閱起她其他筆記,女生的字是典型小楷,工整到足以當字帖,主次重點都會用墨藍或勃艮第紅的水筆標記,有些標題還會用馬克筆塗畫。每張右下角標記著頁碼,側邊嵌有彩色的便箋條,備注著某一階段的知識點梗概,便於查找。
欣賞少刻,原也雙眼斜出紙頁,發現女生還在朝這兒有一下沒一下地瞟,欲言又止。
“你要說什麼嗎?”他闔上她的筆記。
“你用的什麼掃描軟件?”她舉起自己手機:“我可以下載一個,幫你一起搞,這樣效率更高。”
“不要,”原也的理由無懈可擊:“容易亂。”
“……”
春早鼻腔裡輕而長地出氣,再看書也無法專心,片刻,她放下書本,努了努嘴:“原也。”
“嗯?”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好像都快哭了,眼圈輕微泛紅,但極力忍著。
“……”
他忽然有點兒束手無策,難以回答這道題,可能是她問得異常直白,眼神又格外單純;也可能是那個唯一解早就蟄伏在體內,難以啟齒。
它在一天天壯大,擴張,吞噬著他的神智和心念。倒也沒有難堪其重,更沒有漏洞百出,他有足夠的理性在它搖搖欲墜時將它勒拽回崖畔,不至於太早地栽落在她裙下,驚擾到對方。
所以原也平靜地開口:
“可能是,網上常說的那種……‘自己淋過雨就想給別人打傘’?”
“什麼鬼啊。”女生撲哧一聲,破涕為笑,顯然被這個回答糊弄過去了。
原也微微彎唇,當機立斷地掃描起面前的筆記本。
他單獨創建一個相冊,將它們導成圖片保存進去。
見他開啟忙碌模式,春早便不再打擾,去房裡找了本《紅樓夢》出來四刷。
原也專心地往手機裡復刻她的素材本,也逐字逐句閱讀她每一段精美的描寫。他的目光驟停在當中某一頁上面,“風吹過原野,稚嫩的小草也拗出塵土與砂石,為它塗抹新綠——綠色,一種充滿希望的顏色,平靜地蔓延開去。無數草葉編織成拋向彼岸的錨,將整片荒野都渡往春天。”,凝視這段話許久,原也退出掃描軟件,轉而打開相機,靜音模式,將這頁完整拍攝下來。
其他都可以出售。
但春天必須私有。
作者有話說:
七寶酥這個人是會搞點浪漫的(開始自誇
第25章 第二十五個樹洞
◎浮光碎影◎
照片裡的這段話, 被原也剪裁豎轉設成了手機壁紙,但也隻是壁紙, 先前的鎖屏並未替換, 以免為人所覺。
可即使如此隱蔽,一天下課偷玩手機,還是被同桌塗文煒逮了個正著。
原也手機裡的APP數量少而精, 分類也利落簡潔,所以背景的顯示範圍非常直觀。
總是全黑的屏幕陡然變亮, 塗文煒無意瞟見:“你換壁紙了?”
原也拇指一頓, 旋即打開一個軟件覆住全屏:“嗯, 怎麼?”
“啥東西?好像全是字,不會是什麼符咒經文之類的吧?”
原也服了他的玄學腦洞,順著說:“嗯。”
“漲學運的?”
“招桃花的。”
塗文煒嚇聲,視線在他這張同性都被動認可的俊臉上上下掃動:“您老還要招桃花?”
原也淡著張臉:“開個玩笑。”
“我就說……”塗文煒撫胸,又湊回去:“既然是招桃花的,也給哥來一張唄,我也想認識女生。”
原也斜他:“想認識女生?”
“嗯嗯。”塗文煒頭如搗蒜。
原也下巴衝教室門一揚:“走出去, 就有機會認識了,整天待在座位上你隻能看見我。”
塗文煒多看他兩眼, 偏過頭去:“……本來挺順眼,現在想吐了。”
原也踹他椅子腿一腳。
—
周三上午課間, 春早被高老師找去辦公室批改聽寫,一頓忙活趕回教室,卻是“人去樓空”, 半個人影也沒有, 她傻站在門口張望幾下, 等到兩名同班女生拿著水有說有笑回來。
春早叫住她倆:“我們班人呢, 怎麼全失蹤了。”
其中一個回:“你不知道麼,湯老師上午有事,剛體育老師來班裡說跟下午調課,大家都去操場了。”
“我剛去辦公室了,”春早反應過來:“那早上數學課就不上了?”
同學點點頭:“嗯,調到下午啦,走吧,馬上都要打鈴了。”
春早跟著她們橫穿走廊,途經一班時,教室裡也空無一人,隻餘滿室日光與書山書海。
他們是去實驗樓或者多媒體教室了嗎?
如此猜測著,春早腳踩上課鈴響嵌入班級隊列。
全班分兩排,稍息立正報號清點完人數,體育老師吹哨領隊繞場熱身。
她們的體育老師是位來校不久的年輕女性,常穿鮮豔的成套運動服,蜜色肌膚,看起來健麗苗條又精力無限。
大半圈下來,女生們已經有點氣喘,也會在調整呼吸的空隙,見縫插針地聊天。
譬如春早身邊的童越和盧新月,就在八卦一個組合裡的男星們,你一言我一語愈發興奮。
秋風徐來,樟葉顫慄,大團大團雪白的雲朵壓在屋檐。
“怎麼回事啊!女生都跑不過!”奔跑途中,身後突地爆發出中氣十足的男音重吼,三班女生不約而同地側目。
一隊男生猛然提速,陣風一般從她們左邊穿過。
“靠,是一班的!”童越的注意力立刻從韓娛轉向將她們甩至後方的男生隊伍上:“老天開眼!我終於能跟一班同一節體育課了!”
盧新月納悶:“你怎麼知道是一班的?”
“你沒看到原也啊!”
仿佛是個地標建築,亦或音量旋鈕,三班隊伍裡的私語隨即大起來。前方隊列裡的少年不居末位,腦袋也明顯高出半截。他的黑發在風裡肆意湧動著,光是背影氛圍,都與他人錯落開來,氣質卓絕。
春早舉目遙望一眼,又飛快低頭,日曬仿佛在一霎間匯集到她整臉。
前方的男老師回身,邊倒跑,邊衝春早她們體育老師熱情洋溢一揮手,半玩笑半挑釁:“餘老師,我們就先走了。”
一班隊伍裡不少男生跟著回頭,也在笑。
女人很是佛系地吐出哨子,淡聲道:“他們夯他們的,咱們慢慢來哈……”
女生們也笑,清靈如鶯谷。
三班這節課練排球,隨意找出幾名學生去器材室領排球,餘老師讓剩下的兩兩分散,找好各自的練習對象,方便待會進行雙人墊球。
童越從不放過任何鑑賞美色的機會,自然屁顛狗腿地尾隨課代表去搬器材,醉翁不在酒地路過一班後,她快速審判完除原也之外的其餘男生。
至於原也,他是春早的。